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过来！”
欧阳令声音低沉地命令道。
他忧虑，甚而恼怒，想要摆出父亲的姿态，命令这个淘气的孩子，不要再装睡，赶快好好的睁开眼，乖乖坐起来，像以前一样，带着一点小机灵，还有点小小的撒娇，面对他，绽放出少年青涩的微笑。
然而小秦还是闭着眼睛，昏昏沉沉。
欧阳令近乎绝望地看着他的脸。
紧闭的双眼，安详的面容，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中泛着金色的光。如果忽略那冰冷的器械和绷带，小秦，也许只是睡意正酣。
但他不能如此自欺欺人，小秦的生命正在流失，也许就此沉睡，再也醒不过来。
已经睡了那么多天，为什么还不醒来？你就那么愿意，离开这个世界，离开家，离开所有的亲人……离我而去吗？
小秦苍白的脸颊，显得那么无辜。
他还是个孩子啊。
他还有那么多事情需要去尝试，去经历，去探索；他还有整整一辈子需要快乐地过。
欧阳令忽然意识到，这也许是上天的惩罚——因为他，枉顾道德人伦，对自己可爱的孩子产生了邪念……
他本是不信鬼神，此刻却更加痛恨这些莫须有的东西。
人生在世，有爱，有情，有什么不对？！
这世界多少人前满口圣贤言论的道学先生，人后却做尽鸡鸣狗盗之事，而他欧阳令，行事端正为人光明，却偏偏要经历这坎坷曲折生离死别——他只不过是爱上了一个人而已！！！
我只不过是爱上他而已……
欧阳令低声喃喃着，重复着这句话。我只不过是爱上了他。
爱上他的机灵可爱，爱上他乌溜溜的大眼睛，爱上他爱闹脾气的小性子，爱上他吐舌头的小动作，爱上他无忧无虑的笑容，爱上他……
欧阳令忽然觉得痛。
原来这就是爱情吗，不同于郁岚带给他的温暖和安全，小秦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让他牵挂，让他揪心，让他爱到柔软，爱到痴迷，爱到灼热，甚至，爱到心痛。
如果这样的爱非要被死亡雪藏，那为何不赶在惩罚来临之前，彻底地说出来。
豁然清明。
他虔诚地把那只手放在唇边轻吻。
“……我爱你。”
他坚定地说，一遍又一遍，哪怕小秦不会听到——他会一直说，一直一直，说到他睁开眼睛，说到他好好听见，不管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是迷惑还是害怕，或者讨厌——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总之欧阳先生必须先认清情况！嗯嗯~~
诸位惧雷的童鞋，要不乃们先做好心理准备？我这人还是挺喜欢狗血的哈，万一有什么情节不太那啥，把诸位雷翻到桌子底下，我可不负责哟~~~（扭~~
还是那句，求花花求包养！养肥党潜水党都出来~~~！
38
38、第三十八章 苏醒 。。。
一碗清汤挂面。
两片菠菜可怜巴巴地飘在清到见底的面汤里……连点油星都没有。
宋梓浩拿筷子挑了挑，翻开上层的面条——两个荷包蛋好好地卧在下面，居然还有一个是双黄的——憨笑：“宜林你真好~~”
小张没好气地把一碟小菜“啪”地按在桌上，满脸嫌恶：“赶紧吃！瞧你那怂样儿。”
宋梓浩也不嫌烫，就着几根小菜吸溜着吃起来，边吃还边说：“皑皑，味道不错啊……我容易吗我，硬在那个破烂仓库窝了一夜不说，连口水没喝就押人上京——别说人，骡子也不带这么使唤的呀，老大这回太狠了吧……”
小张挑眉，立马拿话堵他：“还不是你自己做的孽！要不是你，小秦能到这个地步？没直接把你灭了就算老大有人性……”
他自己说着没感觉什么，宋梓浩脑门一滴汗就出来了，“有人性”？这是夸呢还是损呢……摇摇头，管他呢，反正老大现在医院又听不到。
小张还在喋喋不休，大意是你这次实在犯了大错了别以为拿下欧阳颂就算将功补过了以后还得脚踏实地好好干要不然肯定没你好果子吃……那边人早吃完了，取了纸巾擦嘴，又把手好好地擦干净了，这才从衣服的内兜里掏出个东西来，跟献宝似的凑到他眼皮底下。
“这什么？”
“嘿嘿，”宋梓浩抓抓头，灯光照得他有点脸红，像是不好意思地说，“那什么，出事儿那天买的，看你生气，一直没敢给你，”说着硬掰开手塞给他，“上次那个，你不是过敏吗，这个我问了，这个不容易过敏，你、用这个试试……”
他刚从北京回来，澡都没洗，身上的衣服还没换，脏的跟贫民窟出来的一样。但这个精致的小盒子，却相当干净，甚至泛着晶莹的光，亮闪闪的。
小张愣了一下，也结巴起来：“啊，嗯、嗯，那个，这个挺贵的吧，谢谢……”说着仔细地阅读上面的说明，自言自语：“还是法语……”
宋梓浩瞧着他微皱眉头的认真样儿，咧嘴笑了——
“哎呦！宜林你干嘛打我，嗷~~~~”
“我靠这是女生用的！你眼睛长哪去了！！！”
…………………………………………………………
快天明的时候，欧阳令猛地惊醒。
他这几天都在陪床——说是陪床，其实就是小秦睡病床上，他睡旁边的躺椅上。这种睡法当然很不舒服，但很容易醒。
小秦刚刚脱离危险期，容易出现突发状况，若仪器报警，他就能很快发现。
虽然病房对面就是护士站，隔着一道墙就是医生值班室，欧阳令还是不愿意把小秦交给他们照顾，他宁愿自己一直陪在身边——这次的事件就是很好的证明，交给别人就是个错误，他决不愿重蹈覆辙。
像是在混混沌沌的迷雾中，突然被拽出来。
不是报警声。
是手心的触觉，小秦的手指在动，小指屈伸，像小猫的爪子，细细挠着他的手心，带来一丝痒意。
欧阳令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
手心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它确实在动。
他借着月光仔细观察着小秦的脸，不放过一丝一毫的改变——
细密的睫毛，好像小扇子一样，抖动了两下，慢慢抬起来……黑亮的眼睛突然就散发出光彩，简直要遮住了银色的月光。
“小秦——”欧阳令的手微微发颤，他伸手，想要抚上小秦的脸——
圆圆的大眼睛，突然满是惊惶，就好像一只沉睡的小兽，睁开眼却发现面对它的，是猎人黑洞洞的枪口。
小秦还带着氧气罩，一时叫不出来，但那无限惊恐加厌恶的表情，奋力挣脱的动作，无比清楚地表明此刻他对欧阳令是多么的抗拒——他扑腾着自己虚弱无力的手脚，像一只幼小兽挥舞着并不锋利的爪子，拼命抓挠蹬踢，逃开欧阳令的触碰……
“小秦，怎么了，别怕，别怕，是我，是我！”欧阳令吃惊之下又带着痛心，还是尽可能语气温柔地安慰他，然而似乎不起什么作用。小秦反抗的幅度如此之大，甚至把管子都弄掉了，仪器立刻发出尖锐的警报声，把值班医生和护士们都吓得赶紧跑过来抢救。
因为病人情绪严重不稳，行为异常，家属安抚又无效，为保证治疗继续进行，医生只好给他打了针镇定剂，小秦这才安静下来，很快沉着睡去。
医生嘱咐了护士两句就要走，欧阳令跟着出了门，拽住他问道：“李大夫，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小秦会这样？”
医生心想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神经内科的，你问错人了吧。但嘴上还是恭敬赔笑说：“小少爷的情况，还需要院里进一步会诊研究……目前看来，小少爷恢复意识，心、脑电图都正常，基本已经脱离危险期，剩下的就是先好好调理，协助恢复。”完了又笑：“恭喜欧阳先生。”
李医生是科室主任，见过不少大世面，话说的那是滴水不漏，意思也表达得清楚：能救回来就不错了，先把身体养好，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欧阳令心知问他这个也是为难他了，点点头就放人走了，别人的孩子他也得整夜不睡陪着，当医生也不容易。
虽然小秦的表现给他心里添了个疙瘩，毕竟知道人已经算是救回来了，欧阳令心中骤然大石落地，回过神才发现已是累极，连走几步路都脚底发软。
连日来他不离床边，睡眠极少，人早就憔悴不堪，全靠意志支持。现下知道已无大碍，精神放松之下，倒在躺椅上，就那么沉沉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太阳高照，百合花的香味直冲进鼻子。
欧阳令被阳光照到，迷迷糊糊睁眼，第一件事就是转头去看小秦——小家伙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眼底水雾迷蒙，正定定看着他。
心底忽然柔软，欧阳令无意识地微笑起来，就要去牵他的手。
小家伙突然避开了他的手，且扭过头去，明摆着不待见他。
欧阳令就那么抬着手僵在当场，正大脑当机不知怎样，忽然听到噗一声，接着有人很不给面子的放声大笑起来。
欧阳令忍不住皱眉横他一眼：“什么事这么好笑？”
杜琏拍着手从帘子后面绕进来，笑道：“好笑好笑，欧阳先生头一次吃了闭门羹，可不是笑死人，哈哈哈~~~~”
欧阳令无语，突然明白杜琏早就来了，那窗帘八成是他拉开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好就照脸上把他给照醒。没好气地说道：“这么有闲，专门来看我们笑话？”
杜琏“啧”了一声：“还‘我们’，也不问问人家小秦跟你‘我们’不？来小秦，别理这猥琐大叔，叔叔给你带来个人，保证你喜欢。”
他还是那个嬉皮笑脸的样子，小秦也算是习惯了，只闷闷地叫了一声“叔叔好”，明显不太感兴趣。
杜琏眨眨眼，突然从帘子后拽出一个人来，“瞧瞧嘛。”
“……老师？！”
韩声穿着淡灰色的休闲装，卡其布裤子，白球鞋，看着居然比去年年轻了几岁的样子，倒像个大学学生。他刚开始好像还有点拘束，半站在杜琏身后，先和欧阳令打了个招呼。
后来一看小秦这个样子，吓了一跳，立刻跑过来急着问：“小秦，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他自己的父母身体都不太好，也住过院，只是像小秦这样，头上缠得跟伤员一样，身上那么多管子的，他还真么见过，实在觉得害怕极了。
小秦摇摇头，只是看着韩声焦急的脸，笑笑说：“还好啦，都不怎么疼。”
韩声不听他说还好，这一来眼圈泛红，泪都要下来了。
因为欧阳令自己陪床，床边并没有另外的椅子，韩声只顾着看小秦，就势蹲在床边，自己倒没觉得什么。
倒是杜琏，见俩人面对面说话，心里微妙起来，忙不迭让人搬了个椅子给他坐，还说道：“别离小秦那么近，他虚着呢，怕感染。”
韩声老实，听了点点头，果然坐得远一点了。
杜琏乐了，捂着嘴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欧阳令看了他一眼，赶紧又放下手，还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
这边小秦问：“老师，我好多天没去学校，现在是不是落下好多课。”挺难过的口气，他本来希望上了高中好好学习，现在又比别人差了一截。
韩声赶紧安慰他：“没有没有，你先好好养病，先把身体养好，回头再补也来得及——我再给你补课也行。”
杜琏听了又要说什么，被欧阳令瞪了一眼，讪讪地闭了嘴。
小家伙笑了一下，“谢谢老师。”
韩声也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转头对杜琏说道：“杜老师，麻烦把东西拿给我。”
杜琏心领神会，把身后的本子交给他，韩声接过来，打开放在小秦眼前。
淡蓝色的本子，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一页页翻过去，是全班同学的照片，每页一张，还写了很多鼓励的话，大意都是希望小秦好好养病，早点回来之类的。梁飞跟他关系最好，还用很夸张的字体写了“我们都想死你了~~”，字后面还用红色签字笔画了一颗大桃心。
小秦噗呲一声，心想梁飞还真够搞怪的。不过越看到后面越感动，毕竟他从没有那么多朋友，还那么关心他，心心念念着想要他回去一起上学。
到最后，居然是一张全班大合照，老班赫然在列，下面的留言也是他写的，虽然他好拽火星文，小秦还是看懂了，统共六个字：
我们等你回来！
小秦眼泪一下出来了。
韩声也忍不住动容，掏出纸巾给他擦，听见他说：“好想见大家。”
杜琏听了说：“这还不容易，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