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塔系列之四:巫师与玻璃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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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塔系列之四:巫师与玻璃球-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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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来自内领地的威尔·迪尔伯恩没有问她关于学校、家庭或是交友(她发现这才是设法了解潜在情敌的最惯用手法)的任何问题。他只是走在她身边,一只手搭在缰绳上,朝东方的清海看过去。他们俩离清海已经很近了,尽管海风是从南面吹来的,还是能够闻到腥咸的海风夹杂着焦油的味道。



他们正经过西特果,她很高兴威尔·迪尔伯恩在身边,虽然她对于他一言不发有些气恼。她总是觉得油田有些阴森森的,那些树立的桶架晚上看来就像骷髅似的,让人觉得怪可怕的。大多数钢制塔井已经很久没有喷油了,也没有相应的零件、需求或是技术来修复它们。那些还在工作着的塔井——大概每两百个里面有十九个吧——却已经停不下来了。它们就一直这样喷油,似乎地底下的石油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有一小部分石油还是能派上用场的,不过仅仅是很小的一部分——大部分石油又流回到出油站底下的井里去了。世界已经转换了,她总觉得这个地方像一个古怪的机械墓地,有些尸体尚未——她突然感到背上有一个凉凉滑滑的东西,不禁轻轻尖叫出声。威尔·迪尔伯恩赶到她身边,双手向腰间摸去。随后他释然地笑了起来。



“拉什尔好像在说他被忽视了。真不好意思,德尔伽朵小姐。”



她看着这匹马。拉什尔也温顺地看着她,然后就垂下了头,好像是为自己吓着了苏珊而感到惭愧。



愚蠢,女儿,她想着,仿佛听见了父亲干脆而又关怀的声音。他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冷淡,仅此而已。我也想知道。这不像你。



“迪尔伯恩先生,我已经改变注意了,”她说。“我想骑马。”



3



他转过身去,手插在口袋里看着西特果,此时苏珊先把披风铺到马鞍的尾部(这是个牛仔常用的黑色马鞍,上面没有任何领地的徽章,甚至也没有农场的标志),然后踩上了马镫。她撩起裙子,然后警觉地转身看了看,心想那男孩肯定会趁机偷看一眼,但他的背一动不动。他好像对那些生锈的钻架很感兴趣。



是什么让他对那些钻架那么感兴趣呢?她寻思着,有点不高兴——她觉得也许是天色已晚的缘故,要不就是她刚刚激动的心情还没有完全平复。



早在六个多世纪之前,那些龌龊的钻架就在那里了,我这一辈子都在闻着这种味道。



“乖一点,马儿,”脚在马镫上放稳之后,她说。一只手按着马前鞍的顶部,另一只手握着缰绳。拉什尔忽闪着耳朵,就好像在说它整夜都会很乖,只要苏珊要求这样。



她翻身上马,长长的大腿在星光中闪了一下,和往常骑马一样,坐上马背时她心中一阵狂喜……只是在今晚这种感觉更强烈,更甜蜜,更刺激。也许是因为这匹马长得很俊,也许是因为这匹马是陌生的……



也许是因为这匹马的主人是陌生人,她想,而且是个英俊的陌生人。



那真是胡扯……甚至会带来潜在的危险。但那是真的。他的确英俊。



她打开披风盖到自己的腿上,这时迪尔伯恩吹起了口哨。她一听就明白他吹的是哪首曲子:《无忧之爱》,这时她心中既惊讶,又有点疑神疑鬼的恐惧。这首曲子恰恰就是她去蕤小屋的路上唱的。



她听见父亲对她轻声说,孩子,也许这就是卡。



没有这种事情的,她在心里反驳。我不会像夏天夜晚聚在翡翠之心的老妇人那样,捕风捉影地认为卡无处不在。这是首老歌,人人皆知。



如果你是对的,也许更好,帕特·德尔伽朵的声音回答说。因为如果这是卡的话,它就会像风一样吹来,你的原有计划在卡的面前是站不住脚的,就好像飓风来临时我爸的谷仓一样。



不是卡;她不会因为黑暗、影子或是那些井架可怕的形状而相信这个。



不是因为卡,不过是偶然在回城里的孤零零的马路上碰到一个正派的年轻男子罢了。



“我已经好了,”她干巴巴的声音不同于平时。“迪尔伯恩先生,如果愿意的话,你可以回头了。”



他回转身来,看着她。有一段时间他没有说话,但她从他看自己的眼神看得出来,他同样觉得她很好看。尽管为此她有点不安——也许是因为他刚刚吹的那首小调——她还是很开心。接着他说,“你看上去很不错啊。坐姿很好。”



“过不久我就会有自己的马了。”她说。现在你该问问题了吧,她想。



可他只是点点头,好像他早已知道这件事一样,然后又开始向城里的方向走去。她感到有点莫名的失落,拽了一下马头,用膝盖夹了一下马身。马开始走了,赶上了主人,主人温柔地摸了一下它的口套。



“那边那个地方叫什么?”他问着,指向了那些井架。



“油田?西特果。”



“是不是还有些个井架仍在产油?”



“是啊,停不下来。没有人知道怎么停。”



“哦。”那就是他的回答了——哦。但当他们来到通向西特果的那条杂草丛生的道路时,他离开了拉什尔身边,沿着那条路走到了废弃许久的守卫间。在她小时候,茅屋上面还写着不经批准,不得出入的字样,但已经在某次暴风时被刮走了。威尔·迪尔伯恩看完之后,就慢慢走回拉什尔身边,靴子扬起了夏天的灰尘,很容易就沾上了他的新衣服。



他们继续往城里的方向走去,一个戴宽檐帽的年轻男子步行,身边一个年轻女子骑着马,腿上还盖着披风。星光照在他们身上,就好像是创世纪之初就照在男人们和女人们身上那样,她偶尔一抬头,看见一颗流星划过夜空——一道短暂而明亮的橙色光芒刺破苍穹。苏珊想到要许个愿,但又心惶惶的,觉得自己没什么愿好许的。一点没有。



4



她一直没有说话,直到离城里大约只有一里路时,她才开口问了心里一直在想的那个问题。她本来打算等到他先问她问题之后,再把自己的问题说出来的,她觉得由自己来打破僵局不太好,但最后还是忍不住先打开了话匣子。



“迪尔伯恩先生,你是哪里人啊?你怎么会来到我们这个中世界的小地方呢……要是你不介意回答我问题的话。”



“我一点都不介意,”他说着笑着抬头看了看她。“我刚刚还在想怎么开这个话头呢,我是很愿意和你说说话的。说话不是我最在行的。”那么什么是你最在行的呢。威尔先生?她很想知道。是的,她对此非常有兴趣,刚刚她调整自己在马鞍上的位置时,把手放到了身后卷起来的毯子上……摸到了藏在毯子里的某样东西。很像一把枪。当然也不一定就是枪,可她还记得她惊叫出声的时候,他的双手本能地滑向了皮带的位置。



“我来自内世界。我觉得你已经猜到。我们有自己独特的一套说话方式。”



“是啊。你家在哪个领地?我能问问吗?”



“新伽兰。”



她心里一阵激动。新伽兰!这可是联盟的中心!虽然这名字已经失去了部分意义,但还是——



“不会是蓟犁吧?”她问道,话一出口就为语气中暗含的那种孩子气的好奇心感到不好意思。



“不是,”他笑着说。“不是像蓟犁那样宏伟的地方。就在汉非村,蓟犁西边,大约四十轮。我想它应该比罕布雷要小。”



轮,她惊讶于这个古老的说法。他说轮。



“那你怎么会来到罕布雷的呢?能告诉我么?”



“怎么不能呢?我和两个朋友一起来的,一个是来自新伽兰潘尼尔顿的理查德·斯托克沃斯先生,还有一个是来自蓟犁的快乐的年轻人,名叫阿瑟·希斯。我们是奉联盟之命来到这里的,是作为计数者过来的。”



“什么的计数者?”



“我们计算一切事物,只要它在未来的几年有可能对联盟有帮助,”他说,这时她从他的话里听不到任何轻松的口气了。“与‘好人’法僧之间的事情变得严峻了。”



“是么?我们至今从总部以南和以西都没怎么听到真实的消息。”



他点点头。“这个领地和总部之间的距离是我们来此的主要原因。眉脊泗对联盟一直很忠诚,要是物资必须从外世界的眉脊泗抽调的话,联盟会考虑的。但问题是有多少是联盟可以依赖的。”



“有多少什么?”



“问得好,”他说得好像苏珊在发布一项声明,而不是在问一个问题。



“有多少什么。”



“听你说得好像‘好人’法僧是个真正的威胁一样。他只不过是个强盗而已,用‘民主’或‘平等’之类的字眼来粉饰他的偷窃和谋杀行为,难道不是吗?”



迪尔伯恩耸耸肩,她觉得这也许就是他对这件事情的惟一评价了,然而他接着又有点不大情愿地说道:“也许曾经如此。但是现在情况有变。这个强盗变成了一个将军,又从将军变成了一个打着人民旗号的统治者。”他停了一会儿,然后又神色严峻地补充道,“小姐,现在西部和北部领地已经是战火纷飞了。”



“但是那里离这儿有好几千里路呢!”说话人有点不安,但是却有点莫名其妙的兴奋。整日过着一成不变的罕布雷生活,连一口干涸的井都能被人拿来当作热烈的谈资,这个消息听上去有点异国情调。



“是啊,”他说。不是对而是是啊——这个说法既陌生,又让她感觉很舒服。“但风是朝着这个方向吹来的。”他转身朝她笑着。笑容再次让他英俊冷酷的外貌显得柔和,他看上去不过是个很晚还没有上床睡觉的孩子。“但是我觉得今晚见不到约翰·法僧了,你说呢?”



她也朝他笑了笑。“迪尔伯恩先生,如果我们碰到他,你会保护我么?”



“当然,”他笑吟吟地说,“不过我觉得要是我能直接叫你爸给你取的名字的话,保护你时我会更有热情的。”



“那好吧,为了我自己的安全,你可以这么叫我。我想为了相同的原因我可以叫你威尔。”



“这样很明智,说得也在理,”他说,微笑变成了咧嘴一笑,很迷人。



“我——”因为他正扭头看着她,苏珊的新朋友绊在了从地面上突出来的一块石头上,差点跌倒。马嘶叫了一声,往后跳了一步。苏珊见状开心地笑了。披风被掀起来了一点,露出她的一条光腿,她花了些时间才把披风恢复到原来的位置。她喜欢他,是的。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毕竟还只是个小男孩。他笑的样子,在她看来不过比那些在干草堆上玩的小毛孩大上一两岁而已。(她突然想到,其实她自己也才刚刚脱离那个在干草堆上玩的年龄。)



“通常我不会这么笨拙的,”他说。“我希望没有吓着你。”



哪里啊,威尔;自打我胸部开始隆起之后,身边的男孩子们就总是磕着脚趾了。



“一点没吓着我,”苏珊说着就回到上一个话题。她对此非常感兴趣。“那么你和你的朋友们是遵从联盟的命令来清点我们的货物的喽?”



“没错。我之所以特别注意到那边的油井,就是因为我们中的一个人必须回来清点有多少个还在工作的井架——”



“这我可以帮你,威尔。我知道这个数字,一共有十九个。”



他点点头。“那我欠你一份人情了。但是条件允许的话,我们还必须弄清楚这十九个井架里还能出产多少石油。”



“是不是在新伽兰还有很多使用石油的机器,所以这种消息才很重要呢?你们应该有冶炼的方法把石油变成机器能用的燃料吧?”



“在这种情况下一般叫做炼油,而不叫做冶炼——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我相信还有一个炼油厂仍在运转中。不过,我们并没有那么多的机器,尽管在蓟犁的大厅还有一些使用灯丝的灯。”



“太棒了!”她高兴地说道。她在图画里看见过使用灯丝的灯泡和电烛台,但从没有亲眼见过。罕布雷的最后一批已经早在两个世纪之前就熄灭了(在中世界里,它们被称做“火花灯”,不过她觉得它们指的是同一样东西)。



“你说你父亲去世之前一直在管理着市长的马匹,”威尔说。“他是不是名叫帕特里克·德尔伽朵?应该是的,对吧?”



她低头看了看他,简直吓坏了,眨眼间回到了现实当中。“你怎么会知道?”



“他的名字在我们的工作名单上。我们得数牛、羊、猪、阉牛……还有马的数量。在所有的牲畜当中,马是最最重要的。这样的话我们就必须见到帕特里克·德尔伽朵。得知他去世了,我真是很难过,苏珊。你接受我对他的哀悼之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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