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望寒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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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望寒江- 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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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箫声断绝后那啼哭更是清晰,她是完全清醒了,睁着明亮的眼眸扫视,连暗黑的死角也不想放过,既然她也听见自然不可能是幻觉了。

    正对着的窗子被风猛的吹开,打在墙上又咯吱一声弹了回去,缓缓要合上时那细长的缝里显出了青面獠牙,披头散发是一身的白衣。

    她下床开门出了外头。

    戛然而止后重归平静,窗外空无一人连个鬼影都没有。只余夜色沉沉锁着玉钩宫,负责掌灯的几名宫女急急奔来脚步叠乱纷沓。伊寒江问道。“见到有什么人刚才在窗外逗留么?”

    宫女不约而同的摇头,“奴婢是听到婴孩的啼哭才过来查看的。”声音颤抖,委实是被方才阴森恐怖的哭叫吓到了。

    怎么可能走得那么快,“去给我问问巡逻的侍卫,怎么巡视的,一身白衣散乱着头发,我就不信了这么显眼的人就没一个人看到。”

    听到的宫女霎时吓得面无血色,她这形容不正与书中戏文所说的鬼魂是差不多么,再加刚才的鬼哭狼嚎没人敢说出口她或许是见鬼了,提着灯笼的手却是在抖。

    景故渊出来将外衣披到她身后。把她抱起,她这才发现她出来得急没穿鞋履,难怪脚心犯凉。景故渊道。“都下去吧。”抱着她回房用被子把她整个包裹住。紧张的问,“没有吓到吧,若是身子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说。”

    她见他也是面色苍白,好笑道,“我看你才是吓到了吧。要不要去叫个宫女煮杯安神茶来。”

    亲了她的额一下。将她的身子压向他,喃道,“没事就好。”

    她目露凶光,骂道,“让我知道是谁在装鬼,看我不真的把他送去见阎罗王。”

    醒来就是景故渊欲装睡却是来不及伪装的闭眼。便索性转过身子背对她。

    她命令道,“给我转过来。”景故渊动也不动,她干脆抬脚打算压上他的身子。大肚子抵着他的后背。他于是认输听话转过来,眼睛依旧是闭着,以为能遮住眼里的血色她就不知道了么,长而密的眼睫毛似一把羽扇盖着,可惜盖不住眼睛上的乌青色。

    她可没错失他方才的目不转睛和全神贯注。“你可别告诉我你一晚没睡就这么盯着我。”

    他开眼,轻描淡写的笑。“只是今日醒来得早了。”

    “你以为骗的过我么。”若只是醒来的早,刚才慌乱个什么劲,“你是怎么了?”昨晚的事她当是有人搞鬼想着醒来再料理,也就没留意睡下了,他神色也很自然,不想却是思虑一夜没睡么。“因为昨晚的事睡不着?”

    他把罗帐勾起,已过辰时,宫门早开了只是他想等她自然转醒,不舍得叫她从梦里醒来。“没事了,一会儿出宫回府了再睡也是一样的。”稍稍揉了揉眼,不必看也晓得自己的精神是差了些。

    她问,“你不上朝么?”他应该不能再用过去的借口推脱了吧。

    他柔声说,“我只想做个闲散王爷,依旧不想参与朝政,方才有内侍来过,只是你睡得香沉不晓得,早朝我推了,说你怀了身孕日常不便,我想多些时间留在府里照顾你。”

    她手肘搁在那金丝软枕上,撑着头长发垂肩,直接逼问,“说,怎么回事?”

    景故渊笑了笑,指尖描着她鹅蛋脸的轮廓,“既然醒来了,我给你梳头描眉好么?”

    她压住他的衣袖,“你尽管扯远,我们就这样耗着,看谁先耐性耗光好了。”

    他轻叹,拉过她的手让她平躺,两人共枕,再把被子拉到她脖子处,他们的脸靠的极近气息在交缠,手搁在她身后慢慢抚着她的背。“我与你说过我的母妃是难产而死吧。”

    她耐着性子点头,心里想着若是他一会又是东拉西扯就算神色再平静,她也会看得出来,到时候是要捏他哪一处再一次的提醒他他的妻子并不好瞒骗。

    他沉声道,“听说她在生我之前连着几夜都在宫里见到了鬼魅,也是伴着婴儿啼哭。她受了惊吓动了胎气以至于早产。”

    第一次听到他母妃离去背后还有这么一重原因,见他专注的凝着她,好像会怕少盯一会她就会像青烟消失然后不晓得会在哪里受伤见血一样。她笑道,“你不会是信这宫里真有魑魅魍魉横行,半夜跑出来吓人吧。”

    不过是戏文里的东西,她从不当真,若是和她说有的人是心中有鬼所以半夜风吹草动都是被吓死,她比较会信。

    他道,“宫中严禁怪力乱神,加上时间长远,如今也只有一些宫中的老人尚且记得,我也是听来的。本也不信鬼魅,但遇见了袁圆,又是觉得有些玄妙的事是人所不能解释。”

    就因为袁圆说他近来有难,让他小心么。

    “你还在纠结于她说的那句你印堂发黑?面上能反应身体许多的病症,即便是染了风寒都会影响你的气色。你却是把她的话给当真了。”若是如她这样身体好,自然就会红光满面了,那是不是该说她有诸佛庇佑紫气东来。“怎么不见她给我看相时说些什么,提点几句。”

    他轻笑,其实也并不想将自己的紧张感染给她,他的妻子这般的胆大此时倒是显现出好处了,不想她心中忧虑,带着玩笑只想她时时都能开怀道,“或许是袁姑娘太过怕你从不敢正眼瞧你吧。”

    “你是说我比母夜叉还凶了。”他笑,她则捶了他肩膀一下。“若是鬼怪不可能我才出去他就跑掉,闹了这么大的动静难道还怕我看见他漂浮在空中法力无边?”

    “我与你说这些,并不是说我深信不疑昨夜的就是鬼怪作祟,只是关心则乱吧,是人是鬼都好,我都不想让你留在宫里了。”说着要起身,好像打算洗漱了更衣就带她回王府。

    她挪动了下,环住他的腰不让他起来,“我想在宫里再住两日。”

    他不想说就是怕依她的性子知道了反而会主动要求留下来,果真,对于他的妻子,一刻也不能停下操心。他也有他的坚持,“在确保你和孩子安危下你说什么我都能答应,但这个不行。”

    那东西昨晚就站在窗外,却是人来就跑不敢停留,就足够说明没胆子在宫里头行凶,他怕什么。

    “你娘的事有可能是那些宫人眼花看错以讹传讹,也有可能是无聊编派了故事来打发时间。但也不排除是有人故意装神弄鬼去吓唬她,只是时间久远要查起也不太好查。可昨夜出现了一模一样的事,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之间是不是有关联,或者能让你顺藤摸瓜呢。”她想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他留下。

    他却是蜗行牛步一样慢声道,“我会查,只是不打算把你牵扯其中。就要做娘的人了,像上一回狩猎时一样再听我一回不行么。”

    “上一次你是怕打猎时流矢乱飞会射中我,宫里不一样。”

    他依然是好脾气的说着,“我并不觉得有不同,反倒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若是喜欢那样的刺激,回去时经过书铺买几本鬼怪的书,我回去给你念好么,抄书的事我也给你想法子。”然后是利诱。

    她竖起两根指头,“就两日,你我时时刻刻都在一处,既然都在彼此的眼皮底下还有不放心的。”

    他还是摇头。

    她想了想,记起道,“那时候我们成亲的日子被人算计了,你让我不要与你爹说,答应我先欠着我一个要求,还记得么?”她摸了摸肚子,“当初我们彼此可是立誓过会遵守的,我肚子里的孩子也在听着,他爹不会说话不作数吧。”

    “”

    她狠戾道,“若是有意要吓我想要我想你娘那般,那么一计不成总会再生一计,还不如把人揪出来以绝后患。”

卷二结缘第八十章 游园(一)

    他叹气,颇有娶她只能认命的感觉,“我还能说什么么?”他说一句她便有成千上百的理由来堵他,滴水不漏。他又不能强硬着来,只因为她吃定了他对她心软。

    她笑道,“无话可说那就别说好了。”坐到床沿边套上鞋子,“不是说要给我梳头么,快点,我肚子饿了。”

    景故渊给她梳了头,但也就是把发丝梳得柔顺了而已,要弄发髻他的手便显笨拙了,最后还是要找宫女来给她梳。用过了早膳,她已是习惯饭后要散散步,景故渊垂眸想了想。

    她道,“放心,大白天的那‘鬼’也不敢出来,他就不怕无所遁形么。多走走,多孩子也好。”

    于是景故渊退而求次,“那就在玉钩宫里走几圈好了。”

    她不愿了,皇宫那么大风景宜人,她可不想闷在这。“在这绕来绕去?见到的人还以为我在练什么邪术呢,我要到外头走走。”

    景故渊只得拿来披风把她包的像只粽子,才要给她戴上那昭君套,她躲开,“今天说什么都不戴了,外头的天气好得很,你不看到出太阳了么。”他忘了她只怕热不怕冷么,脑袋套着那东西晒太阳会闷出汗。

    景故渊顺着她柔声道,“现在可以不戴,只是夜里起风时要听话戴上。”

    她歪嘴道,“你再啰嗦我真该称呼你做娘了。”

    他含笑,把那昭君套交回给宫女,一手扶着她的腰身出去了。其实她的动作还是很干脆利索,否则他下狱时她也不可能一个人躲过那些侍卫的耳目就翻墙出了王府。只是景故渊非要充当拐杖,两人一块出门都要牵着她的手,外人看来或是觉得他温柔体贴,其实算是无形中控制了她的步伐快慢。怕她挺着肚子还是冲冲撞撞的更怕她健步如飞。

    她抱怨,“你走这么慢,怕是日上中天还走不到花园那。”

    他笑道,“两旁的景致也不错,慢慢的走才不会错过。”过了年迎走了冬便是春光独好,再不久日渐暖了,便又是姹紫嫣红人间芳菲,而孩子落地的日子也就更近了。景故渊抬头看着清晨柔和的太阳,“若是男孩就叫昂吧。”

    她正望着别处分神呢,听到他的话。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啊?”

    他解释道,“我们的孩子若是男孩。就取名昂,瞻昂昊天,意慷慨而自昂。我希望他长大以后生活多彩而斑斓,自强也能自信。一抬头便能看到天上的太阳,永没有阴暗失意的日子。”

    她心里念着。景昂、景昂,至少比他爹的名字顺口,“那女孩呢?”

    他笑道,“若是女儿,就叫朣,月朣朣以含光兮。希望她像新月一般悬挂在黑夜里依然皎洁无暇。”他询问道,“你觉得如何?若是不喜欢我再改。”

    她嘲笑道,“你好不容易想到满意的。足足就花了好几个月,若是再让你改,说不准孩子出生了都还没定下名字,就定那两个吧。”

    他似是终于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低头看着她高隆的肚子眼里满是父爱像海那样的深沉宽广。远远的就见山茶花蔓绿丛中放出数枝灿红如火。他笑道,“差点忘了除了梅。迎春水仙和山茶这时候也开得正好,是雪中四友。”

    慧妃带着娴妃此时也在御花园里赏花,身旁还陪伴一个女子,小袖掩衿银鼠短袄,颈上挂着一颗颗大小一样碧绿水润的翡翠珠链,腕上带了一只镯面宽扁,錾压出三道凹棱,无纹的金镯。看妆容打扮定又是哪家的官家千金。慧妃慢步走来,笑道,“也是出来赏花的么?”

    景故渊行过礼,笑道,“娘娘也知道寒江坐不住,便与她出来走走。”

    慧妃视线落至他搁在伊寒江腰肢上的手,面容倒是有些神往,“什么时候都见你们这样琴瑟和鸣的,真叫人羡慕。”

    伊寒江斜了眼,半带玩笑,“他是嫌我走得太快,怕我颠坏他的宝贝孩儿。”

    慧妃眼波流转,柔声笑道,“要做父母了,当然是要小心谨慎的,故渊也是为了你们母子都好,多少姑娘家羡慕你夫君这样体贴呢,你可要知足了。”说完介绍道,“这是娴妃,秋狩时该是见过了。”伊寒江记起景故渊与她说过那怡妃和娴妃都是皇后的远亲吧,见那娴妃举止乖顺对慧妃是毕恭毕敬,这么快就是树倒猢狲散了么。

    慧妃又看向那眉宇之间带了孤清冷傲的女子,“这是胡侍郎的千金,玉蝶。”

    景故渊礼貌点头,胡玉蝶也还礼福了福身。

    慧妃笑道,“想着一会让承勤下朝后过来与她见见,就一大早把她叫进宫中来了,这种乍暖还寒的天气,硬是把这姑娘拉来与我游园赏花,还真怕有些为难她了。”

    胡玉蝶奉承道,“若不是娘娘,玉蝶又怎么有幸见到‘叶厚有棱犀甲健,花深少态鹤头丹。’这样好的山茶花。”

    慧妃笑盈盈道,“你还真是会说话,承勤也是嘴巴如抹了蜂蜜忒会逗人开心,这么看来你们倒还真是一对了,成亲后也不怕无话可说。”

    胡玉蝶红了脸,羞涩的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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