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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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寄余生-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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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罢他拉着余绅,转身就要走。横竖他浑身上下就只有一个干干净净的自己和毛觅青哥哥的一身衣服,并没有什么好牵挂的。

    要他当即把衣服脱下来是不可能的了,薛覃霈估摸着毛觅青也不会提出要他偿还衣服的无理要求,因此就也没把它当事儿。

    并且他们方才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在商讨回到香港过年的问题了,虽然年是常过的,可经历了这一路上许多的颠沛流离,他们实在是等不得了。

    因此离去的时候他们没有丝毫犹豫。

    只没想到毛觅青竟当场捂住脸大哭起来。

    毛觅青,一个进步女青年,曾经出国留过洋,家庭教育良好,此时嚎啕大哭,如同一个被迫守寡的怨妇。

    薛覃霈其实不大想要理睬,因为觉得这一场人情债自己是还不来的。无奈人家曾切实地帮助过他,他也实在无法袖手旁观。

    因此他只得回步转身,口中安慰道:“待日后有机会了,你也可以来香港,我一定会好好招待你的。”

    毛觅青此时已经由大哭转变为了抽搭,她抹一把眼泪,抱着腿蹲在地上:“你带我一起走吧。”

    “这……”薛覃霈为难了,一时无奈应付,“香港确实是个好地方,你要是一个人去不方便,那就跟着我们去。到时候我还能帮你找房子。”

    毛觅青明白了他的意思。然而因为一时无法,又好不容易得了句承诺,所以只得囫囵点头先答应了。

    薛覃霈却是亟不可待地拉了余绅就要往外走:“我们还有些事情,至于怎么去香港,我们等到明天再商量吧!”

    毛觅青立在门口,呆呆看着二人离去,良久后才转身关上了门。

    二人如同来时一般在街上缓步行走,同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你说是要带我走,到头来还不是回到了我的地方。”余绅颇为好笑地嗔他一眼,“没本事。”

    “我没本事,可你就是离不了我。”薛覃霈不生气,只佯装生气去挠余绅的痒痒肉。

    赌气的代价太大了,现在的他一无所有,赌不起。并且他已经吃够了苦头,如今连高兴都高兴不过来,珍惜都珍惜不过来,哪里还能分出心神去赌气呢?

    余绅笑得流出了眼泪,笑得喘不过气来:“哈哈哈行啦行啦,你饶了哈哈我,我说错话啦……哈哈”

    薛覃霈这才罢手,稍稍收敛了笑容,回归正题:“我们先回到你的地方,收拾东西住一夜。明天我们和毛小姐商量一下,看看怎么从这儿回香港。”

    二人自从相遇,便如同有说不完的话一般,几乎就没有停过嘴。而薛覃霈莫名跑回上海的原因,余绅也早已经知晓了,因此他沉默了一下,抬手擦一擦笑出来的眼泪,轻声问道:“那你……不找人了?”

    薛覃霈摇头:“不管了,管不了。我们走我们的。”

    “嗯。”

    余绅长舒一口气,轻声道:“走,回去好好过日子。”

    二人心中安定下来,都计较起来日后的生活。可惜这样的安然并没能持续下去。

    在他们还未走进旅馆时,一队人马从不知何处一涌而出,将二人团团围住,直围了个密不透风。

    薛覃霈认得这队人,他们身着警署制服,大约曾经都是薛文锡手底下的人。

    可他却仍是不知所谓,摸不着头脑。又因被剪了手无法动弹,所以也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不过多久,二人面前出现了一个面生的小队长。小队长个子不高,架子很足。他打量了二人几眼,之后只把薛覃霈扔到一旁不管不顾,而后铐上余绅就走。

    众人一哄而散,只余下薛覃霈愣愣站在原地,看那队正在远离的人群,连余绅的影子都找不着。

    

    第68章 陆拾捌 好消息

    

    “我听说你在报纸上登了一则寻人启示?”秦丰饶有兴趣地推了推眼镜,看着靳云鹤道。

    虽然外面气息冷冽,二人身处屋内,却是衣衫单薄,也舒适得很。

    此时他们正盘腿坐着,面对面喝茶聊天打发时间。屋是一间和氏小屋,布置得很是温馨,当初风间原太在天河园大兴土木,建造了许多带有日式气息的亭台楼阁,这间小屋就是其中一个小部分,被他送给了靳云鹤。

    听闻这句话,靳云鹤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我在报纸上看到了。”

    靳云鹤抿嘴一笑,不往心里去:“实不相瞒,我是在找薛文锡。”

    他如今和秦丰的关系是日渐亲密,因为觉得自己身上无利可图,反倒是个累赘。而秦丰不但带上了自己这个累赘,还能陪伴自己,实在是个难得的好人。

    因此就这么相处着,靳云鹤是越看秦丰越觉得顺眼,加上秦丰本就是个温雅君子的模样,外表和内里都十分可靠,靳云鹤就对他放下了戒备。

    秦丰便很神秘地一笑:“我知道。”

    这下靳云鹤倒是不那么讶异了,他往后一靠,把半边身子倚在墙上,同时懒洋洋道:“你还有什么不知道?”

    “哈哈,不知道的也多了。”秦丰边笑边叹,“就光问他现在身在何方,我也是完全没有头绪,你说我还知道些什么?”

    靳云鹤便微笑着低头,答非所问:“我还以为他是要跑呢。”

    秦丰顺着他的话安慰道:“我觉得他不是个会逃跑的人。你别着急,我要是有消息肯定会告诉你的。”

    “行,你渠道多。”靳云鹤又抬头,“我也没着急。”

    话说到这里,二人都不继续了。秦丰温柔地喝了一口茶,转移了话题:“过两天可就过年了,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我?”靳云鹤想了想,“吃顿饭,睡一觉吧。”

    “你……过个年这样随意?”秦丰挑眉毛。

    靳云鹤打了个哈哈笑两声:“不随意了,外面得有多少人捱不到过年呢。”

    秦丰点了点头,是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确实。但我是要好好过一个年的。”

    靳云鹤长长嗯了一声,也点头。而点完头,他也就没话了。

    两人都是懒懒靠着,一时间又沉默了下来,因为屋里实在是过于舒适,所以没有人想要挪动。

    而秦丰,虽然不太忍受得住沉默,但又不想现在就离去,于是经过一番短暂挣扎,他不死心地挑起了另一个话题:“你脸可是好了不少。”

    靳云鹤闻言,心里很是欢喜,然而因为在秦丰面前仍旧有些拘谨,所以便不愿意表现得过于明显。他心里很是波涛汹涌了一番,最终却也只抿嘴一笑,说道:“确实是好了不少,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连想都没想过。”

    言罢一顿:“这可真是多亏你了。”

    秦丰也云淡风轻地一点头,接受了这句感谢:“嗯。”

    然而靳云鹤顿了一顿,却没有停嘴:“我总觉得自己亏欠了你的。”

    他确实觉得自己是欠了别人的,他觉得自己欠了很多人的。

    秦丰闻言却是一愣:“你可别这么说,天河园也多亏了你才能有如今这般兴旺。也不瞒你,我最近可是数钱数得手都软了。”

    靳云鹤闻言哈哈笑了两声:“你不把钱存在银行里面吗?为什么要自己数呢?”

    说到这里,秦丰便维持住了他那永恒神秘的笑容,不急不缓地解释道:“我可信不过银行。凡是到我手里的钱,我都是要亲自点过收起来的。再说了…如今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谁知道哪个政府能做到头?这么看下去,钱也不一定永远都值钱,就算是票子都攥在手里了,也不能够掉以轻心。我对钱有这么个概念,将来形势若是一变,那我提前换好金条粮食,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靳云鹤听完这一通话,只感觉他说得实在是太有道理了,因此认真思索了一番,他对秦丰道:“要不我把我的钱也给你吧,你帮我管着。”

    “呦!”秦丰倒是一愣,惊讶得很,“你就这么信得过我?”

    “是啊。”靳云鹤看着他,深深点了个头,“我不信你,那还信谁?”

    秦丰短暂地沉默了一下,心里很受感动,但又正因为有所感动,所以反而不太敢接受了:“你再好好想想,不急这一时三刻的。”

    “我不用,你给我管着就行,我脑子不如你好用,不会管钱。”

    秦丰又沉吟了一会儿,见靳云鹤确实是个神情恳切的模样,这才缓缓点头,算是答应了。

    不多时,风间原太突然来了。

    他今日倒是没有胡乱穿衣,但仍旧看着散漫。他一进屋坐下,便卷带了一股混合气息,又香又臭,闻起来倒也不能算是臭。

    靳云鹤斜着眼瞥了一下,只瞧见风间原太的袖子上沾了些黑色的渣滓。此时恰逢风间原太从他身边掠过,他便闻到一股冲鼻的气味,几乎有点像是尿骚。

    靳云鹤忍不住一个干呕,同时风间原太紧贴着他一屁股坐下了。

    “什么东西?鸦片渣子?”靳云鹤扭着头往旁边挪了一下,开口问道。

    风间原太低头一看,起身把衣服上的黑色碎渣拍掉:“嗯。”而后他看了靳云鹤一眼,仿佛怕他误会似的,“我不抽大烟。”

    而后他又坐了下来,瞧着似乎是不太气顺:“是你们天河园的人,个个都抽。昨天晚上被我发现了,他们加起来比客人用得都多,还不给钱。”

    靳云鹤和秦丰交换了一个眼神:“抽呗。”

    风间原太没有顺着他们的话继续下去,而是再次起身:“不行!我要把他们赶走,再去招别人!”

    秦丰一听这话,也及时地站了起来,一只手轻轻拍上了风间原太的肩膀:“你不用这样操劳,这样的事情叫我们处理就好了。”

    风间原太却是一甩袖子,踩着木屐,噔噔噔地又走了。

    靳云鹤无奈地一摊手,与秦丰莫名其妙地互相瞪着,索性也不再管。

    到了晚上,靳云鹤在自己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半夜爬起来披了外衣挤到了阮凤楼的屋子里去。

    阮凤楼本来已经睡熟了,被吵醒后迷迷糊糊地哼了两声,翻身给靳云鹤让了个位子。

    靳云鹤脱了衣服爬上床去,把脑袋往阮凤楼身上凑。阮凤楼身上只有皂角香,淡得几不可闻,还有脂粉香,洗掉以后也是淡得几不可闻。

    靳云鹤抽着鼻子上下闻了一通,突然说道:“你不抽大烟吧?”

    “你胡说什么。”阮凤楼此时是彻底醒了,“我怎么会抽那玩意儿?你个骚蹄子,半夜爬到我床上闹什么,给我好好睡觉!”

    靳云鹤这才抱了他,安心闭目睡去。

    没过两天,秦丰突然又来到了天河园找靳云鹤。

    靳云鹤接待了他,心里有些奇怪:“你最近挺闲的?”

    秦丰摇头,先是伸手接过靳云鹤才倒的一杯热茶,咕咚咕咚地喝了个干净,而后才长出一口气,缓缓说道:“我有个手下,好像是在上海看到薛文锡了。”

    而后趁靳云鹤愣着,他没有停顿地说道:“你放心,我会尽力帮你找他的。我得走了,再会!你保重。”

    靳云鹤仍旧是愣着。

    他匆匆地来,匆匆地走,其间只留下了一句话,但只这句话,却是足够靳云鹤反复想上好几天的了。

    

    第69章 陆拾玖 妥协

    

    薛覃霈不得已只得又回到了毛觅青的家里,对她讲述了这一场莫名其妙的意外。

    而毛觅青则把脸藏在茶杯后面,只抬着两只眼睛,安静听薛覃霈讲话,末了安慰一句:“那你还是先在这里住着吧。”

    薛覃霈点点头,站起身来:“现在是走不了了,我要去趟警察厅。”

    毛觅青立即也放下茶杯紧张地站起来:“你要怎么办?”

    薛覃霈摇摇头,情绪十分低沉:“我不知道。”

    于是毛觅青走到他的身边,挽起他的胳膊:“我和你一起去。我爸爸与警察厅的人还有些交情,也许能帮上忙。”

    薛覃霈闻言,并没有认真对待,然而他还是点点头:“好。”

    于是二人换衣出门,拦下一辆黄包车后直奔警察厅而去。

    却说余绅被逮捕后,并没有直接下狱,而是到了一个小房间内,与一个日本翻译面对面坐着。

    日本翻译笑容可掬,中国话说得也很流畅。只不过他虽是个中年男人,却不知怎的看起来像个中年妇女。他的一张脸抹得雪白,头顶却有点要秃。而本来就有点稀缺的毛发又被他一丝不苟地抹得油光滑亮,看起来几乎就有点像是黑色的田垄了。

    余绅本是惶惶坐着,见了这笑容他倒是不大害怕了,因为感觉很是滑稽。

    日本翻译笑了一会儿,从胸前口袋里拿出一副眼镜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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