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惹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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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惹尘埃-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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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他们老爱叫我帮他们。可是,我只爱帮这一会,在心里权当交不了税所以交一下劳动税了,要是让我一直当冤大头,我也是不愿意的。
  我从来没说我是好人,这是当然的事情。好人活不久,更何况我这么种情况呢,我若是好人,当初逃出来的时候也不会偷了那三千块钱逃出来,也不会心安得理的靠着脸和身体吃饭,也不会这么好死赖活的挣扎着。
  学校放假的时候,我问他们宿舍可不可以先让我暂住着,他们犹豫了片刻,在我送上一条烟后也就松口了,给我宿舍旁边学校角门的钥匙,又说暖气是不会开的,只是宿舍的水电会单独给我留着,我谢过了他,看着其他人跟着喜气洋洋的回家去了。
  在学校食堂做工固然要起早晚睡,可是却和学生享有一样的假期,算起来也是很好的,而我,现在也很好,我有了住的地方,还是有水有电的地方,身上还有着刚发的工资,能够撑过这一冬。
  我去超市买了一箱子最便宜的挂面,每餐放在电热壶里煮,每隔一天还打一个鸡蛋花吃。宿舍没了暖气之后就很冷,一开始我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但是被子却无论如何都暖和不起来,我想我自己大概是老了,这是江城,素来冬天不冷的江城,而我年轻的时候很经得住冻,现在怎么就轻易的觉得冷呢?
  我那时还没有手机,不看报纸,不去了解外界信息,自然不知道那一年是特大低温冰冻灾害,全国都陷入了冷空气,报纸上经常会有一小块版面给冻死在路边的流浪汉,相比来江城已算是最暖和的了,可惜我不知道,我心里只是突然很低落,缩在被子里都能听得见我牙齿紧咬的声音,一床被子确实太薄了些,我撬开了隔壁宿舍的门,把他们的被子也都拖到了我这里盖着,然而还是呆不住。
  我开始想往年我的冬天都是怎么过的。有的时候是被人养着,呆在空调屋里穿着一件就赤着脚随意走,或者是干活干的一身热汗恨不得打赤膊。我心想,今年我觉得这么冷,兴许是因为什么都没干,所以才冷的。尽管如此,我却忍不住去照了照镜子。
  员工宿舍这里只有一面很小的,仅能照到脸的镜子,又因为这整个冬天都阴气沉沉的,房间又不是向阳的,因此要照镜子还得开灯,即使这样也是模糊的。我把脸凑到镜子跟前,仔细的打量着——这还是我头一次这么仔细的打量着我自己的脸。
  轮廓还是那样,数年不变,麻麻木木,也一如既往称得上好看,可惜现在好看又不能避冷。我仔细的看,想从自己脸上找到一丝能够证明我岁数的痕迹。我忘记了我具体的年纪,因为我换的身份证太多,它们上面的不同年纪太多,我还要老是记住不同的生日来应付问题,甚至我还记得有那么几年的时光,办的证件年龄都是一样——年龄一样,我就仿佛有好几年,一点都没继续往上长。
  现在,在昏黄的灯光下,不知是否是错觉,我仿佛在额头上看到了深深的皱纹,从眼角一直蜿蜒而上。我被吓了一跳,急忙伸手去摸,没有,还是那副不管怎么在日里晒风里来都是质地不变的皮肤,我再去看镜子,镜子上我的脸也光滑一片了。那条皱纹是真的吗?我是否,真的已经老了?
  如果老了,我的身体还能承受这样的生活吗?不管是靠力气吃饭,还是靠着脸和身体,然而不管如何,我也得为我年老时做打算了。过完这个冬天的吧,到时候再去打算。
  不管是给自己找个能定下来的地方,还是给自己找个适合躺下再也不动的地方。
  照完镜子,我就从宿舍里出去了。既然干坐着太冷,不如就出去走走,说不定能够让身体暖和一些吧。我和留守着看门的老头打了声招呼,说我想在学校里转转活动活动,免得被他巡逻的时候当小偷抓了。看门的老头岁数也不小了,不过他过的生活要比我好的多,他的门卫室里可是有空调可开,有电视可看的。他听我说完了,朝我扔过来一把钥匙,托我查看一下教学楼里的情况,看看有没有什么异样的。
  这其实是他每天的工作,不过我接了过来也是乐意的。
  学校里已空无一人,没有学生,也没有老师,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只是呼吸之间都是寒冷的空气在流动着。许多年前,我还在上学的时候,我也曾经在这样空没有人的学校里走着,我还记得很清楚,我翻了围墙躲到教学楼的后面,坐在台阶上狠狠的大哭了一场,胳膊上流着的血在胳膊上画出花纹,滴答流到了草丛里,就再也看不出痕迹,后来那些草,是否有靠在我那些血液长的更好一些呢?
  那是我最后一次哭泣,后来再也没有这种液体从我眼里流出来过。
  “叮—铃铃,叮—铃铃”教学楼的铃声响了。管这个的人临走的时候忘记关掉了,假期里这钟恪尽职守地从早响到晚,像是没人离开过。我掏出那一串钥匙,按着标签找出每个班级的钥匙,都进去看看教室里有没有什么问题,又检查了下桌椅是否有损坏。
  到了最后一个教室,我停了下来,把门关上,找了个位置坐下。我初中的时候就坐在这里,靠后靠墙,冬天冷夏天热从不通风,并不是很好的座位,我却一坐就是三年。我学习好,老师知道,同学知道,成绩单也知道,可是他们也知道,不管我是不是一直都在考第一,我也是个可怜虫,好座位不如留给其他学习好又不可怜的学生坐,免得浪费资源。
  时隔多年,我已过的不知道我有多大岁数,在隔着很远的城市,不一样的学校,我又坐在这个位置,听着又是一声上课铃响起了,好像时间从来没有过去。
  可是时间确实过去了。黑板和我那时大不一样,教室也变得这样空旷。我有好多年没进过学校,那会打开第一间教室的时候还着实惊讶了一番。我坐在这里,就好像我还在上学,老师在提问别的学生,而我期待的瞧着他,希望他能够点我的名字,即使我已知道,他总是会忽视我。
  那并不是美妙的校园生活,纵使我一直期待这样的生活能够继续往下够,并且愿意为此而忍受。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我五月六月都有考试,暑假要准备实习,再开学就大四,所以嘛更新咳咳……
  总之我会尽量不少于周更的!

  ☆、第〇六章

  我把钥匙还给看门的老头,和他说校园里一切无恙,然后就回了我的宿舍。不知是否是错觉,我现在确实觉得没那么冷了,果然干坐着犹如等死。
  过几天就是除夕了,到时候连看门老头都会回家过年,我想了想,出去买了份猪肉馅的速冻水饺,放到宿舍的窗台那,自然会是天然的冰箱。
  又是一个除夕,我没觉得这个节日该怎么开心的过。我也过过让人笑的十足真的节日,然而那都是在我小时候,在我父母还在我身边的时候。他们死后,日子是日子,节日也是日子,并没有什么出奇,我既不需要合家团圆一起过节,也没什么单位给我放假。
  外面噼里啪啦的放着鞭炮,即使在校园里面都能听的清清楚楚。我吃完了水饺,漱了口,躺在被子里想安静的睡会,然而却太吵了,吵得我即使闭上眼睛蒙在被子,耳边都会清晰响起来噼里啪啦的声音,我只好站起来重新穿好衣服,打开门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才是真正的热闹,远远的天空上不断有烟花绽放,甚至还能看到鞭炮点燃时燃起来的火花,我扫了一圈就垂下了眼不再看。我往前走,经过了图书馆,想起来看门老头临走的时候说可以把图书馆的钥匙给我,让我无聊的时候去找本书看,却叫我拒绝了。我不想再看书,我也不看报纸,我幼时学来的知识,都用在我看工资账本,看我必须得看的东西去了。
  图书馆后面,就是教学楼,我站着抬头望了一会,终究还是走了上去,几乎以为周围有活泼的学生从我身边跑过,正如我还是个学生的时候。
  我没有钥匙,然而要打开这样简陋的锁也是很容易的事情。我说过,我会的事情很多,我甚至当过开锁匠,不过开锁这技术,还是一开始被拐到小偷团体里时学来的。那时候我刚离开学校,离开我住了好长时间的地方没多久,竭力镇定,却仍然莽莽撞撞,甚至还会轻易相信人,不过那也只在最一开始的时候才那样傻,后来就好了。
  在小偷团体里我不只学了如何开锁,还学了其他的谋生知识,只是我学会了就逃走了,再之后也没有去偷过,毕竟我还会些别的,也不忍去偷纳税人的钱叫他们难过,只是开锁这技艺是真的好用,虽然我没再“深造”学习过,只是这么些年过去了,那些简单的锁还是没有改进,太困难的我自然也不会去尝试着开。
  在我过得艰难的时候,我用过不少次这种技艺来躲过危险。下大暴雨大暴雪的时候,户外太过危险,我会躲到人家的地下室里,甚至有时候被危险人物盯上的时候,我也会借此来躲过他们的围追,而我现在,用在开教室的门,然后又进去坐了那个位置。
  我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呢?有一瞬间,我在问自己,却得不到答案。教室里很冷,因为空旷而没有一点暖和气儿。我坐在这里,坐在这个我曾经坐过三年,靠后靠墙一直没挪过地的地方,望着讲台,好像看着我殷切望着的老师,无论如何都不迎合我的期待,一直不叫我的名字。
  可这也不是老师的错误,是我不主动举手。我不敢举手,举手了,我的举动就会被报告回住的地方,回去我就会饿肚子,正如每次考满分会挨打一样。可是饿肚子比挨打要重要的多,举手也不如考满分那样分量重。我只是抬着头,殷切在老师说,“那么下面谁来回答这个问题”时,注视着他,想让老师明白我的意思。
  老师明白过来了吗?我猜他明白,可是他大概更会觉得我懦弱,不敢主动举手,也许我只要一举手,哪怕只举起一点弧度,哪怕摇摇摆摆,老师都会叫我,可我不敢,我不想饿肚子,我想长大长高,想即使吃野草野果也要长大,我想健健康康的,有一个正常发育的身体。
  后来老师还是叫我上台了,即使不是我的愿望。二十年多年后,我坐在除夕夜里的教室,望着讲台,好像看到老师站在讲台上说,下面我们分成十个小组,每个小组全体人员都要上台来一起合演课本的这一段落。
  我看着老师按位置把我分到第七小组中,然后其他的小组陆陆续续的上去,而我紧张的在心里盘算着课本内容迅速的默背,想着到时候我该如何表演,如何说出台词,如何别出新意,区别于众人。我想我一定不会怯场,因为我已经等了那么久,等着被人注视。
  老师说,“第七小组上去吧”。前后左右的人往上走,而我格格不入的夹在他们中间。我已经背好了台词,琢磨好了表情神态,然后其他人开始说话了,很快就轮到了我,我该说话了,可是我却卡住了。
  因为在我低着头等着轮到我的时候,我看到了我的鞋子,看到了我的裤腿,我突然就说不出话来,直到在我们组学生不满的催促下,我才结结巴巴的把台词念出来,既没有生动的神态,也没有如何的新意,只是如同最普通的学生那样,干巴巴的,台词记得不太清楚,这样尴尬的念完了,再全体一同下台去。
  有人在笑,我知道他们不是在笑我,因为每个组上去,在下面看得都是觉得异常可笑的。那是我第一次上台去,也是最后一次。
  而我现在,从除夕夜的教室,从这并不属于我的教室,从这靠后靠墙的位置站起来,一步步走向了讲台,站在了我当初站着的位置,然后往下看,看到让我当年羞愧的地方。
  我当初看到了我穿着好几年,都磨破了撑变形了的棉鞋,在鞋子头有很明显的磨掉了皮,露出里面黑色的内里,还有我短了一截的裤子,露出我黑色的袜子包着的脚踝。我当时只是想,瞧啊,我站在讲台上,面对着所有的同学,我的一切都可以清清楚楚地被他们看见,即使我这幅打扮一直被他们知晓着,然而我这样站在他们面前,经受着他们的评估,却仍然让我很不自在。
  然后我现在也往下看,看到我好歹完整的鞋子,看到我并没有露出脚踝的裤子,并没有觉得多高兴。这些只是我为了过冬,又有了在食堂做工的钱,才有了这样一身虽廉价却还没破损的衣服,至少撑得起场面。
  我并没有再坐回去,我又看了眼黑板,接着就走出了教室,把锁重新挂上。
  那个时候还在读书的我,脸皮还太薄了。像现在的我,已经没了脸皮这个概念,我可以穿着破烂直接倒在路头,由着人给我扔着一角钱一块钱,也可以穿着说要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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