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农启示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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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农启示录-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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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次,你还姐姐的手机给我打过的,有通话记录,你忘了么?”
  “告诉我你姐姐的电话号码。”
  发了短信,十分钟后还没回,我便不知不觉睡着了。
  去黄关心工厂的第一天便尝到了什么叫做不信任。
  一整天连机床手柄都没摸到,黄关心美曰其名的说“保险没生效”。于是我们一上午都在东搬一坨铁西搬一块钢,下午则是顶着烈日在门外打磨铁皮。我看这活儿比打杂板砖都不如,好在陈云杰和我在表哥厂里早就炼成了钢筋铁骨,想想从前动不动就是三吨两吨的货物,现在倒还显得轻松不少,又因为有何男在,哪里轮得到我俩吃苦,一天下来感觉是再混吃混喝。
  操作着6280车床的那人有些怪异。长得瘦骨嶙峋,高高个子,走起路来风都可以把他吹倒,站着像“圆规”,满脸默然,吃饭的时候一碗菜可以给你翻得个底朝天才能得到他心仪的精粮;做工的时候车刀在工件上哗哗作响,旁边的人听见那威力十足的声音都要躲得远远的 ,他倒好,滚烫的铁削飞过他面无表情,好像那车床在他手里就是个玩具,他还真像个圆规一样钉在机床前,岿然不动,淡定自若。这次我终于看到了高手是什么样子。
  黄关心说,三年前他来面试,正巧一个客户要做个七百毫米大的零件,大件,要求端面切槽四十五跟,而每槽的误差不得超过五丝,总误差不得超过四十丝,黄关心有些犹豫要不要接这个单,叫他上机床试试,一个钟头后,黄关心拿着千分尺来检验,他切的槽竟然每槽误差是二丝总误差是二十丝,黄关心大喜,同意他的一切要求。于是每个人都因为这么一段传说称谓他为——大师傅。
  每天吃过中午饭,都有昏昏欲睡的滋味,黄关心搬来了一张废床,放到了空的房间里,床上铺着一张旧棉絮,聊以安慰众人的睡欲。于是每逢午饭后,床上必排满了三个“梦中人”。
  一天,我们睡醒,见大师傅手捧小书一本正津津有味的读着,我想大师傅就是与众不同
  睡觉时间都在学习,我便一边拍马屁一边要借阅。结果大师傅板着脸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你们不懂,断然拒绝。
  我当然不懂大师傅的理论,某一天大师傅终于不胜睡意的睡着了,我们把大师傅的书拿来一观,吓了一跳,书上满纸是“啊”“恩”“呀”的,于是我们明白大师傅的书上哪有黄金屋?只有颜如玉。大师傅醒了责备我们,我说:“大师傅,你何必看完天下书呢。我们邻国有爱情动作片。”于是我在黄关心的电脑上随便百度一下,网站无数啊,大师傅看见了血脉喷张的图片和镜头被深深吸引,相见恨晚,大呼我们是同道中人。从此大师傅与我不再陌生,后来听黄关心说之所以相信我还是大师傅在他面前说起我。
  何男那厮是个机器人。不睡觉的。
  现在说说这个厂饭的吃法。那可要说每逢下班前的半小时,都得把口水流完,回想昨天吃了排骨今天会不会炖鸡。然后一到饭点,众人便丢下手头一切活儿,所有工作全都呈半途而废的情形,抢占洗手池,然后搬着桌子到作坊中央,神速的人手一支菜碗的坐下来,也不礼貌也不等待。
  看看众人的吃相,陈云杰吃得碗里翻江倒海,何男吃得口里翻江倒海,大师傅吃得菜碗里翻江倒海,老板娘的唠叨在喉咙翻江倒海,黄关心的四岁女儿在桌子上翻江倒海,黄关心骂的老板娘翻江倒海,我的胃也翻江倒海。当然,好久好再习惯了是其一,其二是饭菜的味道还不错,比表哥厂的食堂大爷煮的高了一个规格。
  黄关心的作坊乱,是那种毫无章法的乱。表现在工作中就是扳手钳子等工具们并不甘心于某个角落,它们仿佛会长腿一样,你不用的时候遍地都是,用的时候偏偏同你做起迷藏,让人顿足,火烧眉头的急。
  大师傅要做活儿,找不到工具,十分钟的活竟然花了二十分钟来找铣刀,惹得黄关心大骂:那个王八蛋龟孙子拿了不回归原位。并扬言要调出视频罚款五十元,事后发现是他自己。
  铁削更是如天女散花般铺了一地,能穿三个月的布鞋在这里最多一个月,老板娘索性穿起了木屐,所以总是看见有人坐到板凳上没事就去把鞋底的挖铁削玩儿。有一次黄关心的白狗喉咙卡住了,狗的咳嗽声听了让人毛骨悚然,众人以为这狗废那么大的劲一定是要吐象牙了,不料它却从嘴巴里吐了几颗铁削出来。又有一次,某客户深夜拿来零件,他平常是没见过机械的更不认识铁削,他进来后手电筒一扫,地上一片反光,大呼以为遍地碎银。
  陈云杰和我的打杂生涯并没有持续多久。
  终于等到某一天大师傅说服黄关心要上我上机,看看我的斤两。是做那种600多毫米的风扇盖,铸钢件,容易蹦刀,我依据平常手法,熟练的操作630的手柄并随随便便的挂着走刀,车削起来,当然这对我来说好像司空见惯,但在黄关心的眼里全是不可思议,他的意思是:书生还能做技术活。
  陈云杰那边取得黄关心的信任更是让黄关心小赚了一笔。那时,外面过来一个工地上的工人——地道典型的泥水工,他拿了个小部件叫黄关心焊接,黄关心不悦嫌钱少还浪费时间想把他叫到别的地方去,这时陈云杰当起了雷锋,他给泥水工搞掂,黄关心更不爽陈云杰还骂了他笨,一个小时后泥水工拉了一卡车的小部件过来,黄关心大喜。当晚就叫老板娘加酒加菜要吃好喝好,说:“今天他招了两个人。”
  至于何男,黄关心更是觉得捡到宝了。黄关心本来就喜欢并欣赏佩服甚至敬重那些力气大的人的,就算是我平常一个人上下较重的工件他都会投来让人舒服的目光,那就别说气力过人的何男了。何男打小就奔跑在山川,本就练了一身钢铁样的肌肉,虽然这几个月他消瘦不少,但底子好,即使没有金庸小说里面那么内力真气厚博那么夸张,他的蛮力也足可以当两个壮汉的,经常帮助大师傅装夹重件几乎都是他个人所为,大师傅舒服的袖手旁观。
  何男并不能理解这太多的机械知识,毕竟他同他爷爷在山上住的太久,几乎快要同这个世界脱轨。何男安心的凭着自己的强悍身躯认真的打起了杂。他晚上睡我们中午睡过的床,早上起来得格外早并精准,黄关心说,他简直就是个闹钟。他总是先跑步几十分钟,完了回头握着大圆钢举重,以至于每次陈云杰和我睡眼惺忪的来上班都能见到迎着太阳举着铁棒子的何男。
  我对陈云杰说:“你看何男,再看看我们,我们就他妹的全是东亚病夫。”
  下班后的时光倒还惬意。
  没事就坐工业集中区门口的购物广场看些美女们,养养眼睛,有空的时候又去工人图书馆看一些冷门的书籍;陈云杰那厮在图书馆几乎坐不住,所以我们就买个篮球到灯光球场玩半场,有时候还能打比赛,全是青壮年,打得刀光剑影的,很是放得开。玩儿累了就买几瓶汽水,把自己灌饱像要变成鱼,当然陈云杰那厮不喝汽水,他直接喝啤酒解渴。
  直到华灯初上找一块干净的草地,躺下来,嗅着泥巴和青草的气息,享受地气。又到人静夜深,拍着篮球,一路有声的回出租房,洗澡,睡觉。
  “曹飞,你说张馨雨和李娜俩人就同502一样粘一起,分都分布不开,我也不好追李娜呀。”陈云杰在一个满是繁星的夜里对我说,当时我俩正躺草地上,一条狗正嗅着鼻子从我俩头上路过,准备劈着腿□□做记号,被陈云杰一声大吼,夹着尾巴,狂奔着逃跑,“你得帮我,把张馨雨这个电灯炮给搬走。”
  “有本事你自己上,别叫老子。”我说。
  “那你帮我打个电话给他们就行,就说,陈云杰想请你们唱歌。”陈云杰退求其次。
  唱歌这东西好,每次洗澡我都要对着喷头边搓边放声高歌,唱一些“你不爱我”“你同他走”样的懦夫样的情歌,唱着洗澡爽,没那么冷。再想想中学时候,更是喜欢抄写些歌词在本子上,没事就捧着本子身临其境的高歌,弄得没有恋爱的自己跟恋爱了千万次的情场老手一样的忧郁神伤,当然同学都说我是歌神,我也曾立志当第二个张学友。后来读高中发现那些歌儿唱起了有些无病□□,又发现各种电视里的唱歌选秀泛滥,这个世界几乎人人都是歌手嘛,所以就放弃了原来的志向。想想都牛气逼人,会发唱片的发明家。忘却了梦想和志向,年岁大些彻底变成聆听者了,格外的喜欢听经典老歌——一些新歌总让人觉得原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听起来怪怪的奶油小生的感觉,大爱张学友,他的音波很是让人沉醉,熟练的味道。做个聆听者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追逐2

  “你也会唱歌?ktv有些贵哦。”
  “醉翁之意不在酒。我留意到环岛路一个ktv在打折,周日我们去。”
  “好我给你打电话,到时候可得看自己的手段。
  我拿出手机拨打看张馨雨的电话,响了些时候,我的心里万马奔腾。
  “喂!”既不是张馨雨也不是李娜,“你等等,她在做饭。”一个女的放下电话,一片静默,那女的喊道,“张馨雨,你老公来电话了。”
  我这边听了,一头雾水,张馨雨的声音有些发抖,被电了一样,说:“开什么国际玩笑,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我……我……不是 ,是陈云杰乡情你们来,唱歌,在环岛路……”我感觉张馨雨要顺着信号爬过来,要恶狠狠的对我严刑逼供,想知道“老公”两个字的为什么。
  “哦。就只有做些。?”
  “就这些。”我着急的挂了电话,这时我的内心是哪里是万马奔腾,简直是象群践踏。
  陈云杰问我咋样,我说:“他们答应了。不知道那头猪发明的缺德病毒,把老子的手机号码在张馨雨那边显示出是‘老公’两个字。”
  陈云杰哈哈哈大笑:“是本帅干的。你忘了,当你捡到张馨雨手机后,我曾经拿到手头把玩了一翻,后来把你电话改成‘老公”的,没料到你居然傻到还了手机,呵呵,还整得自己好清高,这回节操全失了吧。”
  “我去……”
  陈云杰那厮起身跑开,知道我要揍他,边跑边笑得天花乱坠的,我追到出租屋门口,他也不出来,无耐这种追逐的把戏玩得不少,我也只有自认倒霉,回屋睡觉。
  心想张馨雨别同我绝交才好,又想想陈云杰和我同在小魏手下为徒,按先后顺序陈云杰理当的二师兄,而二师兄又是《西游记》里的猪,我暗骂陈云杰是猪是二师兄,想着想着就不怪陈云杰了。
  终于迎来了周日,之所以用终于是因为黄关心的话实在是太累,私人作坊没有周日的。合同都没签,除了买了个保险根本就没有其他福利可言,我们也不在乎那些福利,那时我只在乎是不是过得开心。黄关心的作坊是九小时制度,我们认为他故意把八小时上面加个一,我的理解是黄关心和表哥一样,天下乌鸦的颜色一样的,他在最大限度的剥削我们的剩余价值,如此算起来每月就会多做二十个小时的工,几乎等于没有周日。休息就需要各位自己请假。这样算起来我们损失好几大百呢。不过我确实做得得心应手。那时我只在乎开心。
  今天,我为自己补了个懒觉,醒来时阳光正打在我的光条条的身子上。
  洗漱完毕,冲着镜子一照,发觉自己比以前更白了,我又担忧自己做个粗人的目标远了。当然,要问我为什么总是这么白,得去问我妈,我怀疑她是不是生我之前吃了漂白剂,害的我读小学时机遭到了同班女生的嫉妒,而被打得鼻青脸肿——那时我是不屑还手女生的;有一次去成都荷花池,某大叔来到我的身边,打着眼睛,深度怀疑我是女孩子,后来我露出了喉结,那大叔大悟说:“我说奇怪了吧,这女娃子怎地就没有咪咪。”那年我十五岁。现在我就指望别人莫要说完小白脸才好,我可是自食其力的人物。
  我去陈云杰的房间,那厮正在镜子前疯狂的自恋,他回过头来,我端详了一把,穿着个黑色的休闲西服,灰色的纯棉长裤,皮鞋还是摔跟的,冲我阳光明媚的眨眼,一脸容光焕发。我一片醋意。
  我说:“你别冲我放电,哥免疫。”
  陈云杰说:“走,我们去接她们。”
  “我不去,又不是我要约人。”
  “干。你得去帮我压压场,避避邪。完事我请你喝茅台。”
  “我去。晓得老子不喝酒,还请老子喝茅台。什么东西。你这不就是不要我去,老子才不愿意当电灯泡的。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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