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王- 第7部分

火魅子变脸简直比翻书还快，上一刻还是言笑莺莺地摸着火隋炀的鼻子，下一刻已经是两个耳光加上无情的漫骂砸到了秦茂蛟脸上。



秦茂蛟气得头都晕了，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没有当场失去理智！血红着眼睛死死地瞪了火魅子半天，才用力地扭过头，朝人群外走去。



“且慢。”一个声音不适时宜地出现，让羞愤的少年停下了脚步。



“长公主殿下。”先前按着秦茂蛟脖子的那个魁梧骑士排众而出，谦卑地跪到火魅子面前，望向秦茂蛟背影的余光却满是怨毒，“您这样处理，似乎不合法制。”



“呵！”火魅子瞥了一眼这个不识相的家伙，狻猊纹章紫光闪烁，冷哼道，“你的意思是，魅子需要你来教我，什么是帝国法制吗？”



“小人不敢！”魁梧骑士连连埋首，话里却不让半步，“帝国法规定，凡下等骑士殴打上位骑士者，杖。下等骑士殴打王族骑士者，剞。别说一个奴才，就算是王公贵族……”他说着转过头，怨毒地扫了桀骜的秦茂蛟一眼，“也不能超脱于帝国法制之外！长公主殿下身份尊崇，自然不会因为一个卑贱的骑奴坏了和四王子殿下的亲情。小人不才，愿意替殿下处置这个以下犯上的骑奴，全了两位殿下的姐弟亲情。将来我王知道了，也只会责备属下冒犯圣兽，而赞扬两位殿下姐弟情深的。”



饶是以火魅子的心机，也不由得一阵语塞，这个魁梧骑士外表粗豪，言辞却尖锐的很，借着身份和亲情逼得她无法再开口护短，甚至还隐约用父亲来威胁自己。火魅子忍不住冷冷地扫了那人一眼，心中闪过一丝明悟。



“泰文克，你哥哥可好？”



魁梧骑士的身躯顿时一缩，半晌，才沙哑着嗓子，尽力压抑着怨毒的声音道：“谢长公主殿下关心，小人已经为家兄立了衣冠冢。”



原来这个泰文克，便是那个倒霉的，被火魅子的随从骑士一剑刺穿喉咙，尸体被喂了火眼狻猊的前皇家牧场总管。那倒霉蛋因为能力平平，没能通过兽驮同融成为高级的贵族骑士，好在还有个在四王子身边作为心腹的贵族弟弟泰文克，于是好歹捞了一份管理皇家牧场的肥差。



只是他实在运气太背，坐上牧场总管的位置还没满月，就撞上兽神祭大典，秦茂蛟骑着呼雷豹穿越而来，彻底把龙脉圣驮降临搞成了天大的笑话，还把四王子殿下带领的骑士队伍揍得灰头土脸。身在观礼台上的火魅子当然要追究他这个主管人的责任，生性残忍冷酷的长公主直接给了他个死无全尸的待遇。



这份仇恨，泰文克自然咽不下去，可他没胆子也没那个能力找火魅子讨还，又动不得呼雷豹，就只好把帐都算到了秦茂蛟的头上！



之前他一力撺掇怀恨在心的火隋炀找秦茂蛟的麻烦，可四王子终究还是秫他那位大姐，敢打敢骂，就是不敢往死里整。现在秦茂蛟自己找死，居然公然在廊宫外揍得火隋炀鼻梁断裂门牙掉落，如此天大的机会，泰文克又怎么会放过？



以火魅子的聪慧，在认出泰文克的身份之后，立刻就想通了这一切。可帝国的法律是现任狻猊王亲手制订，饶是以火魅子的强势，也绝对不敢跟铁定会因为召唤仪式闹了笑话而暴怒的父亲顶撞。泰文克铁了心要整死秦茂蛟，偏偏少年自己落人把柄，她就是再想护短，也无计可施。



望瞭望背影僵硬的少年，火魅子泛起了一股无法言喻的郁闷和愤怒，狠狠地瞪了泰文克一眼。后者目光闪烁，却不肯服软。



罢了！和那个废物无关，本公主在意的是，他身上的赤龙纹到底是怎么回事，和圣龙骑士有什么关系。罢了……连一个穹苍天殛入门心法都练不好的奴才，怎么可能是圣龙骑士……



为自己心里无法发泄的郁气找了个合理的借口，火魅子总算觉得暴虐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点，长长地叹了口气。



“行啊，泰文克，你真是越来越‘能干’了，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看着办吧！”



冷笑着丢下一句话，长公主再不多看秦茂蛟一眼，飘然离去。在她身后，大群武装骑士们在火隋炀得意的咆哮声中一拥而上，淹没了少年孤独骄傲的背影。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廊宫那宽敞的走廊深处，有一双深邃不见底的眼睛，从头到尾地看完了廊宫门外的这一出大戏。



直到秦茂蛟被死死地绑在重瞳血狮身后，四王子殿下狰狞地狂笑着扬鞭而去，那双眼睛的主人才从屋檐下的阴暗中踱了出来，若有所思地低声道：“秦茂蛟？赤龙纹身？妹妹该不是也发现了一千五百年前的那条记录吧……有趣，有趣，这小子可还死不得啊，呵呵呵呵……”



剞，在狻猊国法制规定中，专门用来处置那些以下等身份冒犯上级贵族。凡被处以剞刑者，将在太阳即将转到天空中央的时候，被剥去上衣，押上帝国王都赤焱城南门的天葬台，以沾水的湿牛皮捆在天葬台的旗杆上。



受刑将维持这样的状态，忍受王都正午的烈日那能晒裂皮肤的炙烤，直到他挣脱牛皮的捆绑，或者死亡。然而烈日暴晒并不是最危险的，那用来捆绑犯人脖子和手脚的不起眼的湿牛皮才是真正要命的地方！



沾水的牛皮相对松软，会在阳光暴晒下迅速蒸发掉水分，变得干燥并且大幅收缩！也就是说，如果犯人不能在太阳晒干湿牛皮之前挣脱束缚，那他将被活活勒死，成为天葬台上空盘旋的秃鹫的食物。



在泰文克的特殊照顾下，秦茂蛟直接被从廊宫门口拖到了天葬台，几个强壮的骑士将已经被重瞳血狮一路狂奔拖的气息奄奄的少年半推半架地弄上旗坛，特意割了几条短而宽的牛皮绑住了他的手脚。最后，四王子殿下亲自走上天葬台，狞笑着用蛮力绷长一块又短又厚实的牛皮，死死地勒住了秦茂蛟的脖子。



“贱民，哦不不不，应该称呼您垫脚骑士大人，向赤龙神祈祷吧，希望你还能感受到秃鹫来啄食你眼珠的那种痛楚，哈哈哈哈！”



疯狂快意地大笑声中，火隋炀带着泰文克和一帮贵族骑士跃上兽驮，扬长而去，只剩下伤痕累累的秦茂蛟，被暴晒在王都毒辣的日光下。



秦茂蛟确实伤的不轻，被火隋炀拖麻袋一样从城西北的廊宫一路拖至南门，少年的肋骨都不知道被撞断了几根，全身上下更是没几块好肉。可是，多年勤奋的锻炼，让他的身体并不象表面上那样脆弱。至少，火隋炀等人刚刚在视线中消失，“气息奄奄”的少年立刻就拼命地挣扎起来，意图挣脱那死死勒住喉咙的湿牛皮！



可火隋炀和文泰克等人是铁了心要他死在天葬台上，那牛皮即短且紧，而且异常厚实坚韧，在正午时分火一般的烈日暴晒下，收缩极快！秦茂蛟吃奶的力气都拼出来了，可是呼吸都困难的情况下，非但无法运起那不完整的穹苍天殛入门心法来挣脱束缚，反而被那不断收紧的牛皮勒得舌头外吐，一张脸涨得血红！



凄厉阴森的号叫声飘荡在天葬台的上空，数只秃鹫展开了巨大的翅膀，借助上升气流在半空中来回盘旋，一双双黄豆般大小的眸子贪婪地注视着这个被绑上旗杆的人，等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好扑下来大快朵颜。



这些秃鹫都是附近土生土长，数代来都靠吃这天葬台上的死人和处刑的囚犯为生，一个个长的膘肥体壮，没有羽毛覆盖的裸露头颈皮肤呈现出妖异的血红色，仿佛刚刚从某个生物的肚子里缩回头来。牠们吃秦茂蛟这种被处以剞刑的死人也不是第一次了，甚至有个别狰狞凶恶的家伙已经有些按捺不住血肉的诱惑，频频在空中上下俯冲回旋，若不是少年还在极力挣扎，就要扑下来生撕活吃掉他了！



秦茂蛟已经是双目血红，缺痒的窒息感和空中秃鹫带来的死亡气息猛烈地刺激着少年的神经，那坚韧的、迅速收缩的牛皮，就象死神步步逼近的脚步声，强烈地挑战着他的理智。再强悍的神经，在死亡以这样的方式疯狂侵袭而来的时候，都不可能还保持着镇静，秦茂蛟都要疯狂了！



少年用尽了一切的力气，暴怒地挣扎着，背上的赤龙纹身随着穹张的肌肉狰狞起伏，喉咙被牛皮勒得出了血，顺着气管流进无法呼吸的肺部，涌上来一阵阵腥燥的气息！手腕和脚踝早就被磨破了皮，可在步步逼近的死亡的巨大威胁下，秦茂蛟已经感觉不到痛苦了，仍然徒劳地扭动着，挣扎着！



瞳孔里一定也充血了，视线中一片朦胧的殷红，缺氧的大脑一阵阵的眩晕，耳朵里像是有无数汽笛在高声鸣响，什么都听不到！



第110章　生机乍现



　“我要死了吗？我要死了吗？”



“我会死在这里吗？窒息而死！被晒成干尸！还是被秃鹫吃得只剩下骨架？”



“不！我不想死，我不能这么窝囊地死在这里！”



“火隋炀！如果我不死……如果我不死！我要活吃了你啊！”



“谁！谁来救救我！呼雷！火魅子！谁来救救我！”



谁也没有出现。



呼雷豹现在恐怕正在皇宫里面对暴怒的火雷猛大帝，自身尚且难保，根本不知道少年已经生死一线。而知道一切的火魅子却是冷眼看着他被拖往天葬台，甚至都不愿意到现场来看看他是怎样走向死亡。



窒息的痛苦让泪水和鼻涕无法控制地流淌而下，不知何时，歇斯底里的狂吼已经消停，一股浓烈的混合了绝望、仇恨和悲哀的情绪悄悄在少年心中升起。



是恨吧……少年昏聩的大脑费力地想着。



恨谁呢？



是一再找上自己的火隋炀？



是落井下石的泰文克？



是见死不救的火魅子？



还是那莫名其妙把自己和呼雷豹弄到这个世界，成为笑话的赤龙神？



不，不对。该恨的是自己！



呼雷豹说的对，这个世界，只有身份和实力，才是活下去的凭据。没有身份也没有实力的家伙，没有资格活下去！



把生存的希望寄托在呼雷豹和长公主火魅子的庇护上，这就是自己最该恨该死的地方！



我错了，呼雷，生命，只能由自己来掌握！



这是少年在彻底昏迷之前，浮起的最后一个念头……



“啪！”



一声清脆的皮革断裂声，正午时分被烈日熏烤得炽热无比的空气猛地顺着气管冲进胸腔，满是血腥淤气的肺部几乎是下意识地猛然扩张到极限，然后是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咯……”秦茂蛟窭瘘着腰，修长的身躯弯曲得象只煮熟的虾子，几乎把肺里最后一丝浊气都给咳了出来，激烈的动作，新鲜的氧气，顿时让少年昏沉的神志猛地惊醒过来。



一只脚上戴着精致的纯银脚环的鹰隼，扑扇着翅膀，正用锐利的脚爪和弯嘴，用力撕扯着勒住他腰部的那条湿牛皮。在少年脚下，还有一条被撤断成两截的粗短牛皮，显然就是差点勒断他脖子的那一根，已经被鹰隼啄开了。



秦茂蛟愕然地看着这只从天而降的救兵，拼命地呼吸着珍贵的空气，一时间脑子里一片混乱。



捆着腰的牛皮不像脖子上的那条那么结实，没撑几下就被弄断了。戴着银环的鹰隼一声清亮的长啸，矫健的身躯围着旗杆一个盘旋，展翅飞向天祭台外。



那里，站着一个眉清目秀，长发披肩的青年男子，一袭简单却不失华贵的长袍包裹着他瘦削得有点病态的身躯。如此炎热的天气里，他居然还披着厚实的毛皮披风，苍白的脸庞上却没有半滴汗水。



仿佛是感受到了秦茂蛟的目光，男子伸手让鹰隼停在小臂上，远远地朝着少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脸上也浮现出病态的一缕嫣红。随即，他便悠然转身而去，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很显然，是这个神秘的青年，在秦茂蛟奄奄待毙的时候，放出自己的鹰隼替他啄开了勒住喉咙和腰部的牛皮，虽然手脚仍然被束缚着，可是没有窒息而死，对秦茂蛟来说，已经是救了他一命！



空中盘旋的秃鹫自然也看到了天祭台上发生的事情，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在那只鹰隼突然出现的时候，牠们全然不敢妄动。可那神秘青年一走，眼见着到嘴的食物又恢复了生机，而且似乎快要挣脱束缚逃掉了，对血肉的嗜好渴望顿时冲昏了这些猛禽的头脑！数声凄厉的号叫声后，几头暴躁的秃鹫不再观望，而是一个盘旋，凶狠地朝着尚被绑在旗杆上的秦茂蛟扑下！



刚刚从鬼门关外转了一圈回来，那种无比贴近死亡，可以说是眼睁睁等死的恐怖感觉还让少年从神经到肌肉歇斯底里地痉挛着。眼见这些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