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言 作者:年小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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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言 作者:年小初-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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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麽做是心甘情愿的。然而另一个当事人,却似乎不太想看到,他死得太惨太早。
  黎唯哲将林烟的话给打断了。声音依然轻快而愉悦。
  “我承认你一直都是我最喜欢的那一类型,林烟。可是我也记得,我应该是早就告诉过你了的吧。”上挑的左眉梢一寸一寸压平下来,黎唯哲将头转回去了一点,於是阳光也仿佛被他的冷漠不耐烦给凝固冻结住了那般,迅速地缩小撤退,将好不容易才占据的庞大领地,如数还给了黑暗。
  黎唯哲微妙地顿了顿,挂在嘴角处的微笑如同厌倦了旧玩具的孩子,恶魔一样的天真。
  “可是,我腻了。”
  语气是一种很无所谓的冷淡平静,就像他此刻面对林烟时,那一双幽如深潭,波澜不起的眼睛。
  那是一双一见就能将人吸进去的,磁一般的眼睛。林烟从见到黎唯哲的第一面起,就已经无可自拔地沈迷上了它们,并且很可悲地,沦陷至今,都还没能走出去。说它们是黑水晶或者黑曜石都还显得太掉价,因为林烟觉得那还不能完美描述出这双眼睛初初带给他的震撼,以及其经久不衰的魅力。
  应该说那里面有一个世界。或者说那里面,其实就是一个世界。
  缭绕的黑色,优雅的黑色,神秘的黑色,性感的黑色如同浩瀚的夜空在你的头顶延伸铺展,你看不到天地的边,但却心甘情愿溺死在这一片纯粹的黑暗深处,永不逃脱。
  高贵并且迷人。黑色的确有著它令人惊叹的致命吸引力。可是林烟忘了,黑色,也同样代表著绝望和冷漠。
  正如现在。黎唯哲眼睛里的黑色,就写满了整整一夜空的拒绝,和滚开。
  
  林烟觉得自己现在大概,可能,也许是真的,要哭了。眼眶和鼻腔里的酸气简直就像可乐罐子被疯狂摇晃之後,里边蠢蠢欲动几欲喷发的二氧化碳。它们马不停蹄地向上狂冲,呛得他就快要喘不过气来。被深深喜欢的人说“我腻了”这种残忍的话,以及这样残酷的事实,他发誓他林烟这辈子,也就只会从黎唯哲这里,听到和经历这麽绝无仅有的一次!
  他是真的被伤到了。尽管他早就承认黎唯哲一向都是个干脆直接的好男人,尽管他也早预料到黎唯哲会回心转意的可能性非常非常小,尽管无论还有什麽尽管,然而当毫无委婉可言的冰冷事实,就这样赤裸裸地摆在他的面前时,林烟还是狠狠,狠狠地,被伤到了。
  比这更为可悲的是,林烟居然发现,自己不得不和黎唯哲分道扬镳的难过,已经远远压倒了自己,倒贴被拒的耻辱感。
  而此刻,他连自己的嘴唇已经被森森白牙咬出了血,都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痛了。
  黎唯哲就是在这个时候偏头瞥了林烟一眼。看著面前这个,刚刚才被自己果断拒绝,现在就已然伤心得似乎快要流出泪来的美少年,黎唯哲唯一的反应却只是很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神情里,没有一丁半点儿被打动的痕迹。
  连半分锺的疗伤时间也没给对方留,黎唯哲直接懒洋洋地开了口。那语速缓慢得,简直就是故意要一字一句,令对方听个清楚明晰。
  如同最後的死刑。
  “嗯我必须要表扬你现在的样子非常能够刺激男人的欲望,林烟。可是比起你,现在这个家夥,才是我最想品尝的。”
  说到“这个家夥”的时候,黎唯哲原本写满不耐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容,然後他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脚,不痛不痒地挠了挠被他死死禁锢在身下的庄景玉。那力道,轻得简直连踢都算不上。
  如此羞死人的暧昧暗示,连同黎唯哲刚刚所说的意味不明的“尝试”,庄景玉就算再傻也明白其中的意思。他非常激烈地挣扎了一下,当然完全无果的结果,让他看起来就像是象征性地意思了意思。
  可是也就只是这麽小小的一下,却极其轻易地,便令黎唯哲眼迅速卸下了神情间的不耐与不爽。此刻藏在他眼角眉梢里的笑意,好像风过水面那般,正在一圈一圈地扩散飘荡。
  嗯虽然,那不像是什麽好人会露出的表情笑容
  那是猎人,对猎物绽放的笑容。
  庄景玉只能凭直觉和过往经历,来确信黎唯哲对他不可能有什麽好的居心;然而林烟却能一针见血地形容出,这个表情背後的意味,以及它精确无误的属性。
  再也不会有人,比他林烟,更加熟悉这样的笑容。
  因为,这是他最最渴望从黎唯哲的脸上看到,然而哪怕是在黎唯哲对他最有兴趣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对他展露过的笑容!从来没有哪怕一次都没有!
  可是可是瞧瞧他现在看到了什麽!?那个叫庄景玉的土包子不过是万分矫情地扭了一下动了一下,然後黎唯哲居然就对他表示出了如此之大的兴趣和耐心!?
  简直是岂有此理!
  说不清是嫉妒更多还是震惊更多的纠结情绪,如同一场海啸爆发,铺天盖地的浪潮将渺小的林烟击垮在冰冷的海水里;而那些密密麻麻的藤蔓,则一齐攀住了他的双腿,渐渐往上缠住全身,用力地,将他拖进更深更深,永无天日的海底。
  他连一声呼救都还来不及开口。咸涩的味道充满了四面八方所有的空间。就算知道也许过不了多久,黎唯哲也会对庄景玉感到厌倦,可即使是这种结果也改变不了,如今才见第三次面,黎唯哲就对他兴趣斐然,展颜微笑的既成事实!
  因为虽然最终都是要被玩腻抛弃的可悲命运,可是庄景玉,毕竟是得到了他始终未曾获得的特殊待遇而且这还只是在一开始!天知道当初他是在和黎唯哲交往了多久以後,才总算看到对方那一抹弧度小得简直可怜姑且算是对他表示有兴趣的勉强笑容的!?
  林烟一想到这里就禁不住气得浑身发抖。尽管已经很努力地将眼睛里的液体给憋了回去不至於流出来,然而眼眶里火辣辣的烧痛感,却因此显得更加清晰。
  再看一眼倒在床上,五官平庸至极的庄景玉,林烟在心里痛苦地呜咽了一声:败给这种人,真的是太,太,太,可耻。
  黎唯哲不知何时已经转回了头去。他现在已经完全不再看林烟了。就连半个扭头的微小动作,也都懒得再用在林烟的身上了。
  也是。对於他来说,如今林烟这整个人的吸引力,都还比不上庄景玉的一截小麽指。或者头发丝。
  在调戏地揪了一把庄景玉的脸,随即被对方用恶狠狠的眼神给死死盯住之後,黎唯哲的心情似乎变得更好了。他毫不客气地接受著对方那一双没有任何杀伤力可言的“温柔”目光,嘴角上翘的弧度,和庄景玉不争气的脸红程度,完美地正比著。
  他知道庄景玉的脸红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愤怒。但是他喜欢的,却恰恰正是庄景玉的愤怒。和很多人不一样,黎唯哲觉得庄景玉的愤怒,实在要比害羞可爱得多。
  想到这里黎唯哲忽然更有捉弄庄景玉的欲望和干劲儿了。现在的他只希望能够安安静静地和庄景玉待在这个房间里,然後做很多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於是黎唯哲头也不回,然而说话的速度却是明显加快了:“好了,如果你现在想要哭或者发泄的话,那麽你可以去客厅找贺均了,”停了停,他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有点像是讽刺,“不过你那麽厉害,刚才一定已经狠狠教训过他一顿了吧。”
  在说“教训”这两个字的时候,黎唯哲没办法,又忍不住揪了下庄景玉的另外一半边脸。而後庄景玉加倍“凶狠”的眼神,便差点儿没让他直接笑出声来。
  这世界上居然会存在有如此可怕又可爱的眼神。黎唯哲活到至今,还从没见到过这样美妙的矛盾。嗯看来他以後有必要多多刺激下这个家夥,说不定,会有更加有趣的发现。
  这个时候黎唯哲并没有注意到,这是他第一次,在面对一个人时,竟然想到了“以後”,这样遥远而温暖的词。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这边倒是一个玩得开心,一个气得冒烟了,然而一直站在黎唯哲身後的林烟,此时此刻却是脸色雪白,唇瓣上下哆嗦,只想替自己反驳一句,我哪里厉害。
  哪里有你,和你的新欢厉害。
  “哦,对了,”忽然间黎唯哲像是想到什麽,又再慢吞吞地补充了句,“顺便帮我告诉贺均,他以後也不用再来了。至於礼物,我会派人送到他们贺家去的。”
  
  心脏猛地提到嗓子眼却又一瞬间坠入深渊的强烈失重感,让僵站原地的林烟产生了大概有整整半分锺的晕眩。他不愿承认那一句“哦,对了”,竟然让他的内心燃起了一抹,如同舞台小丑一样,那般可笑而又可怜的,所谓的希望。
  最後,等到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林烟,也总算是认了命了。他终於舍得迈开自己那一双已经颤抖到几乎痉挛的双腿,一步一步,虽然痛苦,但却毅然决然地,倒退著走回。只是每一次的抬起和落下,整个脚趾脚掌脚後跟,伴随著尖锐摩擦的剧痛,全都在他的耳膜边咆哮地告诉他,你看,你又离你最最喜欢的黎唯哲,远了那麽,那麽多。
  这种不是自己想要走的,而是被自己喜欢的人强迫著必须走完的退路,不禁给了林烟一种错觉:一旦抵达脚下的末路,也就是你俩纠缠的尽头。你再也看不见他,再也留不住他,再也不能,生存在属於他的世界。共同有过的美好曾经正在离你们越来越远,而互无照面的可怕未来却正在以光速逼迫。
  嗯这样一说,好像连眼前原本清晰可见的高大背影,都忽然变得遥远模糊了起来。抓不住的虚幻,让他胆颤恐慌。
  林烟想,大概这就会是他这辈子所曾走过的,以及将要走过的,最最艰难的那一条路了吧。旁人无法理解,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无非也就只是这麽零星散乱的几小步罢了。行走间五脏六腑清晰可辨的撕扯感让林烟恍惚弯起眼睛笑了笑,想起小说里常常引用的那一个句子,什麽【两条腿好像灌了铅一样的沈重】呵,原来,还真不只是写书人随口编造,无病呻吟的夸张。
  後背忽然咚一声抵住了坚硬如铁的门框,冰冷的感觉沿顺著接触的肌肤,像一条条吐著红信的毒舌,一寸一寸,迅速地爬满了整节脊柱。如此之快便已经退到尽头的事实,让林烟无比悲哀地发现,就刚才这麽短短的一路,加上现在不过几次转瞬即逝的眨眼功夫,竟然就已经足够让他将这三年多里,自己与黎唯哲相处情景的点点滴滴,都尽数回忆个遍了。
  在众人面前无话可说;而在私人空间里,他们俩除了做爱,就是做爱,还是做爱。
  看来黎唯哲是对的。林烟忽然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干涸皴裂的苍白唇瓣,微微垂下眼皮黯然心想。其实他们俩之间,真的没有任何往事可言。
  更别提其他,更别提感情。
  太疼了,这种结果。
  “林烟。”
  一声犹似叹息的声音缓缓在安静的房间次第炸开,每一个渺小细微的音节之间,却仿佛蕴藏有惊人致命的破坏力,危险沿著导火索,嘶嘶吐著肉眼不可见的血色火光,疯狂朝著林烟的方向一头扎去。
  “和你在一起很舒服是真的。”
  “但是,我腻了,也是真的。”
  嗯?这是黎唯哲在说话吗?他在说什麽?一直沈浸在感伤缅怀里的林烟一时未能反应过来,他只是隐约感觉到,耳边似乎有一个遥远熟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忽然就这麽哢哢哢地嘹亮了起来。那声音艰涩暗哑,如同过时淘汰的老旧留声机,而且还是坏了一半的那一种。林烟茫然地转了转眼珠子,对准焦距看向面前模糊不清的人影,张开嘴刚想问一句“什麽”,却又被对方更加冻结的冷漠,给粗暴地打断了。
  “别逼我在最後讨厌你,林烟。”
  很简洁的话。这一次,林烟听懂了。
  於是他终於从锥心剧痛的自我冥想中,被狠狠拉回了,加倍痛楚的现实深处。回想起来,在这短暂的十几分锺里,黎唯哲的拒绝真是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在他面前铺陈展开,然而他居然挺到现在都还留在房间没有离开呵,林烟不禁苦笑了下,无法想象自己居然也变成这麽皮糙肉厚,死不要脸的人了。
  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如今棺材也进了黄河也淌了,该做什麽,他比谁都心里有数。知道想要黎唯哲再回头看他一眼这种妄想实在无异於痴人说梦,林烟心里一酸,但仍然不肯甘心地,用曾经黎唯哲难得表扬过几次的,一种非常可爱娇媚的糯糯嗓音,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那那我走了”
  “现在滚出去,关上门,然後照我刚刚说的,把客厅里的人全都赶走。”黎唯哲毫不留情的逐客令,表明他现在已经完全不想再跟林烟纠缠下去,“还有,别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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