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与约翰- 第18部分

　　
　　在柔软芳香的青草地上躺着，耳机里来来回回播着著名中国民歌歌手的新曲，他的脑海里没来由地冒出这么几句来。或许是他的中文学得不到家，也想不出更新鲜的词句。其实这几句话的意思他只明白个大概，如果改成【杰克和约翰同时庆祝了十五岁生日，他们的爹地分别送给他们一匹白色战马和一身铠甲，然后两个人骑着马在莱茵河边相遇了】——这样似乎更符合他的文化思维习惯，也更具象化些。
　　“嗨，Eisen。”
　　一只手伸过来，揭下他用来蒙脸的书，然后翻过去看了看书名：“霍布斯鲍姆？你看这个……真是闲的。”
　　“不，我只是想找点灵感。”
　　“论文又瓶颈了？”带着一脸同情，棕发蓝眼的英俊青年以不甚标准的德语问道。
　　“算是吧。你说……”头顶天空浅蓝透彻，白云朵朵飘过洪堡大学的建筑群。天气真好……可惜心情太糟。Eisen想了想，继续说道，“你说如果我一无所成地回哥廷根，Juslenius会不会再让我从所里跑到牧鹅女雕塑来回二十趟？我来之前刚跑过。”
　　Eisen　Idhor…n？r　Steinkrüger，青春年少的二十三岁，哥廷根大学生活文化研究所博士一年级，现于柏林洪堡大学进行学术交流中。公认的学术天才，身高一八五公分，体重八十三公斤，黑发，青蓝色虹膜，传闻某著名时装杂志曾力邀他去拍摄宣传照，还被某知名电影导演赏识，让他去拍电影。属于走在大街上会有99％的女性回头率和100％的男性回头率的那种无差别荷尔蒙散发者。
　　“她还没开完会呢。等她从哥廷根过来，我想你要倒霉。”
　　“啊哈。”有气无力地嗤笑一声，Eisen枕着胳膊继续看天，“要不我连夜买机票潜逃去中国算了。这么远总该安全了吧。”
　　“为什么是中国？日本不好吗？要说远的地方，我觉得塔希提不错哎。”
　　“我不是去度假的，Chris。我是要去逃亡，带上剑、骑着龙按照古代的路线前进，直到抵达传说中的城堡，得到具有无上力量的指环……”
　　“Eisen，Eisen。”拥有典型的美国式实用主义思想的Christian　Butler抬起手来阻止室友的浪漫主义思维发散，“我们还在地球上，现在是二十一世纪，2002年。你现实一点，OK？不要因为Juslenius以虐待你为乐就产生消极厌世的思想。不过你说到中国，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嗯哼？”
　　“所里来了几个新的交流学者，我刚见过。其中有一位中国人，你或许会有兴趣？”
　　闻言，Eisen从草地上坐起来，欣然道：“当然有兴趣。走，去围观。”
　　
　　“你确定我们的公寓是往这边走吗，巴特？”
　　“我不确定。”比他低半头的蒙古族青年有着微黑的皮肤，明亮的黑眼睛显得他神采飞扬。往四周看了看，又回头望了一下他们刚刚走出来的对外交流中心，他以带着轻微违和感的汉语说道，“我们还是找人问一问。”
　　“早知道这样就不该拒绝人家的好意。”用恼火的语气说着话的中国青年双手叉腰，柔顺黑亮的头发微微有些汗湿，美丽的杏眼和略薄的嘴唇让他的容貌刻印上了温润江南的气息。他推了蒙古族青年一把，“走吧，希望我们的德语有人听得懂。”
　　“嗨！你们两位！”
　　“咦，那个好像是刚才接待过我们的人。”巴特说道。拽着Eisen，Butler兴高采烈地奔过来拍巴特的肩膀，拍得很大力，巴特差点塌下去。
　　“还记得我吧？一小时前刚见过！”
　　“记得。巴特勒？”
　　“啊啊对对。你是巴特，你是……”Butler抓抓头发，“你好像姓阿？”
　　“是安。”相貌秀气漂亮的青年很好脾气地纠正道，“安亦年。”
　　“安亦年。”Butler颇为费力地模仿着他的发音，“你们可以叫我Chris。这是我的室友Eisen　Idhor…n？r　Steinkrüger，叫他Eisen就好了，这个人的名字非常复杂。”
　　从三分钟前四人遭遇，Eisen就一直在凝神注视安亦年。此时他伸出手来，说道：
　　“Eisen　Idhor…n？r　Steinkrüger。叫我Eisen。”
　　他的手直直地伸向安亦年。犹豫了一下，安亦年握住他伸过来的右手。是与东方人不同的骨骼，不同的触感，但是，温暖的程度是一模一样的。
　　“安亦年。”
　　“我可以称呼你为安吗？或者你的英文名字。”
　　“我没有英文名字。你可以叫我安。”
　　“那么，An。很高兴认识你，我可以带你们去公寓。跟我来吧。”
　　
　　“东方美人！”
　　伴着欢呼声，一本词典飞上天空，抛物线顶点接近天花板，随后扑通落在床上。一脸兴奋的Eisen又脱了衬衫扔出去，然后穿着紧身白色套头Tshirt在房间里转来转去，走到Chris身边时情绪过分高昂，激动得难以自制，精神百倍地做了个拳击的动作，说道：
　　“那个安，很可爱，对不对？”
　　“是吧。”忙着打街霸游戏的Chris随口一答，继续噼里啪啦地按游戏手柄。
　　“我觉得他对我印象不错。”
　　“所有人对你的第一印象都不错。但是随后你的表现就会击溃他们。东方人是很保守的，你不要想把人家带上床。要是让Juslenius知道你和男人搞，她或许会告诉你舅舅。”
　　“那我和女人搞呢？”
　　“如果你是和她搞，或许就没什么问题。”
　　“杀了我吧。”
　　Eisen不寒而栗，收了话头转身扑到Chris的床上趴着，翻了本他床头的书浏览起来。被BOSS一拳KO掉、华丽丽地GAME　OVER之后，Chris叹着气收起游戏手柄，对Eisen说道：
　　“Juslenius这女人货真价实地变态了。因为得不到你舅舅，把你扣在哥廷根供她发泄。偏偏你舅舅还顾忌着她，不敢让你回柏林……你都读到博士了，还能在哥廷根呆多久？莫非一辈子做她的充气娃娃？替代你舅舅满足她的施虐心理？你就是个人质。”
　　“不要说了，Chris。”将头埋在羽毛枕里面，Eisen做出鸵鸟状态来选择性失听，“我懒得想这个。你把我的漫画拿过来……不要NARUTO。要那本没看完的风之谷。”
　　“好吧，大少爷！”从堆了各种书籍杂乱无章的书桌上翻出一本《风之谷》，Chris恨铁不成钢似的将书丢在他的头上，“逃避吧！你会后悔的，傻瓜！”
　　“不要这样嘛，Chris。”趴在床上翻阅着漫画，Eisen满不在乎地说道，“我要在洪堡待一年，这段时间都不会和Juslenius天天照面。等这一年过去我就二年级了，到时候我就让尤里斯舅舅把我推荐到其他国家，等到博士毕业再回来给她交论文。我只要揪着尤里斯舅舅的裤腿大哭三分钟，他肯定会避开Juslenius的耳目让我出国。”
　　“希望一切如你所想吧。”Chris叹气道。
　　
　　抱着一堆被褥，巴特踢开门将手中的小山往床上一扔，自己跌坐在椅子里扇风大喘气。安亦年放下抹布，走过来把寝具分成两份。
　　“小安，中午遇到的那两个人就住在咱们楼上哎。”
　　“你怎么知道？”
　　“刚才在电梯里遇见了。”看着安亦年有条不紊地铺床单理床铺擦桌子，巴特闲闲地拆了包薯片坐在刚打扫干净的木地板上吃起来，“看来这公寓里是什么人都有。话说这里条件还真不错，比咱们学校那倒霉催的研究生宿舍强多了。”
　　“住宿费也贵啊。好在钱是从项目费用里出。”
　　“虽然挺好，可要是来这一年啥也搞不定，回去哪有脸见导师啊。”
　　“才刚到就想回去的事啦？”找了块干净抹布扔过去，安亦年叉起腰指挥道，“别吃了，去把浴室擦了！”
　　“好吧好吧。”丢了薯片袋子，巴特拎起抹布晃到浴室里去擦洗墙砖。哗哗的流水声持续了一会，巴特关了水龙头探头出来，说道：
　　“对了，刚才那两位问咱们要不要一起吃晚饭，这里的学生食堂不卖晚餐的。”
　　“啊？不卖晚餐？”安亦年呆滞了。
　　“那位Chris说的。名字很复杂的那位德国帅哥则表示如果咱们乐意，他们可以做个导游，带咱们去吃晚餐，顺便逛一逛菩提树下大街。那人看起来挺高傲的，没想到人还挺好。”
　　“哦，哦，是叫Steinkrüger？会说几句蹩脚中文的。”
　　“没错。去吧？”
　　“不去也没办法，总要解决民生问题。”安亦年忧郁地答道。
　　
　　于是，在辛勤的大扫除后，四人一起离开公寓外出觅食。吃了一顿鞑靼牛排加黑面包之后，安亦年几乎是立刻产生了思乡之情。同为他乡异客的Chris很热心地带他们在大学附近溜达，告诉他们哪家超市能买到什么有什么注意事项，外出怎样最为方便……虽然中午学联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已经说过一遍也给了手册，但他这份热心还是让安亦年颇为感动。
　　“公寓有配套厨房，其实晚餐也可以自己做。比较齐全的中国超市是荣利。”Eisen插嘴道，“好像中国人多数都很擅长烹调……”
　　“我不行。”巴特连连摆手，“小安很会做饭。大学住校时他私藏一个电饭锅就能做出一桌菜。”
　　“那么丢人的事就别说了……”安亦年嘀咕道。
　　Eisen看看神色羞愤的安亦年，很感兴趣地提问：“发生过什么可怕的事情吗？”
　　“也不太可怕。”巴特笑眯眯道，“就是他的电饭锅被楼管查出来了呗。全校通报树典型，照片都上了批评栏了。电饭锅被收缴，他也成了楼管的重点注意对象。”
　　“你给我留点面子吧，巴特。”看到两位外国友人似乎明白了又似乎没明白、如坠五里雾中的模样，安亦年咬牙哀求道。虽然不太明白他们在搞什么，Eisen还是觉得很有趣。在菩提树下大街兜了一圈回到公寓，道了别，看着安亦年离开电梯，脑海里浮现出他那些生动细致的表情和小动作，Eisen没来由地哼了两句康定情歌，轻微地雷到了无辜的Chr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