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谍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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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谍回忆录-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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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戏子,可我也知道什么是廉耻!”苏云翳脸涨得发红,嘶哑着嗓子吼道。
  
  他的嗓子在牢里喊哑了,医生也说不准还能不能能唱戏。小声说话还行,声音一大就听出不同来。
  
  姚戈心尖疼,头也疼。这人怎么就能这么楞——没见还有个绿眼睛小乔在旁边听着吗?就冲这句话,毙了你都不过分。
  
  “懒得和你说!”他站起身,生怕再引出苏愣子犯禁的混话。高跟鞋噔噔噔转身走向乔晓。
  
  “乔公子怎么来这小医院?咸京的赤脚医生哪里比得上寇国大师?”
  
  寇国人看病都是去军部的医疗队,就算医术差点,至少安全。
  
  “我是来看苏老板的。”乔晓笑如春风,暗绿的眼睛却在姚戈和苏云翳之间打转。
  
  姚戈撇撇嘴,他到不知道苏愣子还能和寇国人交好:“云翳有什么好看的,那副僵尸样子!他一直就是个没脑子的,说话做事没一样靠谱,您老别跟他较真,失身份。”
  
  苏云翳原本就不满一个寇国人在他的病房里杵着,此时拍着床板大声道:“我还嫌你们污了我的眼呢!男盗女娼,都给我滚出去!”
  
  姚戈背对着他,勾起嘴角对乔晓道:“下里巴人。乔先生别理他,咱们出去聊聊。”说完,一步三扭的踩着高跟鞋当先走出病房。
  
  乔晓和苏氏父子打个招呼也走出去。
  
  医院吸烟室里。
  
  “乔先生来得好早。”
  
  姚戈双腿并拢斜靠在沙发上,昏暗灯光下似梦似醒的望着乔晓。
  
  乔晓正襟危坐,细细打量着面前久闻大名的狐狸精,心里也不禁暗暗赞叹,可惜是个男人。他的目光很柔和,也很正直,就像观赏一件美丽的艺术品,毫不掩饰也不会让人着恼。
  
  “母亲记挂父亲,便派我先赶来看看。”
  
  姚戈笑,歪头问他:“去过将军府了?如何?”
  
  乔晓想起乔罔的态度,笑容淡了几分:“身体康健。”
  
  “将军正值壮年,自然康健。”康健的找小三了。姚戈翘起小指,灯光下这指甲油瞧着比以往深上几分,成了桃红。
  
  “家严向我说起姚老板的《贵妃醉酒》,十分赞叹。”
  
  姚戈知道乔晓还没说完:“我也就这一出戏能看。”
  
  “姚老板谦虚了,我也去看过,您的杨贵妃神形兼备,堪称一绝。”乔晓笑容淡淡,一派世家公子的温文儒雅,“其实我更希望观赏您和苏老板的《霸王别姬》,听说是您压轴的曲目。”
  
  “那是多年前的事了。主要是苏老板唱得好,把我也带上去了。”姚戈叹了口气,“可惜苏老板为人性格太偏激,再跟着他,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进大牢。”                    
作者有话要说:  




☆、少年

  “姚老板是个聪明人,”乔晓右手大拇指轻轻摩擦食指上的学院戒指,意味不明地笑道。
  
  姚戈扯扯嘴角:“乔先生少年老成。”
  
  其实无论是姚戈还是乔晓对于这次“会面”都是毫无准备的。姚戈是来探病,而乔晓只是好奇罢了。按道理,他们本该坐在将军府的沙发上,煮上一壶温酒,在乔罔的介绍下暗流汹涌,而不是在这间昏暗的吸烟室里针锋相对。
  
  “乔先生,”姚戈垂下眼,说笑般道,“苏云翳之于我,大概就像将军之于你吧。”
  
  乔晓一愣,抬头看向姚戈,半晌方道:“姚老板既然知道莫损心头一片天的道理,便该明白,我母亲一介妇人拉扯大我和妹妹不容易。”
  
  “这世上谁都不容易。我只是个戏子。”
  
  纵使有天大的恩宠,也不过“娱宾”的戏子。这是出师的时候,师傅摸着他和苏云翳的头说的,这几年沉沉浮浮,总在心里刻着。
  
  乔晓远没指望真的能感化姚戈。他毕竟年轻,直接倾身问道:“要怎样你才能离开父亲?”
  
  这问题真是可爱得紧。姚戈看向乔晓稚气未脱的脸,玩味笑道:“等他不能给我荣华富贵了,我就离他远远的。”
  
  什么时候乔罔才不能给他荣华富贵呢?第一,他失宠了;第二,寇国人战败。
  
  姚戈看着乔晓眉头拧成两道小山丘,这男孩居然真奢望他自己舍了乔罔这株参天大树?姚戈先是惊讶,后来越想越好笑,越笑越止不住,身子抽抽的抖,真恨不得在地上滚两圈,笑得发喘,道:“乔‘小’少爷,你真可爱!”
  
  没了乔罔,众叛亲离的他第二天就得被城里的愤青揍死,傻瓜才会这么干。况且现在华服美饰,岂不比在戏班子起早贪黑赶场子好多了。
  
  乔晓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绿色眼珠透亮干净。
  
  姚戈笑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止住,也没心情和这位天真的小少爷玩了,道:“乔少爷,我只是个戏子,将军怎样还轮不到我做主。您若闲得慌不如多去陪陪将军,好歹是父子。我得走了,苏云翳还瘫床上呢,我就剩他一个师兄了。”
  
  乔晓听出姚戈没有恶意,是互不干涉的意思,已十分满意,脸上的笑容也真挚起来:“姚老板慢走,帮我祝苏老板早日康复。”
  
  姚戈懒得和他浪费时间,一阵香风从乔晓身边飘过,快步往苏云翳的主治医生办公室去了。
  
  乔晓很聪明,可惜缺少磨砺,少年轻狂偏偏故作老成。最重要的是,他和乔罔放在一块,注定要像针尖碰上麦芒,绝讨不了好去。
                      
作者有话要说:  




☆、伤心

  “姚老板,将军府送来你最爱吃的糖醋里脊和榴莲酥,还有海天楼的小笼包、虾饺,您好歹吃一点,吃一点才有力气唱戏。”
  
  李三耳朵贴在门上,苦苦哀求。
  
  姚戈说要回戏班住一阵子,将军当时没说什么,只一日三趟的派人来问。姚老板今天穿什么衣服,吃什么东西,去了哪里,心情如何,干了哪些事,睡了多少时辰,事无巨细统统都得报上去。
  
  今儿姚老板去一趟医院,晌午才回来,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里,谁都不让进,午饭晚饭都没吃,就听见房里咿咿呀呀的唱戏。这可把戏班子上上下下都吓坏了,姚戈咋样他们不管,但乔罔煞神发起怒来大伙都得被殃及池鱼。
  
  在医院陪儿子的苏老板早回来了,和李三挤在一块儿:“姚老板,云翳不能唱戏了还有乐清。您为云翳那混小子伤了身子可不值得。”
  
  要说恨,福瑞戏班没人比苏班主更恨姚戈。那是恨又怎么样,苏云翳毁了,不能让整个戏班跟着毁了。大家还要过日子就得仰仗着这位将军的心肝宝贝!
  
  他带着还是草头戏班的大伙走南闯北多少年,唱戏的身板嗓子全用在卑躬屈膝和阿谀奉承上才熬到现在,好不容易借着将军在咸京城落下脚。苏班主这辈子看明白了,戏文里那些骨气,忠义,搁这世道里,它行不通!
  
  姚戈在屋里对着镜子唱戏。
  
  “则为你如花美眷,
  
  似水流年。
  
  是答儿闲寻遍,
  
  在幽闺自怜……”
  
  他套上翠绿的戏服,清水脸,头面也懒得弄,便省了。自己对着镜子唱戏给自己看,唱的是自己韶光贱,何必巴巴扮个骨头都烂了的古人?他们也未必便比他姚戈优胜了,至少他还是个男儿身,会唱戏,会打扮,还会狐媚惑人。
  
  虽姚戈始终不明白男儿精贵在哪里,但瞧戏文里苦的愁的也多是女子,随便练练都能练出千般柔情万般愁来,想来男儿确实精贵。
  
  姚戈唱了半响,便被戏文里的怨扰了,好似前后左右都是那些女子幽魂,欲语还休,欲语还休。
  
  他恼了,扯下戏服,找道口子,撕了,毁了,扔了。
  
  颓然跌坐在地,懒懒的,只想就此睡去,却不得不打起精神,要好好活着,要活得好好的。姚戈颤抖着从兜里掏出眉笔,对镜画眉。
  
  苏云翳再也唱不了戏了。
  
  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好像心脏突然悬空了,寻不着氧气,够不着地,闷的好像下一刻眼泪就要落下来了。只有戏子明白,唱戏是多么重要的事。姚戈不信天长地久,携手此生,却信他和苏云翳能唱一辈子的戏,哪怕反目成仇也要唱一辈子。
  
  生平第一次,再顾不上戏,顾不上仪容,他只想逃,逃离这个风刀霜剑严相逼的世界,逃离那个不能唱戏的楚霸王!
  
  要躲到哪里去呢?咸京人怨恨他,看不起他;寇国人垂涎他,嘲笑他。曾经,这个小房间加上外边的戏台就是他的整个世界,可是现在,他突然发现,这儿的空气冷得让他从骨子里发寒。
  
  听听外面的哀求声,真比当年乱世飘零相依为命时候还要真切,明明谁都知道是假的,偏偏演的跟真的似的,无端叫人恶心。
  
  笔头划下眼睛,黑色的粗线,眼皮上几节,眼下一道,就像黑色的泪。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

  转眼间,苏云翳已经被“送离”咸京两个多月了。
  
  姚戈早在一个月前就搬回将军府。白天吊吊嗓子,练练功,有时候还摆弄两下外国运来的钢琴。到了晚上,继续唱戏,唱的都是独角戏,一个人站在戏台中央,忘了世上一切,好像那群痴女子都上了他的身,回来人间向千百年后的污物们倾诉前生未尽的怨和痴。
  
  “将军,夫人今天下午六点就该到了。”
  
  姚戈放下手里把玩的彩蝶展翼钗子,抬头去看刚走出书房的男人。
  
  “你去接一下,送到……”乔罔停住脚,声音顿了顿,姚戈的目光也顿了顿,“送到木马巷的宅子里。”
  
  将军府很大,不差母女俩的地儿。但是姚戈住在这儿,便容不下这位“夫人”。木马巷的宅子是乔晓朋友父母的,后来一家人都出了国,这宅子便空下来,这段日子乔晓一直住在那儿。
  
  乔罔处理好今天最后一件“工作”,坐到姚戈身边:“今天做了什么?”
  
  姚戈撇撇嘴,心里好生没劲儿:“逛街,打牌。牌桌上都是寇国大佬们的姨太太,特羡慕我受宠呢。”
  
  乔罔以为是那些女人惹他生气:“嫉妒而已。”
  
  “对啊,嫉妒。”姚戈把头靠在乔罔又硬又糙的军装上,轻声撒娇道:“我自己都觉得你对我太好了,万一以后你不喜欢我了,我可怎么办?”
  
  “不会。”
  
  不会?不会不喜欢?姚戈笑着构住乔罔的脖子:“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乔罔一本正经的点头。
  
  姚戈没当回事,坐直身子道:“既然夫人来了,你让小刘安排个接风宴,大家认识一下吧。”
  
  乔罔皱起眉头:“最近不行。”
  
  “怎么会不行?”姚戈故作苦恼的摇摇头,“你连面都不让人家露,下面人不敢说你宠妾灭妻,只会说我奴颜媚主。”
  
  “公事。”
  
  姚戈沉默。
  
  公事,即职责。“荣誉”、“命令”、“职责”,那是乔罔的底线,生命的全部意义,一步过界,就算是亲身父母他都能一枪毙了。
  
  姚戈叹了口气,眼神扫到桌上的彩蝶发簪:“那你遣人送些东西过去,总得有个将军夫人的样子。”
  
  “嗯。”乔罔勉强应一句。
  
  糟糠之妻不上堂。乔罔想起照片上的村妇就觉麻烦。
  
  姚戈捻起那支发簪,纯金勾勒形态,宝石镶满支架。华贵精美,是稍有缺损便值得抱憾的艺术品。不知是哪位军官巴巴送给他,图的,不外乎富贵权势。
  
  其实,他现在倒想要一支亲手雕刻的木簪,就像儿时苏云翳送他的那支,粗糙,但结实。
  
  “我做的皮蛋瘦肉粥吃了吗?”
  
  “吃了。”
  
  姚戈挑眉,心里有些开心:“味道如何?”
  
  乔罔沉默片刻,道:“不错。”
  
  姚戈笑道:“那我下次还做给你吃!”
  
  乔罔仍没什么表情,低声答:“嗯。”
  
  姚戈看他这张冰山脸,鲜少觉得这么可乐。
  
  那皮蛋瘦肉粥可是甜味儿的,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味道不太好。
  
  摆兰花指的玉手沾上阳春水,发号施令的口唇学会谎言奉承。
  
  如果,他不是寇国将军,他不是他掳来的戏子,姚戈大概会相信,这就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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