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不是官员家属，听听市井的声音看看报纸也应该知道的呀。”
“我就是这城市的一个过客，操那份闲心干嘛，爱说不说。”蒲志华没好气地道。
“市委书记萨利明市长苏乐夫都被双规了，官场上乱成了一锅粥呢。”
“啊，不会吧，因为什么事呀？”蒲志华没想到会是这么大的新闻，想当年，苏市长还带了不少农艺专家去过他们蒲家岙呢。
“贪污受贿呗，跟一些房地产商勾结，造成国有资产大量流失，不只是他们呢，十几个副市长也跟着进去了五个。”
见蘧临翰说得轻描淡写，蒲志华不禁有些纳闷，他爸蘧德衍不也是副市长么，便关切地问道：“那蘧伯伯呢，没受到牵连吧？”
“我爸？”蘧临翰笑道，“哪会呀，他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凭他那为官之道，不是省里有赏识他的人，只怕是早已混不下去了，干净得很，没事，只是市里几套班子一下子塌了大半，工作强度加大了，有时也要去配合省里纪检组的检查，随时接受传唤，了解情况。”
这天，蒲志华跟着蘧临翰又去蘧家混饭吃了，说是混饭吃，其实还是蓝东平嘴馋，吃过蒲志华烧的菜，对女儿蓝千雅炒的菜就说三道四了，鸡蛋里拣骨头，总打电话要干孙子过来孝敬他。
吃过饭，大家坐在一起聊天，因为蘧德衍没在，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市里官场地震上去了。
“都有段时间了，一个这么大的城市没有领头羊说不过去呀。”蒲志华道。
“快了吧，可能这几天会有新领导过来。”蘧临翰喝了口茶说。
“谁呀？”蓝千雅和蓝东平都很好奇。
“华阳市市委书记葛荣刚调过来当我们这的市委书记，省人事厅的厅长芦梅生任市长，老爸可能位置会前移，不往省里上调的话，常务副市长是没问题。”
“你消息倒灵通得很，”蘧媛媛笑道，“人还是谨慎一点好，现在总算明白了老爸的精明之处，以前还时常埋怨他顽固不化呢，没想到老了老了还能往前小挪一步，我原以为就这么退休了呢。”
“能自由活着是最可贵的了，物质上能过得去就行，人心不足蛇吞象，捞了一万的便宜还想十万百万呢，像那苏乐夫，就是那几千万来历不明的资产不会被国家上缴，坐在牢里也没法花呀。”蒲志华慨叹道。
“谁说不是，”蓝千雅附和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邪路走久了，总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
“没想到这次牵涉的面这么广，倒了六七个厅级干部，处级干部抓了十几个，从来没出现过这么严重的情况，搞得人心惶惶。”蓝东平叹道。
“新领导到位后肯定第一步就是稳定人心了，”蘧临翰帮蒲志华递过餐巾纸，继续说道，“不是因为死了人，事情不会闹得这么利害。”
“死了人？”蒲志华惊讶地问。
“嗯，有好几个人上访了几年，费尽心思一直扳不动，最后有个人就在省纪委门前自杀了，其他人就拿这事为借口来造势，终于惊动了高层，这要搁古代那就叫死谏。”
“萨利明平时的形象蛮好的呀，怎么会栽个这么大的跟斗。”蓝东平惋惜地道。
“太相信人了呗，”蘧临翰不以为然地道，“那些开发商行贿时说得天花乱坠，乱表忠心，到了危急关头，那就成了一头疯狗，不反咬一口才怪呢。”
“就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拿了人家的好处肯定要为人家办事，人家居然出那么大的价钱肯定是难办的事违法的事。”蓝千雅道。
正说着，家里的电话响了，蓝千雅过去接了，和电话那头的人谈了好一会儿，放下电话就长吁短叹。
“是大哥那头打来的？”蘧临翰一旁听着隐约感觉是关于大哥蘧剑阳的事。
“可不就是。”蓝千雅唉声叹气。
“又打营蕾了？”蘧媛媛连忙问。
“是哦，”蓝千雅忍不住骂了起来，“你们说说，那家伙长得人模狗样，脾气为什么就那么怪呢，三天两头打老婆，哎哟，咱家的脸面都被他丢光了。”
关于蘧剑阳的事，蒲志华也听蘧临翰偶尔说过几次，说是他那位大哥对谁都还不错，就是对老婆太过份了，动辄拳脚相加，也实在是营蕾娘家无钱无势好说话，要稍强硬点的话，蘧剑阳不说吃不了兜着走，至少仕途也会受影响，而不像现在一帆风顺，连着往上升。
“你爸他是没空，他要是能过去说他一顿可能还有点效果，只有你去一趟了，跟他摆摆道理。”蓝千雅对蘧媛媛道。
“我才懒得再管他那破事，超市里的事忙得我都没空喘气，又不是没说过他，那么大个人了，总不至于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提醒吧。”蘧媛媛气哄哄地道。
“平时看上去是个很好的青年呀，怎么会动不动就用粗呢，实在是想不透。”蓝东平也叹道。
“不是对死者不敬，根源还是坏在我那爷爷。”蘧媛媛对蓝东平道。
“这孩子，乱说，这跟蘧老师有什么关系，在你们身上他老人家花费的心思少啊。”蓝东平不高兴地道。
“就是因为花心思太多的缘故啊，”蘧媛媛分析道，“他老人家整天板着个脸，谁见谁怕，在剑阳和临翰的学业上抓得不知道多紧，不容许犯一点错误，名次哪怕是在全校前五名之内，要是比上次下跌的话，那至少一个月没有好脸色，乌云密布，压得人家喘不过气来，幸亏我是女孩子，他不太管，要不然不是被他逼得跟剑阳一样性格扭曲，就是被逼成疯子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阿翰不是他孙子么，怎么没疯呀。”蓝千雅骂道。
“那是因为小弟初中时候跟你们去了清溪乡，高中在双桥没呆多久又来了庆源，跟着外公过，逃过了爷爷的白色恐怖，”蘧媛媛对蘧临翰道，“所以说，你是很庆幸的。”
“你爷爷人都走了七八年，还把账算到他身上啊，要是你爸听了，指不定怎么教训你呢。”蓝千雅训诫道。
“大哥这变……这不可理喻的行为一时要扭转过来也不太现实，还是我走一趟，先去看看情况吧。”蘧临翰本来是想说他大哥变态的行为，但一看到蒲志华投过来的眼神立马改了嘴，因为在蒲志华面前提到蘧剑阳的事时曾说过他大哥是个变态狂，结果被蒲志华教训了一顿，说各人所处的生活环境不一样，品性自然有差异，不能因为有一两个缺点就往死里埋汰人家，要是人家因为你的性取向而说你是变态，你心里作何感想。这么一说，驳得蘧临翰哑口无言，从此再也不敢在蒲志华面前乱说变态那两个字了。
蒲志华这时突然说道：“不知道海东市有没有那种帮人减压的行业。”
“那是个什么行业？”大家都好奇。
“我以前在广东打工时听人说过，说是有那么一种公司，专门让人出气的，受了上司的气没处发泄，可以去那种公司减压，里面安排了那种让人骂不还嘴打不还手的服务员，也有的是橡皮做的假模特，让你上去拳打脚踢，发泄一通。”
“这种自欺欺人的事也有人做啊？”蘧媛媛不相信地道。
“怎么会自欺欺人呢，你自己设身处地想一想，假如你一肚子的怨气没地方出，正好有个倒霉蛋碰上了，你一通破口大骂，人家听了不顶嘴还而逆来顺受，你那怨气不就出得差不多了么。”蘧临翰倒是一点就通。
“把我牵扯进去干嘛，我跟剑阳那小子能是一个德性么。”
“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就事说事，没有埋汰你的意思。”蘧临翰赶紧陪笑道。
“我倒是赞成我孙子的主意，能有那种公司最好不过了，就怕他们海东没有啊。”蓝东平叹气道。
“没有就自己造吧，大哥的房子不是有那么大么，干脆腾出一间房子供他发泄去，里面买些拳击手套和沙包之类的。”蘧临翰出主意道。
“你这出的什么海外的主意，”蓝千雅狐疑地道，“行得通啊？”
“行不行得通先试试再说，咱们这不都没辙了么，我和大姐又不是没去劝过，有什么用呢，总不至于让爸这个副市长的职位不要了，跟在他身边监督他。”
“那等你爸回来时我再征询下他的意见。”蓝千雅道。
“爸要是能有办法，也不用气得跟你吵架了，我看还是先别跟爸说吧，剑阳那小子别的能耐没有，惹你们俩老人家窝里掐倒是利害，不妨先试试小弟的方法再说。”蘧媛媛没心没肺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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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第八十二章 。。。
蘧媛媛见蒲志华对自家大弟的事蛮上心的，便关心地问道：“你小姨的腰快治好了吧？”
“爷爷说差不多了。”蒲志华点头道。
“这毛病重在日常的休养，让她在医院再呆个半个月，巩固一下疗效吧，别一回家就干上农活，那可前功尽弃。”蓝东平建议道。
“我也是那么想，就是小姨天天喊着要回去，可能是觉得闷吧。”
“你就别上超市了，在医院陪她呗，身边没个人聊聊天，肯定闷得很。”蓝千雅笑道。
“我也那样说过啊，她不同意，每天去看她，还没呆到十分钟，就轰我走，让我去超市帮忙，好像她是超市的老板似的，生怕误了生意。”蒲志华苦笑道，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想想也是，躬背干了几十年的活，这要一下子让她什么都不干了，肯定不自在。”蓝东平感同身受地道。
“我准备明天回家一趟，把大姐和两上小屁孩带过来，有她们在，小姨肯定会安生一点。”
“明天还是别去了，”蘧临翰劝道，“过两天吧，大后天我陪你一起去。”
“干嘛？”
“蒲爷爷的八十大寿不是马上快到么，咱们送的寿礼明天才会运到，到时跟寿礼一起过去。”
“哦，什么寿礼要用车运来呀？”蓝千雅好奇地问。
“做棺材用的木料。”蘧临翰笑道。
蓝千雅一听，狠敲了一下蘧临翰的头骂道：“说什么呢，人家老人做寿你送什么不好，送木料，这不明摆着咒人家么。”
“不要紧的，咱们乡下的乡俗，给老人早早备好棺木是对老人的一种孝敬，爷爷他要是知道了，肯定高兴得不行。”蒲志华笑道。
“真是这样子？”蓝千雅不相信地道。
“是有这么个乡俗，”蓝东平接嘴道，“在世知道儿孙给自己准备着什么料，无后顾之忧。”
“那就好，把我吓一跳，我还以为你小子胡乱来呢。”蓝千雅瞪了一眼儿子道。
“人生七十古来稀，这都八十大寿了，你家是不是准备大办一场吧。”蘧媛媛笑道。
“那是肯定的。”蒲志华点点头。
“八十算什么，阿华太公太婆都是一百多岁的人了。”蘧临翰不以为然地道。
“你太公太婆今年高寿啊？德衍给你太婆祝寿的时候是哪一年，我一时倒不记得了。”蓝千雅问蒲志华。
“太婆今年106了，明年太公要准备过110生日了。”蒲志华呵呵笑道。
“是啊是啊，长寿的都到志华一家去了，”蘧媛媛捋了捋刘海道，“你家是不是有什么长寿的秘方呀？”
“哪有什么秘方，一样吃五谷杂粮的。”蒲志华憨憨地道。
“外公，这在医学上有什么讲究么？”蘧媛媛不死心地问蓝东平。
“哪有什么讲究，要有讲究，这世上长寿的人岂不都是医生，”蓝东平摇摇头道，“长寿跟遗传有关，也跟自己的生活习性有关。我猜想，蒲山老先生一则是因为有茶养生，二则是心胸宽敞，什么事都想得开，没烦没恼，三则老有所为老有所乐，这把年纪了还在炒茶。”
“爷爷讲得有道理，我太公为人极为乐观，很少见他有着急上火的时候，对新生事物也始终保持着很好的兴趣，家里的电话电冰箱电饭煲电磁炉手机等等都是他第一个上前实验亲自操作，反过来再来教小姨怎么怎么用，有趣死了，以前在外面的时候，每次听小姨在电话里讲太公又教了她怎么调冰柜温度怎么用空调摇控器时，心里很是开心，所以一有点钱我就会为家里添些没有的家电，图个一乐。炒茶的机器上市不久，我爷爷曾尝试着用机器炒过茶，但作废过几次后便心灰意冷了，一直坚持用手工炒茶，太公则不然，天天绕着那些拣茶机摇茶机烘茶机转，不断地摸索，用机器炒出的‘鬼儿脸’和‘懒蚕儿’一直很畅销。”
“老人的心境真让人羡慕啊。”蓝千雅感叹地道。
蘧临翰跟着笑道：“上次我跟他老人家说，瞧你那精气神，活个120岁没问题。你们猜他怎么着，扭起我耳朵骂道，臭小子，敢咒我打短命。”一句话把大家全给逗乐了。
“老人家活得真是洒脱。”蘧媛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