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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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的车站-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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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姣说:“如果不介意的话,干嘛再也不肯来跟我们一块行动?”

  白染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直觉余锡裕是对的。

  苏姣说:“其实我算是看透了,人与人之前就是这麽冷漠,不论别人议论了你什麽,内心里对你还是无所谓的,别人的事终究是别人的事,那别人的议论又有什麽意义呢?”

  白染没有办法,只好说:“苏姣谢谢你,但是我真的没有在乎那些。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但是我应该是不会到学校里来了。”

  苏姣的脸有些红了,尴尬地扭过头,咬著嘴唇不再说话。

  白染说:“别想那麽多了,东西都放好了,我先走了。”

  从小学校里出来,没见余锡裕,白染猜想这两辆自行车大概是跟赵保贵借的,但又不能确定,想一想,还是一手一辆推回去再说。

  回去果然小棚子没人在,白染停了自行车走进去,空荡荡的有些寂寥。看著日头,估计四点半左右,不知道余锡裕回不回来吃晚饭。中午吃得挺好,白染就也不急著做饭,打算等一等,如果余锡裕吃过了,自己随便下点面条也很快。

  两个人的车站106

  白染拿著一本书,要等余锡裕回来,最後却不知不觉地趴在工作台上睡著了。朦胧中醒过来,发现自己的胳膊被压得酸疼,是疼醒的。没有点油灯,身周一片漆黑,却发现门洞那里一片光亮。奇怪走出去看,竟然是月光。大概因为是在乡下,与城里不同,天空特别干净,也就特别幽蓝深远,一轮月亮正圆,弥散出强烈但又不刺眼的光,深蓝的背景里还洒著无数星光。

  白染一时看得呆住,突然肩上被拍了一下,吓了一跳,却原来就是余锡裕。

  余锡裕笑嘻嘻的,说:“对不起呀,本来想早点回来的,弄到这时候才修好,幸好还赶得及跟你一块儿看月亮。”

  白染才回过味来,说:“难不成今天是中秋节吧。我不会算阴历,不过来了之後就没数日子。”

  余锡裕说:“我本来也不讲究这些,过什麽节呀,吃肉的时候就是过节,呵呵,今天中午已经过了节了。五婶也真是的,非得今天叫我去,我埋头摆弄了一会儿,人家里突然开始吃团圆饭了,我真是尴尬得不得了。”

  白染笑起来,说:“你不是爱蹭饭吗?正好蹿到人家桌上去呀。”

  余锡裕说:“唉,一言难尽。这一回不同啊,我就怕人家叫我一块儿吃饭呀,拒绝了让人家尴尬,不拒绝又不行,我哪能不陪你过节反而陪不相干的人过节呢?”

  白染觉得这话有些不伦不类,但是细想又一点问题都找不出来,而且,听了之後觉得心里特别甜,心想,余锡裕这嘴上抹蜜的功夫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余锡裕说:“我去搬几个小凳子出来。五婶给了我几块月饼,正好跟你一起一边看月亮一边吃。”

  白染才看到余锡裕手上拿著一个黑乎乎的小包裹。两个人搬了小凳子出来,并排坐,余锡裕拿出包裹来,原来是枯荷叶包的,里面一叠圆饼子。

  虽然有点煞风景,白染还是说了:“其实我不是很喜欢吃月饼,你要是喜欢就多吃几块吧。”

  余锡裕说:“你要是不吃就真的傻了。我也不喜欢吃那些又干又硬的月饼的,不过黄平乡的月饼并不是真正的月饼。月饼的酥皮和馅料做起来都不容易,黄平乡太穷,没有人会做月饼,也懒得去申请支援这种东西,大家就自己变著法儿做点圆形的饼子吃。五婶家的月饼用的就是最实在的料,你尝了就知道。”

  白染拿起一个,还是热乎乎的,闻起来似乎是煎过的,圆圆的小盒子一样,咬一口,皮儿有点像生煎包,再咬一口,里面竟然是猪肉白菜馅的。

  白染笑了出来,说:“这个是月饼?肉馅的。”

  余锡裕也拿了一个,大口咬了一下,说:“谁规定月饼一定要是甜点心的馅呢?好吃就行了嘛。而且大家平时哪有机会吃肉呢,正好找个理由杀头猪。”

  白染说:“算你说对了,吃肉的时候就是过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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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饼”是煎的肉馅,只能当下吃完,而且五婶家本来也穷得叮当响,考虑到跟余锡裕在一起的还有白染,送了四个已经算是非常大方了。不过那“月饼”包得很厚实,每人两个也就饱得很了。

  白染啃得很快,正觉得有点渴,就听到余锡裕说:“我端杯水来给你喝。”

  白染点点头,余锡裕就进去了。

  余锡裕也没费什麽工夫,在炉子上一提,烧水壶里还有半壶温水,倒了一杯端出来,白染竟然已经靠著门洞睡著了。余锡裕楞了一下,放下搪瓷杯,弯腰把白染抱了起来。

  白染下午本来已经睡了好一段时间,可白天骑车来回、山路又颠簸,实在是累得狠了。余锡裕抱起他的时候,他还是困得没有完全清醒,迷迷糊糊的只觉得天旋地转,不自觉地搂住了余锡裕的肩。余锡裕走了几步,他才勉强睁开了眼睛,一团黑暗里面一个人抱著自己,姿势就像中年妇女在抱小孩,感觉很奇怪,软绵绵地说:“你抱著我干嘛呀,快放我下来。”

  余锡裕嘴上连连答应“好好马上就放下”,大步走了几步,就把白染放在了床上。

  想起白染平时睡觉好像都是专门换了衣服的,迟疑了一会儿,终於还是没有脱他的衣服,只把他搁在床里枕上枕头再盖上毯子。外面奔波了一天,照著白染的脾气,是得好好洗个澡的,但是眼下好像也没必要了。这麽爱干净的一个人,搬来了之後竟然没洗过澡,余锡裕多少明白是这麽回事,一边有些怜惜他,一边又是无计可施。

  白染都没洗,余锡裕自己就更用不著洗了,连油灯都没点上,直接翻身上床。他自己也是累了一天,眼睛一闭就睡著了。

  白染毕竟还是睡得不舒服,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就醒了,发现自己穿著衣服睡了一晚。回想昨晚的事情,只能依稀记起与余锡裕一起吃月饼看月亮,怎麽看著看著就睡到床上来了?一想到自己没洗就睡,浑身都难受起来。坐起身来,只觉得手脚都是酸疼酸疼的。

  白染一动静,余锡裕也跟著醒了,眯著眼睛问:“这麽早起来干什麽?”

  白染说:“我昨天晚上没洗脚没洗脸,难受得很,现在起来洗洗先。”

  余锡裕说:“这个时候,洗什麽脚啊?不如好好睡睡。而且今天就开始播油菜了,一天下来肯定干净不了,你还不如下地回来再洗。”

  白染说:“待会儿是待会儿,现在是现在,就算待会儿弄得再脏,现在也得洗干净。”

  余锡裕说:“还是省省力气别折腾了,先陪我睡好了觉再说。”

  白染还要再说,就被余锡裕拽下来,头扑到了枕头上。

  余锡裕说:“昨天还挺累的,直到现在手腕都疼,你就陪我睡一会儿嘛。”

  余锡裕大概还没睡醒,半眯著眼睛,沙哑的嗓音懒洋洋的,似乎磨得白染的心里麻痒起来。白染不敢再乱动,也不敢看向余锡裕,默默翻身向里,闭上了眼睛。

  两个人的车站108

  白染一闭上眼,就模模糊糊地睡著,朦胧之中感觉到床板的轻微震动,睁开眼睛转头看时,余锡裕果然悄悄地起床了。

  白染说:“起来了?怎麽不叫我一声?”

  余锡裕说:“我不是正烧水嘛。热了正好叫你洗脸。”

  白染从毯子里钻出来,身上的衬衫果然是皱巴巴的,低头犹豫。

  余锡裕背後长眼睛似的,说:“别不好意思了,除了我,没人会注意到的。反正还没穿脏,别换了。换下来我也没熨斗给你。”

  白染很不好意思,穿一身皱衣服出门,总是说不过去的。

  余锡裕丝毫没有过类似的挣扎,说:“好了,可以洗脸了,快过来吧。”

  白染只好衣服也不换,洗了脸,吃了早饭,跟余锡裕一起出门。

  走不了几步,白染突然一本正经地说:“你那条毯子太薄了,今天晚上回去,得收起来,换成棉被。昨天晚上,风吹得还挺冷的。”

  余锡裕忍著笑,说:“没问题呀,难得你还惦记著。最近几天肯定得降温了,还得下几场结实的雨,不然油菜拔不出来。”

  白染跟著他走了一段,说:“这一条不是上山的路呀,走错了吧?”

  余锡裕说:“咱们今天不是去大田,是去苗地,得等到抽出了苗,才会移到大田里去呢。”

  沿著去翻船山相反的方向一直走,是另外一片从来没到过的山坳,里面好几亩地,跟大田果然不同,田埂围得特别精细整齐。脚踩在松软的泥巴上几乎会陷下去。白染才知道余锡裕为什麽说下田要穿草鞋才合适。

  田边上赵保贵已经看到了他们两个,喊:“来得这麽迟啊,又偷懒,快来领工具。”

  白染跟著余锡裕过去,领到的工具是一个小推斗车和一根锄头。整片地里,一共也只有顶多五六个人。

  余锡裕说:“其他人都去大田里整地去了。这里的地已经犁过,咱们现在要做的是培好基肥。”

  小推斗里的东西灰不像灰粪不像粪,就是基肥了,有些味道,但不算臭。

  白染看看别人的动作,就是在犁过的沟里填上肥,然後翻土压好。这活儿看上去不轻松,但也不复杂。

  余锡裕说:“黄平乡的老迷信,苗地里不让女人来的,全是年纪轻的小夥子,所以呀,接下来的几天里面不用担心跟她们碰面了。”

  白染心想,我什麽时候在担心了,但也并不分辩,说:“可见得我还得荣幸了,可以有机会担此重任。”

  余锡裕说:“可不是嘛。说不定,还是沾了我的光才能进来这苗地呢。”

  白染咕哝了一句“去你的吧”,就不再理他了。

  整地也是件枯燥的事,不过对白染来说不成问题。他似乎特别喜欢这种周而复始的一板一眼的工作,还有点乐在其中的意思。别人都是各自管一畦,余锡裕却跟他并排,一人一条沟,他太专心,也就没有留意,余锡裕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没话找话,他也是哼哼哈哈地答应著。

  快到中午的时候,白染突然想起来:“今天中午咱们没带吃的过来。”

  余锡裕说:“还等你想起来。不过,今天可是有优待的,因为咱们做了精英劳动力,所以呀,中午有人送饭给我们的。”

  两个人的车站109

  整地比不得收割,是项还要费工夫的工作,直花了两天,才把苗地整完。整完之後很仔细地灌了水。

  前面的程序完成之後,天又阴了下来。

  白染说:“下点雨比较好吧,出芽比较快一些。”

  余锡裕说:“也不是这麽说。黄平乡并不缺水,灌田一点都不困难。可是如果下大雨的话,肥料都会被冲走,咱们之前整地的工夫都白费拉。”

  眼看著天越来越阴,所幸最後只是洒了几场毛毛雨。落雨的时候正好两人可以缩在棚里歇一歇,等雨稍住就是播种了。

  播种的时候领的工具竟然跟整地时是差不多的,只是推斗装著的草灰里混著油菜种子。做法要更费工些,拿个小铲,挖出一道小沟,把种子洒进去,再小心翼翼地用土盖好,做不到多大会,头就晕了,脖子也疼,就做一会儿歇一下。虽说这样,大家也是不敢松懈,误了出苗的最佳时期,对整个收成都有严重的影响。

  播种的第一天结束,白染累得全身像散架一样,一回去就倒在床上。

  余锡裕一看白染那样,非常无奈。他自己也是累的,但哪能就这样放著白染不管。靠著床歇了一会儿,看白染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忍心叫他,随便煮了一点面,端到床边,说:“小白,快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连叫了好几声,白染也没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说:“我太累了,吃不下去,你先吃吧。”

  余锡裕说:“明天还是播种呢,你不好好吃东西,明天又要怎麽办?”

  白染再不回答,也不动。

  余锡裕只能把他硬抱起来,靠在自己肩上,端过饭盒来,把筷子硬塞在他手里,对著他的耳朵大声说:“大少爷,我伺侯你,你就张张嘴还不行吗?”

  白染被他吵得受不了,睁开眼睛一大饭盒面条正放在鼻子底下,本来不想吃,可一股葱花的香味直冲鼻子,肚子一下子就“咕咕”作响了。接过面条,稀里哗啦几口就吃了个一干二净。

  白染还没来得及下床,饭盒就被余锡裕抢了过去,说:“得了,饭盒我来洗。”

  白染说:“那怎麽好意思。”

  余锡裕说:“我还没吃呢,等我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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