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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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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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门一声轻响,一切归于黑暗。
  
  元清河在黑暗之中倏然睁开眼睛,目光犀利清明,他出神的凝视着石诚离去的方向,片刻之后利落的翻身下床,走到窗前,掀起窗帘一角。
  
  他看到石诚站在冷清的街道上,然后像是约定好的一样,深夜的大街上竟然过来一辆黄包车,石诚压低帽檐,左右观望了一下,坐车离去。
  
  他默默的双手抱臂站在窗前,眼中掠过一瞬间的失落。
  
  跟在那个心胸深沉的人身边那么久,他渐渐变得敏锐,变得可以通过察言观色洞悉那人的真正意图。他一开始就察觉到,石诚在编一个圈套给他钻,他知道石诚有意夸大了他晕车的病状;他知道石诚故意将他照顾得细致入微让他放松警惕;他知道石诚三番四次制止他喝酒是想让他产生逆反心理故意与他反着干;他知道石诚将他灌醉是为了避开他独自去做一些事情。他什么都知道,可是偏偏就心甘情愿的顺着那人的思路钻进了圈套里。
  
  于是,一切都如那人预想的那样发生了,除了他根本没醉这个事实。
  
  那个人指尖冰凉的触感还残留在脸上,他再一次觉得胸腔之中翻江倒海,他掏出一片藿香叶子塞进嘴里,慢慢的嚼着,任那特殊的清冽芳香占据他的身心他的大脑,那种香味仿佛不但能将他的恶心不适暂且压下去,也能将他心中的烦躁失落一起压下去。他强迫自己将那人独自离去的身影从脑海中剔除,可是他不能。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开始关注那人的一切,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话,他都会细细观察,暗自揣摩。他笨拙得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样愚蠢而烦躁的心情,他害怕得不能自控不知所措。他无数次的告诉自己,他是恨他的,他应该是恨那个人的,可是他自己的心已经无法再相信这个谎言了。
  
  于是才会心甘情愿的钻进他的圈套,默默的失落的看着他离去,然后将心中的那份悲苦自己吞咽下去,他告诉自己:他只是去办事了。
  
  可是谁不知道呢?宴席上,他和李今朝的眼神之间不时来回传递的信息,李今朝暧昧的笑容和似有似无的挑逗,以及那人脸上不动声色的默许和纵容,无一不昭示了他此行的目的。
  
  他烦躁的咬着手指在窗前踱步,然后无力的躺倒在床上,望着黑暗中天花板上虚空的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0 章

  
  刘公馆,刘司令今天难得的没有将他那些手下爱将留下来打麻将玩通宵,早早的就将宾客们撵了个干净。石诚再次造访的时候已经临近午夜,听差早就得到过暗示,心知肚明的将这位贵客引领到司令的书房。
  
  李今朝靠在门上,手里托着他的水烟袋吞云吐雾,见到石诚终于来了,立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张开双臂将他抱了个满怀。
  
  “想死我了,宝贝!”李今朝伏在他耳边低低的说,“你终于摆脱那个尾巴了?”
  
  石诚皱了皱眉,想要把李今朝推开,想到毕竟是欠了他人情债的,终究还是作罢,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嗯,费了我不少功夫,现在总算是睡下了。”
  
  “进去吧,义父在里面等你。”李今朝眼中带着宠溺的笑,为他拉开房门。
  
  这是一间挺大的书房,靠墙有两排大书橱,玻璃后面码得整整齐齐的大书,让石诚心中生出踏实可靠的感觉,但他看得出来,这些书基本是崭新的,没有人动过。
  
  落地窗前有一张大书桌,刘司令窝在书桌后面的藤椅上,身上盖了一条毯子,正在闭目养神。
  
  “司令,我来了。”石诚在书桌前站定,摘下帽子,朝他微微欠身行礼。
  
  刘复慵懒的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挪动身子,只是淡笑道:“张参谋长,晚宴上的发言挺精彩啊!”
  
  “司令过奖了。那些话,本也是司令的心里话,但当时那个场面,似乎还是由个局外人来说,比较合适,所以请恕卑职斗胆插嘴,失了礼数。”
  
  刘复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微光,他默然的看着面前这个不卑不亢站得笔直的年轻人,掀开毛毯坐直了身体,细细打量着石诚。
  
  “张参谋长,我最喜欢聪明稳重的年轻人,但我可不喜欢卖关子的人,说说吧,这么晚来找我,你有什么事?”
  
  石诚微微一笑:“既然司令这么说了,那我就开门见山吧!我想为司令引荐两位人才,一位是我们师座麾下的元团长,另一位同样是我们师座麾下的江团长,两位团长皆是年轻英伟的好男儿,想必司令在晚宴上已经见到过了。”
  
  刘复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目光之中带着审视和探寻,他半生征伐阅人无数,可如今对于眼前这个年轻人,却是完全看不透。
  
  “我就是想要司令一个书面上的担保,委任状保证书都行。倘若这趟北平之行,我们师座出了什么意外,下一位接任他的师长和副师长只能是这两个人。”
  
  此言一出,刘复的眼皮跟着一跳,从石诚那成竹在握的表情可以看出,这个年轻人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原来是向我来讨保证书来了,张参谋长,你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竟然盘算着你们师长的位置,这可是大逆不道啊!”刘复的话中一半带了欣赏,一半带着玩味。
  
  “那么司令认为,赵长华这个人如何?”
  
  刘复微微蹙起眉,印象中那个眼神总是阴郁闪烁的师长也是个狠角色,但他总感觉难以捉摸,让人不愉快,甚至还不如此刻坐在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石诚神态自若,继续说道:“司令收编二十七师,您想要的无非就是这支军队,既然如此,谁是这支军队的长官又有什么要紧呢?赵长华这个人生性冷傲多疑刚愎自用,是个绝对不甘于屈居人下的主,倘若由两位忠心耿耿可塑性强的年轻师长来统领这支军队,于司令,于整个大局来说,是只有益处没有坏处的,相信司令是个识大体顾大局的人,懂得权衡这当中的轻重利弊。”
  
  刘复向后靠近椅背中,他沉吟了一会儿,似笑非笑的对石诚说道:“张参谋长这么说,莫非对这北平之行早已安排妥当?”
  
  “绝无纰漏之处,只要赵长华入了北平城,我就不会再让他活着出来。”石诚知道刘复已经动了心,他说着一个处心积虑已久的阴谋,面上却依旧是轻描淡写,朝刘复拱手道:“到时候还请司令和军长多多费心,推举新任师长上位。”
  
  刘复嘶的吸了口凉气,站起身,背着手站在窗前,仿佛是在思考。片刻之后,他突然踱步到石诚面前,看着石诚的眼睛,目光中带了一丝狰狞:“行啊,张参谋长,你这是跟你师长有多大的仇怨,算计他到这个地步?”
  
  石诚略微垂下头,脸上带着暧昧不明的表情笑道:“也没多大仇怨,只是因为一个女人,他已经视我如眼中钉肉中刺,这场你死我活是迟早的事。”他与赵长华之间的这段恩怨,本就是军中人人有目共睹的,即使刘复派人去查,也只能更加相信他的话。
  
  刘复踱了一圈,坐回藤椅中,点燃了一支香烟,深深的看了一眼石诚。赵长华早在丁毕武手下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人,是个谋略和胆识都算平庸的家伙,但争强好胜却是一等一的。这两年他在苏皖交界处划地而治,种大烟养军队扩充实力,他也有所耳闻,只是当时还不成气候,所以也就由着他去了。这两年,眼看北边的情势急转直下,日本人处处都在高价收买中国人当他们的走狗,所以,赵长华再是野性难驯,他也必须出手。归根究底,赵长华的军队已经成长成一支虎狼之师,他是绝对不能让煮熟的鸭子从眼前飞走的,不管是飞向丁毕武还是日本人。
  
  石诚拿着装着委任状的信封走出司令书房的时候,看到李今朝蹲在走廊里颇有兴致的在逗一只梨花猫,看到石诚出来了,微微一笑把花猫抱起来塞进石诚怀里,说:“帮我照顾一下,仆人会带你去楼顶花房里休息,在那边等着我,很快就来。”
  
  像是怕石诚拒绝一般,没等到他开口,李今朝就迅速闪身走进书房。
  
  石诚若有所思的抱着花猫,跟着仆人上了楼。这玻璃花房他傍晚来过一次,摘了些藿香,这里面虽然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花盆,其实并没有种许多名贵的花,都是些乡野间常见的花草,眼下这个时节,各色菊花开得正盛,大朵大朵迤逦多姿色彩绚烂,交织成一片斑斓华丽的云锦。
  
  夜晚的玻璃花房倒是别有一番趣味。正是晴朗的暮秋深夜,透明屋顶之外是无比缥缈高远的墨色夜空,一条浅蓝色的光带从天空正中划过,光带边缘缀满散发着莹蓝光泽的星辰。屋子里温暖如春,四周覆满黑魆魆的植物,一股清淡苦涩的香气萦绕周身。
  
  花房里没有光,仆人点燃一盏美孚灯,放在玻璃桌上,桌旁摆了两张藤椅,像是供主人侍弄花草之余喝茶小憩用的。
  
  石诚原本打算早些告辞离去,因为他算不准元清河什么时候会清醒过来,但在透过玻璃屋顶看到那无比璀璨的星河时,他却不由自主的走进去,在藤椅上坐下。
  
  仆人端上一壶刚沏好的普洱茶,李今朝就来了,见石诚一手支着头,一手抚摸着睡在他大腿上的梨花猫,眼神凝视着虚空,是个晃神的样子。
  
  他愣怔了一下,站定,目光复杂的看着石诚有些忧郁的侧脸,耳边又回想起义父刚才的话:那个人很有心术,是个人才,如果能重用倒也罢了,不能重用的话,我想你知道该怎样做。
  
  “在想什么?”李今朝放轻脚步,走到他身后,双手搭在他肩上。
  
  石诚回过神来,淡淡的笑了一下,摇头道:“只是记起一些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
  
  李今朝在他对面的藤椅上坐下来,掏出水烟袋,动作娴熟的为自己点烟。他吐出一个淡淡的烟圈,仰起脸,透过玻璃屋顶看着天上那条纵贯天空的银亮长河,长叹了口气:“是啊,我们上一次深夜一同泛舟湖面共赏星河,已经是两年多以前的事了。”上一次和他如此亲近不带丝毫芥蒂的坐在一起,近得好像发生在昨天,又遥远得好似上辈子的事。
  
  梨花猫伸展开两条前爪伸了个懒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在石诚大腿上继续打呼噜。石诚的目光又凝滞在虚空中,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微凉的指尖抚上他的脸颊,石诚一惊,不动声色的仰了一下头,躲开。
  
  李今朝露出一丝苦笑:“你还是这样。”
  
  “我们……这样不好么,何苦弄得连朋友都做不成?”石诚知晓他的心思,表情复杂。
  
  李今朝又点燃一撮烟叶,侧过脸看着石诚,冷不丁的问了一句:“你心里是不是有人了?”
  
  石诚知道李今朝不是在开玩笑,但他还是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真的吗?是谁呢?我也想知道。”
  
  李今朝透过淡青色的烟雾认真的看着他,并不理会他那自嘲般的玩笑话,“你心里有个人,我能感觉得到。”
  
  石诚不说话了,手指伸到梨花猫脖子下方替它挠痒,猫舒服的眯起眼睛伸长脖子,四周安静得只能听到它的呼噜声。
  
  两人沉默了半晌,李今朝突然问道:“一直这样,一个人扛着,不累么?”
  
  “呵,谁知道呢,当初从元家庄逃出来时一无所有,如今不也位高权重,什么都有了,人么,都是被逼出来的。”石诚捧起茶杯,目光落在倒映在杯中的自己的脸上。
  
  李今朝拿起茶壶为他斟茶,唇边掠过一丝苦笑:“没有人逼你,能逼你的人只是你自己。我派人去北平查过,石匠张德泉早在五年前就已经死在孙麻子那次盗掘东陵的事件中,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孙殿英撤军时,你师父是被关在牢狱里活活饿死的。在这样的情况下,聪明如你,怎么可能还会心甘情愿的为孙麻子办事?”
  
  石诚面上依旧微笑着,眼中却已然是一片冰冷和死寂,他在等待李今朝继续说下去。
  
  “孙殿英手下的那个冯参谋,一手策划了那起事件,之后他放了你,要求你去元家庄将元家的族长带出来,他给你的承诺是,用元家的族长来换取你师父的性命,但是他却背信弃义,在盗得东陵后收入丰厚,将盗掘鲜卑族的墓葬的计划暂时放下了,让你师父惨死狱中。但你还是掩人耳目将元清河从元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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