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在家
作者：汕汕
Chapter1
印河在阳桑城算个小镇。提到小镇，脑海里总想着“古色古香，别枝惊鹊栖；夕阳西下，流水映日辉。”这样的画面，可眼前的这座小镇却是人来车往，杂乱无样，就像被堵住的下水道，水泄不通的。明明就只是一个小城镇，偏偏要现代化，这让印河原有的风韵荡然无存，并且这样生拉硬拽的想要佯装大城市的繁华让此时的印河显得如此滑稽可笑。
我拎着书包走在一条积满水的小道上，“霹…啦”水儿被踩的四处飞溅，发出清脆的响声，似乎这是夏天里唯一足够清凉欢快的声音了。明明才5月份，天地就如滚滚黄江，翻腾不息，四周包裹着灰尘的味道。平均2天1次的洒水车也消灭不了这种熊熊烈火瞬息燃烧时的温度。我又不是死猪，我还是很怕开水烫的，好不啦！光想到这儿，我就觉得浑身燥热。
“泺…依，放学拉？进来坐坐哈！”泺口嫂是唯一一个这样喊我的人，她总是把泺依两个字音拖得很长，再加上她的乡音听起来就像喊我“糯米”一样，这让我心里颇感别扭。
我应声进了她的小饭馆里，有很香的味道弥漫在空中，分子不安分的钻进我的鼻子里，让我谗极了。这时，泺口嫂刚好端了一盘芙蓉糕走出来，我故作镇定的忍住口水的分泌，可肚子却不听使唤的叫了起来，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快尝尝，我刚做的。”泺口嫂也笑了笑把盘子端放在桌子上慈祥的抚着我的头说，“怎么想把头发剪了哈？长头发不是挺好的？”
我边吃边回话：“夏天了嘛，剪了清爽。”其实主要是想换个心情，只是没有人可以理解那个藏在心底的真正原因。
“阿姨你儿子找到了吗？”我故作不经意的问道。
泺口嫂摇了摇头露出很难过的表情：“他爸在找呢，不知怎么搞的，突然就离家出走了，我都说孩子得我管，他爸非逞能，这下好了哈人都不见了”说着说着，泺口嫂呜咽起来，我第一次见泺口嫂这个样子有些不知所措，平常那么能说会道的我竟然在此刻选择了沉默，说到底是因为内疚，内疚他儿子的离家出走是因为我。
关于泺口嫂必须得说明一下，泺口嫂是从泺口过来的，所以被别人称为泺口嫂。泺口嫂结过一次婚，生了一个儿子，后来不知怎么就离了，现在开了一家小饭店，一个人独自生活。妈妈和泺口嫂是好朋友，我的名字也是后来泺口嫂给改的，泺依——泺口的依靠。对了，她丈夫就是泺口的。
天色渐渐灰暗，太阳挣扎着还是被密布的云层遮住。我与泺口嫂道了别然后慢慢走回了家。
我刚拿出钥匙准备开门，门自己就开了，我惊讶了一会儿，为自己和妈妈与生俱来的默契倒抽一口气。有太多相同点总是不好的。
“你还晓得回来啊？我还以为你和林苏一样和哪个男的私奔了呢。”妈妈的嘴向来不饶人，说起话来就像机关枪扫射敌人一样。
“什么私奔啊！妈，你说话不要那么难听，好不啦？”我皱着眉头有些厌恶的看向妈妈。
“呦，我说话难听，人家做着都不嫌难看了！”妈妈边说边用手指戳我的头，“我可警告你，你要是敢跟林苏一样，你这下辈子就做轮椅吧，看你怎么出去瞎混！”
我超讨厌大人们的这副嘴脸，在林苏成绩优异乖巧懂事时，把她夸的天花乱坠，对待她就跟自己的亲女儿一样，现在她不过只做了一件大人眼里所谓“问题少女”才做的事，就立刻把她打入18层地狱，永无翻身之日。
我顿时感到周围的空气紧紧压迫着我，反正早晚都得摊牌的。“妈，我退学了。”我边换鞋子边小声的说着，不敢抬头面对妈妈扭曲绝望的表情。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妈妈厉声厉色道。
“我退学了，明天老师要你去签同意书。”我吓得魂都没有了。
“明天？我觉得你没有明天了！”妈妈揪住我耳朵把我整个人都拎的站了起来，我吃痛的捂住耳朵，却不敢吱一声。
“你一声不响的把留了那么久的长发一下子剪掉，说也没跟我说，现在又是要退学，连商量都跳过，直接签同意书啦？呦，你电视剧看多了吧，惊魂也不带这么演的啊！”
“我没有不跟你商量啊，我这不跟你说了嘛”
“你那叫商量吗？那叫知会！我具有发言权吗？”
“你不具有发言权，那你说的这一大段是什么？”我斜睨着眼睛说道，我知道这彻底触犯了我妈的禁忌。
“啪—”我捂住脸慢慢倒在沙发上，我知道这一巴掌迟早要挨的。
“学了这么多知识倒是把青出于蓝胜于蓝用在跟我顶嘴上啦！你说你能有什么大不了！跟林苏一样的货色！
“我告诉你！我一直以来对你的容忍不能当成你嚣张的资本，我只是不想让你从小就有颗争强好胜的心才对你进行放松教育的，可是你也不能就以为你可以任意妄为啊！”
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我从来都没有像此刻这样的绝望过，我甚至比我妈对我的失望更加深。我拿过书包就进了卧房，一句话也没有说。
门半掩着，我隐约听到一声叹息，像是妈妈发出的，又像是自己内心发出的。我倒在床上，拿过被子捂住胸口以缓释内心的悸痛。“嗡—”被子下有振动声，我抬起头想减轻一点酥麻的感觉，然后用手伸进被窝里掏。手机怎么在这儿？我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着徐老师的号码，有些疑惑的接起。
“喂，泺依，是我徐老师。”
“嗯，我知道，徐老师你有什么事吗？”刚开学的时候我把徐老师的号码背下来过，然后存在了手机里，只是一次也没有打过。
“听说你要退学，是吗？为什么呢？还是因为王老师？”
“徐老师，我退学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不因为谁。”
“泺依，你是个好孩子，如果你是因为王老师而困扰，那我一定不会放过他！这次说什么也要替你讨回公道！”
“谢谢你，徐老师，我真的没事。”
“泺依，高考很重要的，不管你因为什么而闹情绪，但你要早日想通，重返校园知道吗？”
我轻轻“嗯”了一声。
我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是美好的，尽管自己的老师很不人道，尽管自己的妈妈那么不满意自己，但我还是宁愿选择相信那么不现实的东西。真没办法，给一点阳光就灿烂的性格一直改不掉。
“那徐老师拜拜。”
学校还是个好地方。我合上了手机放在了胸口，默默念道。
突然觉得很饿，我抬头看了看壁钟，时针指向7点的方向，我走到房门口，斟酌了好久才决定走出去。如果妈妈还在生气的话那我就道个歉，软磨硬泡一下还是可以的。我在心里想到。
在我走出去的时候，妈妈正端着菜从厨房里走出来。看来我们实在有太多默契。
“爸爸呢？”我没话找话的问了一句。
“加班。”妈妈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
家人间好似就是这样，无论在吵架时用多恶毒的语言伤害过彼此，事情一过就会又像往常一般亲密无间，而且毫无尴尬，所以和家人发火是最不理智的，还好家人永远是最宽容的。
“妈，每个人都有体验人生的资格，你们失败的经历，我是不愿意重蹈覆辙，但不代表我这一次的后果就一定会以失败告终。我最近发生了很多事，但我谁也不想说，我希望你能理解，给我一段时间让我想通。”我望向妈妈，恳求她的同意。
“你发生了什么事？你才这么大能发生什么事？早恋？学不进去了？还是林苏的私奔影响你了？无论什么事都没有理由能让你退学！生活不可能停下脚步等你，你不能遇到什么事都说我需要一段时间来想通，退后一步再前进等于没有前进，懂吗？”
我顿时沉默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
Chapter2
次日清晨，阳光暖暖的倾洒进窗户，我伸了一个懒腰，拿上书包准备上学。
“你要去哪儿？”我刚背上书包就被妈妈喊住。
“上学啊”
“等我一下，带你去办退学手续。”
“啊？”我惊讶的看着妈妈，站在原地不知说什么好。
“昨天你爸爸跟我说，让你经历一下也好，这样以后遇到什么事情就不会光想着退缩了”
我低下头听妈妈一句一句讲下去。
“还有几个星期就高考了，你这个样子肯定也考不好，不如让你好好想想。
“但是你没有文凭，以后要怎么找工作？
妈妈无奈的摇摇头。
“算了，我也不想管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妈妈一直续续不停的讲着，我的眼眶渐渐湿润了，我第一次觉得妈妈的声音那么温柔，我“嗯”了一声很轻还混着泪声，我又重新点了点头。到了学校时，已经是上课时间了，我带妈妈找了班主任又去了教务处，在班主任连续问我妈3遍是否想好同意我退学和经过一系列麻烦的程序之后，我终于得以解脱。
后来我妈去上班了，我一个人在校园里溜达，缅怀过去。
2007年的夏天，我站在这所学校的公告栏前在分班名单上急急的寻找着林苏的名字，可是没有找到。
不是说好上同一所学校的吗？
我拿出手机打了林苏的电话，心里已做好最坏的打算
“喂，林苏，是我啦，我怎么没看到你？”
“泺依？我忘了告诉你，我妈交钱让我上了一中。”
“是吗没事，我要去报名了，拜。”还没等林苏说再见，我就急急的挂了电话。不想让林苏听到我的声音带着一丝指责与难过。
怎么可以这样？这样不守承诺。
公告栏前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我被推搡着挤了出去，我没有力气反抗，只能呆呆的站在这里默默的灰心。
不是失望，不想哭泣，而是灰心。我一直是不懂得未雨绸缪的人，以至于从小到大关系亲密的好朋友只有你一个，将心情全盘托出的也只有你一个，现在这样一个最新的起点让我独隅前行呢？
然而生活总能让我更加失望一点，就比如后来你说的“我要搬家了”一样，一样让我猝不及防。这还不算生活最惨无人道的样子，最惨的是生活给你来个突然袭击后，你发现如果你早一点察觉，这一切都是可以预防的，那种后悔的感觉就如我知道你离家出走后而未来得及挽留你一样，不过那是后来才发生的事。
现在我要面对的是“我要搬家了”这样棘手的事件。
我要怎样描述现在的心情呢？那种本抱着“不能上同一所学校，至少还是邻居”的侥幸心理，却要被命运牵制着走上“人散，事事散”的世俗道路。就像在冬天里一口气喝了一大杯凉水，然后慢慢的流为温热的眼泪一样。一样的无奈，一样的默默承受。
报完名，我一个人走回家抬头望向天空想寻求一丝安慰，眼前却这样不合时宜的出现你的笑容，我微眯起眼，知道那只是幻觉。
眯上眼不想把你看清，只是为了不想把你看轻。
为什么记忆总是与现实有出入，记忆里有暖暖的光线穿透马路边的铁架电线，金黄色的光圈会一圈一圈的泛开，使威严的铁架变得柔和起来。
现实中强烈的光线照的刺我眼睛，渐渐模糊我的视线，让人如此讨厌。
记忆里我和林苏会抓一把稻米抛向电线杆上栖息的麻雀，它们惊慌失措“叽叽喳喳”叫起来的样子和从高空迅速冲下来衔住快落地的稻米是我至此看过最精彩的表演。
现实中，我只能看到空荡荡的电线被风吹的乱摇晃，连乌鸦都不愿意光临。
也许是下意识的，我选择隐藏自己，初中第一年我没有去找林苏，林苏也没有找我，我们就这样失去联系。
林苏，你就这样无所谓的对待我们之间的友情吗？想想以前做朋友的3年来，每次都是我主动找你，每次出去玩都是我站在你家门口等你，每次上学放学都是我骑车子载你。可你好像什么也没付出过。
暑假的时候，林苏打了我手机，我没有接，我不接她就继续打。我妈妈的我爸爸的我家里的我的，最后抵不过我妈的生拉硬拽，才有勇气和林苏见面。
见到林苏的时候，她的眼眶红红的，但又没发现一丝泪痕在眼角，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接受她所有上演的苦情戏戏码，反正她知道我一定会原谅她。
我站在她跟前，她看了看我，然后缓缓开口：“余泺依，你不要总装无辜好不好？你有什么资格生我的气？明明是你先背叛我们的友情的，好不好？”在接受到我错愕的眼神后，林苏很满意的说道，“还记得小学毕业那天我哭了吗？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妈说如果我考不好她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