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和宫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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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和宫纪事- 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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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中午上哪儿去啦?把我哄睡了,就扔下我一个人跑了——”程朗刚一进门就被宁儿挽着胳膊撒娇。

“我呀,给你买好东西去啦!”程朗从背后“变”出一个小包,“你看!”

“真的?嗯,我猜猜——”宁儿端着下巴,想了一想,笑了,“是好吃的,还是好玩的?”

“都不是呢!”程朗扬起脸,故作高深,“这么着吧,我给你,你自己来看——”说着牵她到妆台前,扶着宁儿的肩,将一个累金攒宝的凤头钗插在宁儿鬓边。

宁儿抬手对镜抚摸着那金光闪闪的饰物,惊异着它的巧夺天工,单是凤眼那一块红宝石,就注定价值不菲。

可是宁儿只看了几秒钟,很从容的摘了下来,放回程朗的手心,“东西真的好漂亮,可是玉良哥——”她握着他的手,“我不要这东西,你把它退回去吧。”

“这——”程朗有些吃惊,他没料到宁儿竟然不为所动,“你不喜欢吗?”

宁儿摇头,笑容渐渐消释,“不是那样——如今你刚刚能够在朝中立足,就这样奢靡起来,岂不予人口实,说你富贵忘本?”

程朗有些糊涂,然而却不大高兴宁儿教训他,“既然都买了,你就收着吧,总也是我的心意——”

“我懂,你的心意若在,我就算金钗布裙也心满意足——”宁儿恬淡的笑,“‘纣王作象箸而箕子惊’——或许我是多虑,我只怕你被人闲言所伤——”

程朗只心中感慨,怨不得她如此得人爱怜,原本蕙心兰质,明理从容,倒退回千百年,她甚至做得长孙皇后——可惜,现在只沦得他的一颗棋子。

“好吧,我听你的,退了它——不过,”程朗从袖中取出一只细巧的银镯子,“你总得收我一样东西——”说着替宁儿戴上,拉她的手笑着说,“这是我在灯市口的杂集上淘换来的,不要几个钱的,这总可以了吧?”

宁儿抬头看着他,眼睛亮闪闪的,点头,“嗯。”一面顺从的偎在他怀里。

“我呀,要把你牢牢的拴在我这里——”程朗抚摸着她的手腕,眼神里有一种诡异的神情,“以后,你休想跑出我的手心儿——”

宁儿却轻声的笑,“哪里用跑呢!你赶都赶不走我的!”说着却忍不住打哈欠,抬头看他,“为什么最近总是这么困啊——”

程朗抱她起来,轻轻放到床边,笑了笑,“是太幸福了吧?——”说着替她脱去鞋袜,“既然困就歇着,我就在这里,醒了就叫我听的见——”

这样说着,宁儿已经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怎么样?那些书信都照计划发了出去?”程朗看着程昕把纸上的名单一个个勾去,在香炉里焚毁了单据。

“是啊,”程昕拍拍手,合上香炉的盖子。

“好啊,”程朗笼着手,“皇上现在一力的推行新政,先是江南的摊丁入亩,接着又是直隶的一体纳粮,河南的一体当差——”程朗摇头,“虽然条条都是好的,可是没有哪一条不是怨声载道的,我看他不容易呢!”

“可不!”程昕关紧门窗,低头啜茶,“怡亲王最近也病着,我看朝里始终还是廉亲王他们占着上风呢——”

“这倒不好说,”程朗袖手一笑,“廉亲王他们在暗处,皇上始终都在百官天下的眼皮下,所以处处受制也实属常事——”

“那我们——”程昕抬头看他,等一句答复。

“简单,廉亲王如今按兵不动,是要等着这世道人心都合了他的计算——”程朗笑笑,“我们是暗处中的暗处,自然也是要等到他们各处都动作了,才好有动静呢。”

“那现在岂不是要蛰伏好一阵——”

“不是蛰伏,是韬光养晦,”程朗笑笑,“无为而无不为嘛——表面上要风平浪静,至于私下,该动的都得动,趁早把各路都铺好,将来省得手忙脚乱——况且也要不了多久了,若是八爷试图借八王议政挟制皇上,嘿嘿,就有我们的好戏看了——”

“娘娘,好歹吃一点儿吧——”晚秋屏退其他人,依旧殷切的劝她。

“我是很想好好吃,我告诉自己一定要想办法好好活着,”年妃落泪,“只有活着,我才有力气去想办法,想怎么救我哥哥——”说着哭的伤心,“可是我真的做不到!”

“娘娘——”晚秋也觉得格外可怜。

“皇上已经把他连贬几级了,”年妃哭的抽抽嗒嗒,“如今再这么下去——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连命都会丢掉——”

“娘娘,您别太担心了,”晚秋头眼睛,“皇上只贬不罚,说明还是依旧惦记他,盼他改好,断不肯轻易杀他的——况且还有您和小阿哥——”

“皇上已经那么久不曾搭理我了——”年妃凄凉的摇头,“我在他眼里早就分文不值了——”说着又悲哀的望了一眼里屋,道,“我甚至怕会连累了福泯——”

“娘娘——”晚秋擦擦眼睛,“别多想了,还是先把这碗粥饭吃了吧。”

年妃强忍泪水,接过碗筷,然而刚刚喝了一口,就忍不住掩口要作呕。

“娘娘!”晚秋担忧不已,“怎么不合口味吗?”

“好腻——”年妃皱眉,依旧掩口,觉得难以下咽,“怎么加了蜂蜜呢!”

“您最近总是不吃饭,才特意加的,好养脾胃啊——”晚秋亲自执碗,“总还是吃一点吧。”

“我真的吃不下——”年妃苦不堪言似的,“还是算了吧——”

“你——这样身子怎么受得了——你的月信好像许久都不曾来过了,”晚秋忧心忡忡,然而忽然抬头,“——你,你不会是——”

“不可能!”年妃惊的几乎跳起来,然而立即也觉得不肯定了,“这肯定不可能——不会的——”

“皇上,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啊!——”贺永禄摇头,“您就算心里不肯,也不能不信呀。”

“烦死了!——”胤禛恼火的撂下笔,“朕忙的头都要大了,你们还总是弄出这样的事来要朕烦心,你们个个都安的什么心!”

“可是——”贺永禄张了嘴却又不敢说。

“行了行了,朕知道了!”胤禛挥手,极不耐烦,“按着规矩,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看着贺永禄退下,胤禛心里始终不能平静。先是宁儿,再是年妃,他想恨而最终不能恨的两个女人,居然在差不多同一时间,都怀上了身孕。前者,他真的不敢想,一想,就会不由自主的记起宁儿对他一次次的拒绝,还有她对别人的来者不拒,人尽可夫似的宽宏大量;后者,一次次的害宁儿,并且要不了多久,他将会亲手下令杀了她哥哥——哦,真好笑,她正怀着他的骨肉呢。

多子多福——看着自己辛苦经营的江山社稷能够后继有人,本该是件无比幸福的事,只可惜,一切都是在错误的时间,由错误的人做下的错误的选择——他不该借着对宁儿的绝望去求取别的温暖,现在,自作自受。

“头好像有些痛,”宁儿收拾着院中的花木,忽然对身旁的雅竹说。

“我看看,”雅竹伸手试她额头,“哎,有是伤风,有些烧呢!——快,上房里歇着去,我去找大夫。”

“江大人——怎么样?”

“还好,只是伤风而已,开些退烧下火的药,静养几天就没事了,”嘴里这样说着,江西滁却有些踌躇似的,“嗯,你们格格她——”

雅竹知他为难,合上门扇,诚恳的说,“大人,这里并没有别的人,若是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江西滁有些腼腆的一笑,“按理,陈大人丁忧,胡大人现升了院判,我是顶胡大人的缺,刚从学徒上来的人,不该有什么说法,可是——”他的表情严肃起来,“我之前明明看到太医院所藏格格的病历上说格格乃是有了身孕的——”

“大人!”雅竹脸色有些变化,“您是说——”

“格格的脉象上根本就没有任何怀孕的迹象啊!”江西滁皱眉。

“怎么会这样!之前二位大人都看过,说是”

“也许真的是我医术浅陋吧——”江西滁摇头叹息,“格格近来饮食可有什么异常?”

雅竹摇头,“只是最近嗜睡的很,常常刚醒不久就又困的捱不住——”

江西滁点点头,“先把药吃了吧,对了,该有的忌口之物一定要注意。”

“那,大人今日的诊断——”

江西滁摆手,“就当我没说吧——待我回去查实了再说。”说着起身收拾东西要走。

“大人!”雅竹呆了一呆,忽然又追上来叫住他。

“求大人如果查出什么,无论如何——”雅竹看着他恳求的说,“都先不要声张,怀孕的事,是真是假,我们都不敢叫她知道,我怕格格她——”

江西滁略一思忖,点头,轻声道,“我明白,我会小心的。”

“听说今儿丫头病了,宫里头来看过了吗?”程昕下了朝先追上程朗问。

“是啊,正发烧呢,胡克今儿没当值,叫的手下人来看过了,”程朗一面走一面说。“不是什么大病,不碍事的——”

“不是那个意思,”程昕有些急,“只怕那个药要先停一停了——”

“可眼下不是正用她呢吗?一旦药停了,被她觉出什么,岂不是前功尽弃?”程朗惊愕。

“可是伤风药里加的枳实防风可是忌物啊,倘或我们继续给她灌药,是要出人命的!”程昕严肃的警告他。

“那——”程朗一时认识到问题严重,“那就先停了,我叫他们再开催眠的药,让她睡过这几天就不会惹乱子了——”

“这样还差不多,”程昕想了想,点头。“哎,你把人家娶回来,真的倒是要为家里谋福哟,——你自己好像还一点打算没有呢——”

“嗨,”程朗一笑,“她是的确叫人喜欢,我怕我要是真的顺水推舟,最后反而不忍心再拿她当棋子用啊——”

“那就这么白白的摆着?你不觉得亏?”程昕手肘推推他,玩笑似的说。

“吃亏是福嘛——”程朗大笑,“我有时真怕自己忍不住,不肯吃这亏呢!天下男人对着这样的绝色都会情不自禁,我若如此,与凡俗人等又有何区别!又怎么能做的了大事!”

“好!”程昕拍手叹道,“果然是大丈夫啊!程家有你,我看祖宗们真的都要含笑了!”

“格格?”雅竹尝了尝药,刚好不烫,“来吧,把药先喝了。”一面坐到床边推推昏睡的宁儿。

“唔——好久没这么难受过了,”宁儿起身,揉揉眼睛,看看四周。

雅竹察看着她的眼神,确信她是清醒的,不等她发问,雅竹急忙捂住她的嘴,

“什么都别问,别说,先听我说,”雅竹放下药,轻声道,“你现在在公主府呢——你嫁人了——”说完忙按住宁儿怕她叫出来。“可是你现在很好,没出任何意外——”

可是宁儿脸上还是立即没了血色,“我来了多久了?”

雅竹掐着指头算了算,“到明天就有二十天了——”说完轻声道,“你别急,我看他并不打算把你怎么样,也许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

“那我和他——”宁儿下意识的裹紧衣裳,想问而不敢问出口。

“我瞧着每天早上起来,你们都睡的妥妥当当的,被子毯子都格外齐整——”雅竹忍不住有些想笑,“我看驸马倒好像并没有越分之处——”

宁儿却惶恐的蜷起了身子,手指痉挛的抓着床单,“我这些天做了什么,我自己一点都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很好——真的很好,”雅竹把药端来,“先喝药吧,要凉了——”说着一手轻柔的抚慰她。

看着宁儿接过药碗,雅竹放心了一些,轻声说,“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他好像费尽心机都只是想把你娶回来——皇上于是也乐意做这顺水人情——按说从前也总也有个缘故才肯嫁公主——”说着她摇摇头,“这次的事情,我总是觉得有那么些蹊跷的意思——”

“别说了!——”宁儿抱着头,痛苦的躲开她口中关于现实的。

“你也没做什么呀,整天和他说说笑笑的,粘在一起,他一走,你就一个劲儿的瞌睡,倒真是没做什么——”

 98、 利用 。。。

“求你不要再说下去了!——”宁儿掩面,泪水从指缝里淌出来。

雅竹默默看着她,她知道,她曾是多么从容骄傲的人,如今却只能靠那迷药活命,要她活着,她已经牺牲了她最珍贵的所有东西,如果她不哭不崩溃,那就不是她认识的毓宁格格了。

看着烛火暗了一些,程朗抬头拨弄了一下灯芯,把灯移的近些,继续看书。没留意门口的动静,等听见脚步声时,转身见宁儿已经在身后了。

程朗有些吃惊,缺少应有的准备,只有些尴尬的笑笑,“你瞧你病着,怎么不好好在屋里歇着——”

起身说着要扶她。

被宁儿躲开。

程朗脸色变了一变。

宁儿看着他的眼睛,直白的质问,“你为什么把我骗来这里?”

程朗心里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宁儿显然还什么都不知道,于是状态松弛不少,“你难道到现在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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