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时,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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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时,想你-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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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暮像变戏法似的突然拿出一顶黑色线帽,那时男生中颇为流行的款式。他抬手给嘉木仔细地戴上,戴上之後嘉木整个人显得有几分不羁,还有几分深沈,像黑夜里的街边痞子。千暮端详了他一会,笑著说:“怕你冷,送你顶帽子。”
  
  
  一阵暖流突然漫过嘉木的身体,就像在寒冷的冬夜喝了一碗暖暖的汤。他摸了摸帽子,说:“那我请你吃饭吧。”
  
  
  “好啊。”千暮摁灭了烟头,说:“上来吧。请我吃什麽?”
  
  
  “後门外的东北菜怎样?”
  
  
  “可以阿。”
  
  
  後门外的小区里有一家东北菜馆,不大的小饭馆总是给人以温馨的感觉,尤其是在冬日。嘉木点了自己喜欢的地三鲜,锅包肉,又点了几个招牌东北菜。千暮像是离不开酒似的,照例叫了几瓶雪花。菜点完,服务员拿著菜单离去之後,两人一时静默下来。
  
  
  饭馆的电视里正在放《小李飞刀》的片头,罗文在唱:“无情刀,用不知错;无缘份,更叹奈何。”歌声听起来竟有几分凄楚。
  
  
  “其实古龙小说里的话,都有几分哲学意味。”千暮一边开啤酒,一边说,“比如,老婆要偷人,天要下雨,人要发财,都是无可奈何的事。”
  
  
  “你老婆偷人啦?”嘉木好笑地问。
  
  
  “只记得这句了。”
  
  
  嘉木想了想,说:“我挺喜欢这段。‘冷风如刀,以大地为砧板,视众生为鱼肉。万里飞雪,将苍穹作洪炉,熔万物为白银。’”
  
  
  千暮看著他,嘴角带笑:“你也喜欢古龙?”
  
  
  嘉木摇摇头:“不喜欢,有些桥断怪恶心的。”
  
  
  “恶心吗?”千暮摇头道,“终归还是你心肠太软。我不觉得呢。”
  
  
  “把一个好端端的帅哥的双腿齐根斩断,天天喂猪油拌饭喂成肉球,”嘉木说著要作呕了,“还不恶心麽?”
  
  
  千暮悠闲地点了根烟,含笑看著他,“我这有更恶心的,要不要听?”
  
  
  嘉木连忙摆手道:“不必了,我还想吃饭呢。”
  
  
  “我有一回看了本关於古代酷刑的书,看完後三天都没吃下饭。”
  
  
  嘉木听了,好奇心蠢蠢欲动,又怕听了倒胃口,因而只瞪著千暮不说话。
  
  
  千暮笑了,隔著桌子探手过来揉他的头,“想听?”
  
  
  嘉木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7

  走出饭馆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街道旁的路灯蕴著昏黄的光。嘉木喝了点酒,在冷风的吹拂下早已清醒了。但兴许那点酒意给了他胆量,他对千暮说:“你是不是就住这小区?去你那坐坐啊?”
  
  
  千暮正弯腰开车锁,听了嘉木的话他抬头认真地看他一眼,随即他笑道:“你不怕我吃了你?”
  
  
  “谁吃谁还不一定。”嘉木双眼炯炯地盯著他,道。
  
  
  “好吧。”千暮弯起好看的眼睛,说,“我怕你吃了我。”
  
  
  嘉木好生失望,他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千暮推著车走出几步远,见他没跟上来,回过头来看著他。两人沈默地对视了几秒後,千暮又走回来,微低著头看嘉木,说:“其实,”他又沈默许久,像是在下定决心似的,才又接著道,“我有男朋友。”
  
  
  像一个晴天霹雳当头打下,嘉木忘了反应,只愣愣地看著眼前俊美的脸。
  
  
  千暮停好了车,把嘉木拉到旁边一家奶茶店。两人坐定後,千暮说:“我和他是高中同学。现在他在上海工作。”
  
  
  嘉木笑笑,反问道:“你为什麽要跟我说这个?”
  
  
  千暮却并不回答,只沈默地注视著嘉木,嘴角边还有若有似无的笑意。嘉木被他看得心慌,像是自己的心思尽数被那人看透了一般。
  
  
  奶茶店的灯光并不明亮,墙上的壁灯发著晦暗的幽光。他们坐在楼梯下的一张桌子旁,头顶时不时传来木质楼梯嘎吱嘎吱的声音。千暮把玩著手中的打火机,“啪嗒、啪嗒”的声音听来有几分突兀。一会,他放下打火机,说:“因为你玩不起,我不想伤害你。”
  
  
  嘉木皱皱眉,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自己刚才的问题。“不想伤害你”之类的,在他看来,是最不想从喜欢的人嘴里听到的借口。他倔强地反问:“你怎麽知道我玩不起?”
  
  
  “你很单纯。”像是下结论似的,千暮说。
  
  
  嘉木感到伤心,为对方的冷静自持,像一个局外人似的,清醒地看著自己沦陷。他猛地站起身,匆匆地说了一句“我走了”,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嘉木快步走到狭小却又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千暮并没有追出来。他慢下脚步,跟著人流缓慢地往学校里走。此时正是晚自习结束的时间,因而这条後街热闹异常。
  
  
  此时嘉木感到心里空落落的,一个人在人群里穿梭,便显得格外形单影只。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这麽说来,他已经狂欢了如许多年。现在,还将继续狂欢下去。
  
  
  回寝室後他没有再像往常一样上BBS,那虚拟的世界填补不了他心中的缺口。
  
  
  他想他是太寂寞了。
  
  
  他披上大衣,决定去风起时消磨时间。
  
  
  深夜的酒吧正是一天中最喧嚣的时刻。嘉木点了一杯Long Island,坐在吧台边浅斟独酌。Long Island的中文名是长岛冰茶,他起初以为是茶,像喝奶茶似的喝了几口,便发觉自己有点不甚清醒了。
  
  
  头昏脑胀之际旁边有声音响起:“你一个人来玩?”嘉木转过头,只见旁边坐著一个时髦的男人,衣著打扮颇有几分韩星的味道。
  
  
  因著酒精的关系,嘉木大脑也变得有些迟钝了。他还未反应过来,那人又问:“你喝醉了?”
  
  
  嘉木摇摇头,说:“只是有点晕。”
  
  
  那人毫无顾忌地拿起他的杯子泯了一口,笑道:“这是鸡尾酒,不是茶。”
  
  
  “那它应该叫长岛冰酒!”说著嘉木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想去厕所洗把脸醒醒酒。刚站起来便一个趔趄,重又摔倒在那人身上。幸而那人伸手接住了他。
  
  
  那人扶著他,说:“还是我陪你一起去吧。”




8

  嘉木在那人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走进厕所,他反手关上门,也许是地太滑,嘉木重重地靠到门上,将那人也一把拉近身前。四目相对,寂寞的嘴唇触碰在了一起。
  
  
  嘉木承认这在他的意料之中,然而这充满了酒精味道的吻却难以令他迷醉。他想起,也是一个寂寞的夜晚,那淡淡的烟草味,曾充斥了他的胸腔,令他心甘情愿地沈沦。
  
  
  他确实是太寂寞了。
  
  
  却原来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令他不寂寞。
  
  
  他恶狠狠地想念那烟草的味道。
  
  
  嘉木推开了那人,一阵风似的冲出了酒吧,直到奔到空旷的马路上,他才感到些微清醒。
  
  
  路边的杂货店依然亮著灯。他在烟草柜台前踌躇良久,最终还是空手离去。
  
  
  他有慢性气管疾病,断断续续十来年,说严重却也不严重,但总靠药物控制著病情,说不严重也严重,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秋冬季节是病情容易加重的时候,他应该过著规律的生活。
  
  
  但是他太寂寞。
  
  
  夜晚躺在床上总是难以入睡。想到这麽寂寞的自己常常会觉得可耻。
  
  
  临近年底的时候,校园里弥漫著浓重的喜庆气氛。在浓郁的节日气氛里,期末考试也临近了。嘉木重又过上了规律的生活。每天清晨斜挎著阿迪的黑色背包去图书馆占座,夜晚披著星光去後门外买夜宵 。
  
  
  对於学习嘉木感到力不从心。高中的时候他可以在书桌前坐一整天,只为做那些枯燥而繁琐的数学题,或是物理题。而现在他每天每天地在图书馆光线最充足的位子上睡觉,然後在睡醒的时间里想千暮。
  
  
  他想念那个可以令他不寂寞的人,却从心底里不愿再与他有任何瓜葛。
  
  
  寂寞地在图书馆过了元旦之後,考试周在漫天飞雪里来临了。
  
  
  那天上午嘉木考了一门专业课,吃过午饭後在教学楼前的走廊里等待下午的考试。下午考的是他选修的世界电影赏析,他只需海阔天空地在纸上写下大篇大篇的影评就行。这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
  
  
  他掏出一根香烟,叼在嘴里却不点上,靠著墙壁回想著《罗生门》的情节。就在思绪纷飞的时候,突然有闪光灯在眼前亮起,伴随著一声惊呼:“糟糕!忘关闪光了!”
  
  
  嘉木回头一看,却是球球抱著相机站在两米开外。球球朝他笑笑:“你刚才叼著烟沈思的样子很有感觉,我就拍下来了。”
  
  
  “什麽感觉?”嘉木问。
  
  
  “看起来很寂寞。”
  
  
  球球抱著单反相机在他身边坐下。嘉木好奇心起,瞄了一眼液晶屏上的照片。照片有些过曝了,显现出清新的日式风格。照片里的男孩有著阳刚的轮廓,叼著烟靠在墙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的相机?”嘉木又问。
  
  
  球球摇摇头,说:“别人的,借来玩玩。”
  
  
  嘉木接过相机翻看起了照片,翻了一阵之後,不意却看到了那日思夜想的身影。有在阳光下笑著的,有在咖啡馆里沈思的,有在弱光下抽烟的,有在饭馆里吃饭的。相机里还有另一个陌生男人的照片,数量不多。那个男人和千暮一样,长得很干净,只是留著一头利落的短发,有著冷漠的表情,且神情傲慢,无一例外地穿著干净的白衬衫,一丝不苟地如同那些出入高档写字楼的成功人士。
  
  
  嘉木几乎连相机也端不稳了,颤抖著声音问:“这相机是谁的?”
  
  
  球球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随意地说:“千暮的男朋友。”手指指向相机里的陌生男人,“就是他。”
  
  
  嘉木愕然,愣在原地。
  
  
  他没想到,千暮的男朋友,竟是一个看起来如此强势的男人。




9

  考完试的那天嘉木接到了球球的电话,问他愿不愿意一起去南京。嘉木问她现在有几个人。她说3个,有一个你认识,千暮。
  
  
  嘉木听了,心狠狠地疼了一下。这个这两天被他刻意遗忘的名字,此刻听来竟分外有诱惑力。
  
  
  “为什麽叫我?千暮不是有男朋友麽?”
  
  
  “本来加上他正好两男两女,可是他临时有事去不了了。”球球说,“千暮让我问问看你愿不愿意去。”
  
  
  理智上他不愿意再与千暮有任何交集,但他控制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
  
  
  约定的出发时间是下午。嘉木来到约定的地点的时候,千暮正靠在车门上吸烟。那人穿一件闪亮的短款黑色羽绒服,两条修长的腿优雅地交叉著,只远远地看一眼,嘉木便无法呼吸了。
  
  
  见到嘉木,千暮朝他微微一笑,微眯的双眼弯成了好看的弧度。嘉木也忍不住一笑。这麽多天的寂寞,与想念,以及时间的隔阂,似乎一下子被化解了。
  
  
  “考试考得怎麽样?”走近了,千暮笑著问他。
  
  
  “能过。”嘉木淡淡地说,“你最近怎样?”
  
  
  千暮似乎真的思考了一下,才说:“其它都还好,就是有点寂寞。”
  
  
  嘉木的心狠狠跳了一下,但他还是微微笑著,说:“你有男朋友,又怎麽会寂寞?”
  
  
  千暮依旧笑著,但嘴角的弧度变得有些勉强。“有等於没有。”他说。
  
  
  嘉木心跳加快,但脸上依然一派云淡风清,“那就分了呗。”
  
  
  千暮盯著他,认真地说:“就算是左手牵右手,切下去也会痛。”
  
  
  千暮说完两人便陷入了沈默,直到球球和另一个女生到来,四人上了车,欢快的气氛才一点一点地在旅途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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