《桃李满园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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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李满园春-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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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满意的。

有人听闻进京城女学需卸了钗环一身素,反倒赞皇后有仿古之风,盛朴素之道,学海无涯,正当如此不为华服金玉外物所扰,静下心来才好。

这些个文人最看不起的就是浑身铜臭味的商人,平素自命清高,此点非但没有为人诟病,反倒让不少人大加称赞,并因此在京城掀起一股朴素风,连一向穿得华贵的一众权贵子,都好歹少佩了两块玉,收起了象牙扇子。

宁博容给这些少女们上的是类似于现代的公开课,她也不曾华服盛装地去,翻出了许久不穿的青袍男装,利落地束了头发,就这样一身轻松地到了京城女学,身边也只带了阿青与莺歌两个罢了。

一走进最宽敞的那间教室,所有少女的目光都投向宁博容的身上,而一瞬间,她们中的不少都露出惊讶的神色。

现在的京城女学里,都是十岁到十三岁的少女,她们大多家世显赫,而且有不少在宫廷宴会中见过宁博容这个皇后。

只是,穿着端庄厚重礼服的皇后,和面前这个年轻的少女,压根儿不能联系到一块儿去好吗?

“大家好。”宁博容带着笑道。

刚刚还十分规矩甚至带着点儿戒慎的少女们立刻都笑了起来,一瞬间都放松下来。

好久没有上课了,一向习惯上课的宁博容都有点儿紧张了,这座下坐了一百五十位女孩儿,无一缺席,后面还坐着几个脸上已经有岁月痕迹的女子,她们都是京城女学请来的女夫子。

宁博容毕竟曾经是专业的老师,很快就找回了感觉,而且比起其余女师学着男夫子的教育方式,一板一眼地授课,顶多只是态度稍稍温和一些,宁博容的方式要有趣多了。

她只在黑板上写了三个字,“好女子”,她的字是练出来的,不管怎么看都极其出色,练好了软笔,她曾经习惯写的硬笔自然也是风骨铮铮。

“我想问大家,怎样的才是好女子?”

座下的女孩子们都是一愣,这个问题,她们自小受的教育就告诉她们了。

“是不是自小母亲就讲,好女子,便是要贤良淑德,在家的时候做个好女儿,出嫁了做个好妻子,有了孩子做个好母亲?”

仔细想想,倒还真的如此,总结起来,说穿了不过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罢了。

“还有母亲教导,妇德、妇言、妇容、妇功,都要样样出色,便是好女子了。”宁博容缓缓道。

古代的女子,皆是如此的,三从四德,便是她们的行为准则了。

“那你们认为,这便是好女子吗?”

宁博容并不想说得太惊世骇俗,这不过是对男人而言的好女人,究竟将女子自己放在怎样的位置。

“我们再说讲规矩,我们的女学里,是要讲规矩的,”宁博容笑道,“你们在家中也是讲规矩,女学里的规矩清清楚楚地写在墙上,多不多?”

“多!”这一点是异口同声的,这女学里的规矩一条条,确实不少。

“但你们觉得被这规矩限制得难受吗?”

众人却齐刷刷地摇起头来。

这是实话,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么多的规矩,连她们的东西要放在哪儿,要穿什么衣服,每日里要做什么事情,都已经规定好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们不仅不觉得憋闷,反倒感觉很是自由舒服,真是奇怪。

“一样是规矩,在规矩下,其实我们可以不逼得那么紧的,我一直认为,女人要对自己好一些。”宁博容认真道。

座下的女孩子们认真听着,一会儿笑,一会儿思索,一会儿惊奇,她们从未想过,皇后是给她们上了这样一节课。

“我们也学礼仪,也练形体,走出去必然要光鲜亮丽,瞧着端庄贤淑,我们会讲那些应该讲的规矩,但我们不必给自己上这样那样的枷锁。”

“这世上贤良淑德的女子很多,有那些个被传贤名的夫人,也有很多的好母亲,如果当真要做那等的好女子,与旁人到底有什么两样?”

“这世上的每个人都是与众不同的,我们拥有自己的人生和幸福,我们不仅仅要做那等好女子,还要做优秀的女子,这就要我们去想、去思考、去把握,男人其实也不一定就比女人聪明,”宁博容眨了眨眼睛,“我们当然可以是好女儿、好妻子、好母亲,但同时,我就是我,也可以慧黠,可以俏皮,可以活泼,可以温柔,可以泼辣——”

“就好似在我们的女学里一样,讲规矩,但是,内心可以保留有一点点余地,可以有一张舒适的藤椅,可以在自己的时间里泡一杯茶看一本书……”而不是整天将心思花在丈夫身上。

宁博容很清楚,她今天讲的很多东西大约是会传出去的,所以,一句越界的话都没有,甚至表面很有些劝这些少女要讲那三从四德的意思在,事实上并非如此,她鼓励这些女孩子更爱自己一些,多保留一些自己的个性,让她们在潜移默化中,不再为了父母、丈夫、子女而活着。

她们原也是很优秀的,她们有思想有文化,作为这个年代享有特权的女孩子,她们的未来比很多普通的女性都要光明,她们为自己争取的可能性就更大。

将来,当她们教育自己子女的时候,想到少女时光的那些事,便会多几分宽容。

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很多事会慢慢来的。

这一堂课,宁博容悄悄地备案备了很久,而她摊在表面上的那些,实则是给其余女夫子准备的教案,这段话,她只在心里打过腹稿,谁都不曾看到过。

而且,她没有让面前这些个少女做笔记,那些女夫子就更没有,零零散散的只言片语流出去……呵呵,谁也说不了什么。

宁博容一向是很小心的。

而这些女孩子也不知道为何,皇后说了些什么?

唔,好像说了很多啊,还给她们讲了很多故事,皆是历史上知名的女性,从妇好到冼夫人,也讲谢道韫,甚至是平阳公主。

讲得很有意思,但要让她们说具体说了些什么,啊,那个啊……不知道,只是觉得听了之后,心中觉得温暖平和,也知道——

我们虽是女子,不比阿兄阿弟,但我们也是独一无二的,也聪明出色,读书不一定会比他们差,处事不一定比他们弱。

我们虽是女子,要尊敬父母,要爱重丈夫,要养育子女,但我们也要爱自己。

要对自己好一些。

我们虽是女子,但我们也很骄傲。

如此罢了。

没有人知道那天之后什么东西在这些女孩子心中发酵,仿佛在土壤中埋下了一枚种子,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发出芽来。

宁博容低调地来,低调地回了宫。

刘湛一如既往地温和,待她也是一贯的纵容,晚间洗漱过后,并肩躺在床上,刘湛随口问道:“今日讲了些什么,可是备案上那些个历史故事?”

“啊,没有好好讲,倒是随口讲了些东西,与那些孩子们聊了一聊。”

刘湛失笑,“孩子们?阿容,你只比她们略大上几岁罢了。”

但他的阿容自是与那寻常女子不一样的,与年纪无关,面前这个少女,本就与任何人都不同。

黑暗中,他拉住她的手,听到她低低叹了口气,然后温热的唇印在他的唇上,柔软的发丝扫过他的脸颊,反倒让他一愣。

宁博容的脑袋歪在刘湛的肩膀上,刘湛从未瞒过她任何事,只要是她想知道的,他就告诉她,宁博容甚至怀疑自己问他关于……重生这种禁忌话题,他也不会隐瞒。她原也想要对刘湛如此坦诚——

但是注定不可以,有些事,不是她不想说,而是不能说。

宁博容很早就想过,既然来到了这里,她就想做一些事,为很多人,为那些贫穷的学子,为那些可怜的女孩儿。

不能说,那她便做吧。

只要刘湛一直这般纵容自己,那她,就尝试爱他一场又有何妨。

这世间,这天下,也便只有他,能给予她这般的宽容。

因为帝王,才是在这种年代真正凌驾于规则之上的人物。

要慢慢融化那层厚厚的可怕坚冰,那那些女孩子们至少过得更加温暖一些,若是没有这个人在自己的身边,握着自己的手——

她没有办法做到。

第81章国色无双

帝后和谐,本就是国之幸事,成功的帝王大多是将心思放在朝堂上的,后宫有一知心知意的皇后便也够了,刘湛本不是那等好色之人。

再者,北地的战事又一次升级。

殷国的内乱渐渐开始平息了,最终以二王子耶律祁的胜出告终,他一边整顿国内,清洗大王子的残余势力,一边开始在边境屯兵。

怕是又要起战乱。

刘湛为此事忧心,虽相信慕容聿的本事,且上辈子就经历过这样的事,但他总想要做得更出色一些,至少不要让那么多的百姓流离失所。

宁博容在努力的同时,刘湛也在努力。

天气渐冷的时候,少女们鸦青色的长衫外,就添了一件兔皮斗篷,室内都烧着最好的炭火,丝毫不会耽误到她们的学习。

而只短短几个月,所有人都发现只要去京城女学学习的少女们,整个人都变得不大一样了。

宁舜华与宁舜英姐妹也进了京城女学,只是比其余少女要晚一个多月,她们之前恰去了一趟云州,探望祖父宁盛,归来之期便晚了些,她们与其余少女又有不同,刘婉贞几乎从不教她们规矩,她们的县主身份让她们既不同于公主,又与寻常贵族少女不一样,要活得恣意许多,但她们仍然喜欢京城女学里的一切。

渐渐的,京城女学的这些女学生们自成了一个圈子,而在放了寒假,过年期间京城的各式宴会中,这些少女也与余者显出些许不同来——

这是一种无法言明的独特气质,只在女学中呆了几个月,这些少女的礼仪没有半点儿问题,形体更是轻盈优雅,最主要的还是她们的眼睛,她们的微笑,她们就是瞧着比旁人要明慧出众,不论谈什么,她们都能说上两句了。

尤其是那些家中不止一两个姐妹的,上京城女学的少女和没上的,这差距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并非骄傲,这些少女都被教导得很好,谦虚知礼,笑容亲切,但仍然很有几分脱颖而出的味道。

这年头,还没有人知道所谓的“女孩子自信便是一种美丽”。

这无疑又是给京城女学极佳的宣传。

“听闻明年京城女学只招收五十个学生?”

“是哩,这也太少了。”

“只十岁左右的小娘子,这京里怕就有上百个吧?”

“听闻陆尚书家的六娘子明年恰是十岁!”

“啊,真是好,她家阿妹在京城女学教书,这学籍号怕是妥妥可以到手。”

几位权贵夫人围聚在暖炉旁,喝着茶说话,这年代的女人,本也没有多少话题可聊,除了衣裳首饰,也就丈夫子女,高官的夫人们偶尔还能说上几句国事,但她们说来做什么?又没什么用处,也便不大喜欢聊这些,还是子女这等说得多些。

如今京里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自然就是皇后亲设的那京城女学。

“听闻皇后殿下昔日在云州,那万里书院便是她一手扶起来的。”

“这可有点儿夸张吧,那时候皇后殿下才几岁?”

“不然先帝怎一下就挑了她,她原就是那等非一般的女子,可是聪明,即便是为了将来的储君好,挑这样的皇后也是值得的,不论她是什么出身。且皇后殿下的出身,那也是挺清贵。”这清,自是宁盛乃是当世大儒,不与各方势力沾边,彻彻底底的清流,这贵,便是其母崔氏乃是世家大族出身,崔氏绵延数百年,要论这大梁如今世家之贵,庆和崔氏可排得上前五,论女看其母,这年代女儿都是母亲教养,而母亲的身份地位,才是直接关系到女儿的教养性格,是以,清与贵皆沾了边,岂不是再好没有?

“也是呢,不过皇后殿下嫁给圣上也已经快……三年了吧,怎么还没有动静?”

“怕是年纪小吧,”一位夫人叹了口气,“这女人生孩子呐就是一道坎儿,圣上若是当真与皇后殿下感情深厚,自然会在此等事上注意。”

于是,几位夫人又啧啧称赞了一会儿帝后情深,再然后,就是开始各种讨论怎样通关系将自己家的女儿塞进京城女学里去。

这京城女学一出了名,连带宁博容的名声都好了不知道多少。

天元三年春暖花开之时,耶律祁悍然发动了战争。

慕容聿带兵阻截他于边境,战事日日升级,几座边城里的百姓不少开始往中原逃亡。

灯光摇曳,刘湛还未回来,怕是今夜也不一定会回来歇了,这做皇帝真不是件轻松事儿,尤其是想做个好皇帝的时候。

若是没那个心要做好皇帝,这身为帝王真是再爽也没有了,想做什么做什么,想要什么有什么,昏君大概是这世上最幸福的职业,而明君无疑就要苦逼不知道多少倍。

宁博容搁下笔,仔细瞧着还有什么不完善的地方。

这是一份计划书,比当年历祯帝大寿时候的那份可要复杂多了,她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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