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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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不入- 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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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程博衍应了一声。
    “这个……”项西想再找个别的颜色出来,对着一盘鱼居然无从开口,“辣椒的颜色也好漂亮啊,红红的。”
    “嗯,”程博衍记下了菜谱起身进了厨房,“你自己玩会儿。”
    “……哦。”项西只得放弃。
    程博衍本来想做几个大菜,买了鱼和鸡,但最后只做了条鱼,还有一碗土豆泥。
    鱼有点儿熟过头了,肉有点儿抽抽,土豆还是维持了正常水准。
    “慢慢来吧。”程博衍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安慰项西。
    “鱼还挺好吃的,如果你舍得多放点儿盐的话,”项西边吃边说,“我明天去茶室……”
    “学你的茶炫你的富,”程博衍打断了他的话,“做菜不用你取经。”
    “哦。”项西说。
    项西虽然答应了,但第二天去茶室的时候他还是琢磨着要跟胡海问问,起码弄明白蒸鱼怎么才能又熟了肉又不抽抽。
    程博衍和他对食物的要求都不算高,但程博衍现在突然要做出好菜的兴趣比他还要浓厚,他怎么也得出点儿力。
    不过到了茶室楼下,看到楼上开着的窗户时,他猛地把要问怎么蒸鱼的事儿一瞬间就忘了。
    脖子上的伸缩绳子被收短了,正好在领口隐约地能看到一点儿。
    胡海会看到吗?
    看到了会有反应吗?
    会不会看不见?
    看不见的话自己要不要假装好热啊把衣服脱了?
    要不要假装踉跄一下把坠子晃出来?
    或者还是直接再收短点儿?
    项西站楼下脑子里跟滚筒洗衣机似的转着,还是衣服塞多了的那种,扑楞扑楞的。
    “怎么不上来?”窗口那儿突然探出个脑袋来。
    “哦!”项西吓了一跳,看清是胡海,顿时紧张得汗都要下来了,赶紧低头跑上了楼梯。
    上楼的时候陆老头儿还没过来,茶室里只有胡海在,正坐窗边弹着琴,那沉迷的架式让项西觉得刚跟他说话的人是个幻影。
    “你师父还没吃完饭,”胡海听到他进屋,手上没停,边弹边说,“小孙女回来了,今天要晚半小时。”
    “哦,没事儿。”项西进了屋,坐到茶桌旁,下意识地摸了摸领口,确定了一下坠子的位置。
    “你吃饭了吗?”胡海又拨了几下琴弦,停下了看着他。
    “吃了,”项西悄悄挺了挺胸口,“我吃了才来的。”
    “哦,我还说你要没吃我给你煮点儿面条呢,”胡海说,“那你自己玩会儿吧。”
    项西本来挺紧张,听了这话又觉得跟程博衍说的似的,稍微放松了一些。
    他坐了两分钟,站起来拖着凳子坐到了胡海身边,犹豫着没话找话地问了一句:“这个琴,难学吗?”
    “出声儿不难。”胡海摸在琴弦上的手拿来了。
    项西伸手过去勾了勾,琴发出了一声响:“你学了很久了吧,上回说是师父让你学的?”
    “嗯,”胡海点点头,“十来年了吧。”
    项西沉默了一会儿,想着该怎么说下去,胡海也不往他这边瞅。
    胡海似乎对这种沉默很适应,并没有主动找话说,而且低头继续弹琴了,项西看着他的样子,有种想要一把扯出坠子凑到他眼前去的冲动。
    就在抬手的那一下,他突然找到了个切入点。
    “这个……你弹琴,”项西轻声说,“我听着总觉得有点儿……伤感。”
    “是么?”胡海应了一声。
    “是不是有些乐器本来出声就这样,”项西继续说,“就像唢呐,多热闹的乐器啊,但我听着总是像在哭,不知道为什么。”
    “心境不同吧,听的人,弹的人,想到什么就是什么样。”胡海说。
    “我现在心情很好啊,”项西看着他,“那就是你的心境了吧?”
    胡海没有说话,转头看了他一眼,还是继续弹着琴没有停。
    “是因为弟弟吗,”项西靠到椅背上,问出了主题,“弟弟丢了,很难受,学了琴,琴声里就带着伤感了。”
    胡海的琴声终于停了下来,他按着琴弦,看着自己的手指,过了一会儿才说了一句:“也许吧。”
    “弟弟……”项西说得有些艰难,不仅仅因为正在揭开胡海的伤口,也因为这他自己有些虚幻的期待,“丢的时候……多大啊?”
    “还很小,”胡海在琴弦上轻轻摸了几下,“我弟身体不太好,出生的时候在医院住了很长时间,平时我妈都不让我带他出去,那天偏偏就同意了……”
    项西没有说话,手放在兜里,手指下意识地紧紧掐着自己的腿。
    胡海苦笑了一下,站起来趴到窗台边:“那天是他三岁生日。”

☆、第78章

胡海这句话说出来的那一瞬间,项西感觉就像盛夏雷雨之前的响雷,猛地劈在了他身上,轰的一声。
    他顿时僵在了椅子上,有些喘不上来气,闷得发慌。
    三岁生日。
    胡海的弟弟丢的时候已经三岁了。
    三岁的孩子能走能说,不会再是被包被裹着的小毛毛。
    也不会像他这样完全没有一丝记忆……
    不是的。
    不是胡海的弟弟。
    他不是胡海的弟弟。
    这个答案其实并不算意外,他一直在心里提醒自己,这只是一个可能而已,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但也许是对父母家人的期待太久,他对自己胸口炫富的玉坠子还没有出场就已经失去了出场的意义,一下有些接受不了。
    他甚至已经不需要再问问胡海,你认不认识我这块玉,或者你弟弟脸上有没有一颗泪痣。
    所有准备好的台词和迂回曲折的试探,都不需要了。
    失望的感觉一下扑了过来,扑了满身,沉甸甸地压得项西坐都有些坐不住。
    “你……”胡海趴在窗口上很长时间也没听到项西的声音,于是转过头,看到项西的时候他有些吃惊,“怎么了?”
    项西回过神来,没有说话,只是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没有眼泪。
    还好。
    大概只是脸上的表情有些不怎么美好。
    “没什么,”项西垂下眼皮看着面前的琴,没忍住轻轻叹了口气,“已经三岁了啊。”
    胡海坐回椅子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往前倾了倾,手伸到他领口边,在露出一小角的坠子上轻轻碰了一下:“新买的吗?”
    “不是,”项西扯着嘴角笑了笑,把坠子拽了出来,“这个说是……我父母的,可能。”
    “是个如意啊,”胡海看了看,“我听老头儿说过一点儿你的事。”
    “我……”项西看着他,“能看看你的那块吗?”
    胡海没说话,直接把脖子上的玉坠拿了下来,放到了他手里:“这个是我妈给我的,我一直戴着,我弟……没有,也没有……你那样的痣。”
    看来胡海已经明白了他的意图,项西低头看着手里的玉坠。
    就像程博衍说的,这块玉很漂亮,水头很好,看着跟自己的那块挺像的,但大小不一样,胡海这块要小一些,雕的也不是如意,是只圆滚滚的兔子。
    真的不是。
    胡海的弟弟没有玉,这两块玉除了都是好玉,再没有相似的地方。
    也没有痣。
    “你属兔啊?”项西问。
    抬眼看向胡海时,感觉眼角有些发痒,还没等低下头,一颗眼泪已经顺着脸滑了下去,滴在了手上。
    “嗯。”胡海站起来,在茶桌上抽了张纸巾,递给了他。
    项西抓过纸巾飞快地在自己眼睛上揉了揉,居然哭了?
    都没感觉想哭,只是失望而已,怎么眼泪就出来了?
    “我还以为……”项西抓着纸巾笑了笑,“你别觉得我好笑啊。”
    “没觉得,”胡海坐回琴凳上,低头开始轻轻地拨弄着琴弦,“我理解你这种心情,我不是你哥哥,有些失望吧。”
    项西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笑着。
    “失望也是一种滋味,”胡海说,“会失望说明你还抱着希望,对不对,失望都没了才可怕。”
    “你……”项西看着他,“你还会失望吗?”
    “会啊,”胡海笑笑,“你不是我弟弟,我也很失望的。”
    这句话让本来刚把眼睛擦了想要缓口气的项西一下有些失控,眼泪就跟开了闸似的涌了出来。
    “我说错话了吗?”胡海停了弹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项西,你别哭。”
    “我没事儿,”项西胳膊挡着眼睛站了起来,“我就是有点儿……委屈。”
    他没等胡海再开口,转身进了小厨房,拧开了水龙头,趴在水池上狠狠地洗了洗脸。
    就是委屈。
    为什么委屈,他不知道。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因为本来就没抱什么希望的事这么大反应。
    胡海的琴声重新响了起来,他胳膊撑着水池沿听着。
    胡海以前弹的曲子都很静很缓,有激昂和快节奏时,听着也像是在哭,哭得痛快和不痛快的区别而已,但这会儿弹的却不是平时听过的那些。
    居然还是项西能跟着哼的。
    项西听了两句就乐了,扯着衣服擦了擦脸走出了小厨房:“步步高啊?听着以为过年了……”
    “怎么样,”胡海说,“喜庆么?”
    “嗯。”项西点点头。
    “一会儿别哭了,”胡海边弹边说,“你师父该以为我欺负你了。”
    “放心,”项西笑着往茶桌边一坐,开始烧水,“我变脸快着呢,基本技能。”
    陆老头儿在项西泡好茶的时候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个小姑娘,项西还能认出来,这就是他第一次上门拜师的时候不让他进门的那个,陆老头儿的孙女。
    “嗨,”小姑娘冲他挥挥手打了个招呼,然后蹦着走到了胡海身边坐下了,“海大师来首悠扬的,你前师父今儿骂我了,心情不好。”
    “我孙女,陆妙语,”陆老头儿拿起杯子喝了口茶坐到了他对面,“不用管她,咱俩聊咱俩的。”
    “好。”项西点点头。
    这个陆妙语挺安静,并不像看起来那么闹腾,就一直坐在旁边听胡海弹琴,时不时过来拿杯茶喝着。
    项西第二轮开始泡茶的时候,她转过了身,趴在椅背上看着,然后伸手:“赏一杯吧大师。”
    “你怎么逮谁都叫大师。”项西递了一杯给她。
    “谁说的,”她笑着说,“我才没有,我叫大师的都是感觉像大师的,你挺像的。”
    “谢谢,”项西说,“我当真了啊。”
    “当真啊,就是夸你呢,”陆妙语喝了口茶,“你这一套玩下来特好看,有范儿,感觉可以出师了,是吧爷爷?”
    陆老头儿听着这话笑了半天,然后也喝了口茶,看着项西:“我看成。”
    “嗯?”项西愣了愣,“您不收学费也不能这么凑合事儿吧?我才来几回啊就想赶我走了?”
    “谁赶你走了,”陆老头儿看了看杯子里的茶,“来点实践经验嘛。”
    “什么意思?”项西有些怀疑地看着他。
    “下次跟我去茶庄坐坐怎么样?”陆老头儿说,“就云水凡心。”
    “我?”项西愣了,云水凡心算是相当高档的茶庄,去的人挺多都对茶很有研究,陆老头儿这么一句,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我坐旁边儿?”
    “你坐茶桌后头,”陆老头儿有些嫌弃地看着他,“平时那么机灵一个人,怎么一说正事儿就这么迟钝?”
    “我要出错了怎么办?搞砸了怎么办?”项西突然紧张起来了,在一帮懂茶的人围观下自己坐那儿泡茶的场面,光想想就有点儿想摔壶了。
    “你白干的,砸了就砸了。”陆老头儿说得很轻松。
    “砸了扣你师父的钱,”胡海在一边说,“没事儿。”
    “他就砸过,”陆妙语马上一回手指着胡海,“所以被逐出师门了,现在靠弹琴卖艺为生。”
    项西听乐了,笑了半天。
    “你别捣乱,”陆老头儿冲她挥挥手,“我跟项西这儿说正经的呢。”
    “那你俩说吧,”陆妙语转回身,继续听胡海弹琴。
    陆老头儿还真是说正经的,他打算带着项西去云水凡心,时间留出一半给项西,让他感受一下。
    项西听得有些胆战心惊的,要说现在泡茶什么的,他的确是已经很熟,但陆老头儿从来没指点过他的动作,都由着他怎么舒服怎么来,他对自己到底合不合格根本没底。
    陆老头儿倒是很有信心,手一挥:“忘了吗,茶本来就不是该一板一言讲究形式的东西,人人都能喝,人人喝了都有不一样的感受,哪有什么标准。”
    项西没说话。
    “你让人觉出范儿来了,就行了,”陆老头儿说,“不已经有人觉得你有范儿了么。”
    陆妙语背对着他们坐着,一听这话也没回头,只是举起了手:“是的。”
    项西没再挣扎,觉得要不就去试试,反正大不了就是砸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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