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雷 by 七佾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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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无雷 by 七佾风流-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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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聂锐宁睡得极其不安稳,他恍恍惚惚间做了一个梦,梦中的情节全然记不清,却依稀记得是个悲伤的结局,他伸手摸了摸枕头,白色的枕套上竟然湿了一小片,潮润的触感令他禁不住哑然失笑。
  
  昨晚的痉挛把聂锐宁折腾得够呛,他辗转反侧了大半夜,最後迷迷糊糊地也不知怎麽睡著了,从来躺下就叫不醒的家夥自然不知道吕慕去买药几点回来的,如今半边床铺冷冰冰的,料想那个工作狂一大清早又赶去设计院上班了。
  
  聂锐宁坐起身靠在床头,昨天折腾得他差点去了半条命的小家夥此时正乖巧温顺地沈睡著,没有丝毫兴风作浪的迹象。“死小子,才几个月就知道折腾你老爹。”聂锐宁低著头咬牙咒骂,右手却异常轻柔地抚摸著小腹,之前吕慕不放心他继续去学校,老早就以病假的理由帮他办了一年休学,如今聂锐宁整天窝在家里养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日子滋润得不得了。
  
  聂锐宁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锺,时针刚刚指向八,料想吕慕还在塞车的路上,聂锐宁翻身从床上爬起来,汲著拖鞋去了趟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嘴里已经多了一根牙刷,他满嘴白泡泡一边呼噜呼噜地刷牙,一边随手拿起遥控板打开了电视。
  
  夜猫子聂锐宁早睡早起的次数五根指头就数得完。偶尔享受一下清晨的阳光有益宝宝健康──聂锐宁想起吕慕这句平时絮絮叨叨的碎碎念,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将身体埋入宽大柔软的沙发里,手肘搭在膝盖上继续与牙刷搏斗。电视里正在播放早间新闻,清晨和煦的阳光透过橙色窗帘落在墙上那张两人的结婚照上,朦胧的暖色衬得吕慕脸上的笑意愈发温柔。
  
  “……今天凌晨三点发生在二环高速路上的车祸现场已经被警方用警戒线保护起来。”电视机女记者正拿著采访话筒站在事发现场进行报道,“这是本月发生的第三起因酒後驾驶引起的严重交通事故,据勘察现场的人员介绍,目前确认死者两名……”
  
  “这群酒驾的混蛋真应该拖出去枪毙了。”
  聂锐宁含著牙刷一边咕哝,一边拿起遥控器准备换台,这时突然听见女记者情绪激昂地拔高了音量。“各位观众,现在我们的镜头对准的就是车祸现场,两辆车的损毁程度相当惊人,根据路面的车轮摩擦痕迹推测,当时这辆银色的丰田陆地巡洋舰越野车是从对面冲过来撞断了防护栏,再撞上了这辆向前行驶的黑色陆虎……”
  聂锐宁皱了皱眉,情不自禁地将遥控器的音量键调大。
  
  “据现场警察介绍,两辆车的司机均为男性,年龄约在二十五岁左右,其中一名死者已确认为霍天集团的董事长助理陆行山,血液中检测出极高的酒精浓度,另一名死者身份尚未确认……”
  
  这时摄像机的镜头正好晃过那辆被撞得惨不忍睹的陆虎的车尾,聂锐宁突然发现,电视机里的所有声音他都听不见了。
  
  ……
  “喂喂,你从哪里搞来这麽个骚包的车牌号?”
  “哪里骚包,又胡说。”
  “嗤,是男人就要敢作敢当。你看你看,明明就是锐宁爱你一生一世嘛。”
  ……
  
  RN201314。
  那是吕慕的车牌号。




天下无雷 20 噩耗(上)

  聂锐宁冲到电话机旁抓起话筒开始拨号,吕慕的手机号是烂熟於心的,他手抖得太厉害,以至於按了好几次都按错了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话筒里的女音机械地重复著同一个句子,聂锐宁握著已经变为忙音的话筒,窗外的阳光落在身上,他却冷得双唇哆嗦。
  
  抓起钥匙跌跌撞撞地跑出门,聂锐宁直接冲上马路拦下一辆出租,浑然不觉对面踩了急刹车的司机从车窗探出头来破口大骂──“你他妈的找死啊!”聂锐宁将自己塞进出租车的副驾驶座,对著司机嘴唇张张合合,半天都没找到自己的声音。司机皱著眉头好不容易听明白了,“二环路?出了车祸堵得很厉害啊。”虽然不情不愿,迫於聂锐宁脸上骇人的表情,他终於一踩油门开了出去。
  
  二环路的堵车长龙浩浩荡荡,司机熄了火,手搭在方向盘上一边抽烟一边骂娘,“早知道就不拉你这单啦,二环撞烂了两个车,妈的堵了一早上了,这没完没了的,也不知道得堵到什麽时候!”
  
  聂锐宁原本蜷缩在座位上无意识地盯著前方车流啃手指,听见司机的话,突然拉开车门直接冲了出去,司机连忙一把拽住他胳膊,“喂还没给钱呢!”聂锐宁茫然地哦了一声,低头打开钱包翻了翻,抽出一张五十块,他脑子已经不太清楚,迷迷糊糊地又抽出两张百元大钞,折返身一股脑塞进了司机的怀里。
  
  高速路上平时不许行人通行,如今车流堵得死死的,不少人停下车站在路边,有的在拿著手机大骂,有的不停地询问交警前方路况。聂锐宁出门的时候忘记穿鞋,他光著脚浑浑噩噩地沿著马路往前走,旁边不少好事者看著他,好奇地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旁边有的车辆等得不耐烦,开始掉头往回开,不知道走了多久,聂锐宁的视线里终於出现了一大群穿著制服的交警和扛著长枪短炮的记者。车祸现场有不少四处飞溅散落在地的碎玻璃,尖锐的玻璃渣冷冷地扎进脚掌,聂锐宁直直地盯著前方那辆严重变形的黑色路虎的车尾,浑然不觉脚下疼痛。
  
  “先生,现场已经封锁了,麻烦你请退回到警戒线外。”
  视线被人挡住了,聂锐宁看不见那辆熟悉的陆虎车尾的车牌,他双眼充血地想要挥开挡住他视线的人,双肩却被人用力地钳住。
  
  “请不要破坏现场,先生,请你退後。”耳边传来冷冰冰的机械式的警告,聂锐宁反抓住挡住他去路的警察的手臂,指甲几乎要陷进对方的肉里,他赤著双脚血红著眼的狰狞表情实在太过骇人,旁边几名交警赶紧跑过来帮忙。
  
  两名身材魁梧的交警冲上来一左一右强行钳住聂锐宁的胳膊,聂锐宁疯狂地挣扎著,双眼一眨也不眨地死死盯著陆虎的车牌,他执著地试图离那辆车近一点,再近一点,无声挣扎的画面,用力得像是要将整个性命都耗费在靠近那辆撞毁的陆虎上。
  
  视线开始剧烈的抖动,有什麽液体直直的顺著眼眶往下砸,看不清车牌了……聂锐宁开始惶恐起来,前边围过来的越来越多的人挡住了他的眼睛。
  
  “让我看看车牌好不好?”他无助又绝望地转头恳求两边钳住他胳膊的男人,“求求你们……我想看看车牌……让我看看车牌好不好……”
  
  他哆哆嗦嗦地胡乱地说著乱七八糟的句子,脸上的水越来越多,咸涩的液体争先恐後地钻进嘴巴里,他模糊的视线里什麽都看不清,只剩下一大片扭曲的白色和黑色人影。 




天下无雷 20 噩耗(下)

  聂锐宁被带上了警车。
  他神情狼狈又拼命挣扎的气势实在太过骇人,几个警察都招架不住,最後一个戴著大沿帽貌似交警头头的男人走过来,见聂锐宁三魂七魄丢了一半的模样,心知多半是罹难者家属,也不愿多做为难,索性指挥手下将人拽上警车带回警察局再作打算。
  
  聂锐宁手里握著手机,茫然地随著警车颠簸的频率晃动著身体。吕慕的电话一直处於关机状态,他的麽指按在重拨键上,除了一字不变的机械女声,话筒那头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他等待的人的声音。
  
  脚底尖锐的疼痛已经慢慢变成麻木,聂锐宁的视线落在自己满是血污的赤裸脚掌上,身体很冷又很热,传入耳朵的声音模糊得仿佛隔开了一道玻璃门,他如同身在另一个世界的局外人,漠然地注视著晃动在面前的无数陌生脸孔。
  
  等到抵达警局,聂锐宁被一名实习生小警察安置到角落处的长椅上,身边是各色被带回警局盘查的小太妹和小混混,低劣的香水味和男人的汗臭味令人作呕,聂锐宁将头靠在墙壁上,大脑一片空白,正在这时手机响了。
  
  聂锐宁像是触电一般从长椅上跳起来,连屏幕也没来得及看就忙不迭地按下接听键──
  “喂!阿慕?!阿慕你在哪儿?!”
  “……是聂锐宁先生吗?”
  沈默了两秒锺,话筒那头传来了平静又陌生的男人声线,带著习惯例行公事的人不易察觉却掩饰不住的冷淡──
  不是吕慕。
  
  聂锐宁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打完那通电话的,事实上,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他慢慢地将电话合上,慢慢地站起身,慢慢地走到办公桌前正拿著钢笔给一个染了满头黄毛的小太妹做笔录的警察面前──
  “尸检房怎麽走?”
  
  “……我们在死者的遗物里发现了你的医保卡和联系电话……”
  “……当场死亡,死亡时间初步估计是在凌晨三点四十分左右……”
  “……因为两辆车正面严重冲撞,所以死者的面部……我们尽力保持了遗体的完整……”
  
  聂锐宁听不懂电话里喋喋不休的男人所说的话,当“吕慕”这两个字从那个陌生的男人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就再也听不懂他所说的任何一个字了。
  
  聂锐宁站在尸检房门口,沈默又执著地再一次将申请单递进那个狭小的窗口。
  “我说过很多次了,非死者直系亲属不能进去。你听不懂话吗?”
  低著头戴著口罩的女法医连头都没抬一下,再一次冷漠地将聂锐宁的申请单扔了出去,聂锐宁弯下腰,刚捡起那张薄薄的纸条,楼梯处就跌跌撞撞冲进来两道身影。
  是吕慕的父母。
  
  吕妈妈脸上精致素雅的妆全都花掉了,她的手指用力地抓著聂锐宁的肩膀,像是溺水的人攀住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她攀住聂锐宁的身体因为颤抖而不住的摇晃,聂锐宁的身体也跟著她左右晃动。
  “……妈。”聂锐宁搂住濒临崩溃的吕妈妈的肩膀,声音很低,很轻,很平静,“我不是直系亲属,不能进去看他了。”
  
  吕爸爸扶著几乎晕厥过去的吕妈妈颤巍巍地走进尸检房,聂锐宁目送著那两扇沈重的铁门朝里缓缓打开,房间里的灯光阴沈惨白,他看见两位老人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门的另一端,他听见吕妈妈突然迸发的撕心裂肺的哭泣声,吕爸爸竭力压抑痛苦的劝慰声,他低下头,望著手中那张轻飘飘的白色申请单,抚著冰凉的小腹,身体顺著医院的淡绿色墙壁,慢慢滑了下去。




天下无雷 21 葬礼

  吕慕的葬礼在七天之後举行。
  吕肃在C市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企业家,葬礼当天排场很大,灵堂的白色布幔层层叠叠,将吕慕黑白照片上那张年轻俊美的脸衬托得愈发虚幻不真实。
  
  聂锐宁左臂上系著黑色的布套,自那天从警察局回来,他就没有再说过一个字,聂家父母作为吕家世交,出事之後一直在警察局和殡仪馆两地来回奔波,聂锐宁挺直著背脊端正地跪坐在亲友答谢席处,每前来一位吊唁的宾客,他便默默地倾身鞠躬还礼。
  
  “造孽哦,这麽年纪轻轻的帅小夥子,一夜之间就没了……”
  “听说是被个醉酒的司机撞上的,去得可惨了,连个全尸都没有……”
  
  虽说死者为尊,那些八竿子打不著的街坊邻居路人甲乙又如何能忍耐得住八卦碎嘴的欲望,刚开始时零星的窃窃私语还算入得了耳,到後来愈发口没遮拦,话题的矛头不由自主地便指向了一直安静地跪坐在灵堂左侧的聂锐宁。
  
  “话说吕家就这麽一根独苗,老吕从小宝贝得跟什麽似的,怎麽好端端的大半夜把车开到二环路上去?”
  “你还不知道哪?听说是为了个什麽朋友去买药,出事的时候兜里还揣著他的医保卡呢!”
  “什麽朋友这麽要好,连命都给搭进去了?”
  “嘘,小声点,呐──就是灵堂旁边那个,所以不一直跪在那边不吭声嘛,我看八成是良心不安。”
  “依我说,老吕也是命不好,好不容易生了个俊俏又能干的儿子,结果媳妇还没娶,先把小命搭进去了,吕家算是绝後了。”
  
  聂锐宁双手扶在膝盖上,周围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毫不忌讳地争先恐後飘进耳朵,他仿佛耳聋一般,只是垂著眼帘安静地跪坐在答谢席上,陪坐在旁边的聂晴实在听不下去,起身就想冲过去骂人,聂锐宁伸出手牢牢捉住了她的手腕。
  
  “……哥!”聂晴又气愤又难过,“她们知道个屁,凭什麽在那边乱嚼舌根?!”
  自从那日从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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