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中毒的可能。”
陈闵柔见事情败露，银牙轻咬，目光蓦地恶毒起来，“昏君，你杀了我哥哥，我要让你偿命！”
“是吗，只怕是来送命的吧。”小九的语调还是云淡风轻至极，可苏红菱还是捕捉到里面隐藏的杀机，她心中一惊，抵着薄刃，将最后一根牛筋绳隔断，然后，快速地解下其它的绳索。她从帷幕后站起来的时候，恰恰见到小九抽出挂在床侧的天子剑，凛凛地刺向陈闵柔。
苏红菱本在陈闵柔身侧，见状，她一伸手，将陈闵柔往自己身后一拉，又转身扯过红色的喜帐，裹在陈闵柔赤…裸的身体上。
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小九剑锋一偏，从喜帐的末梢划拉了过去，一片血色纱布翩然落地。
“小九，我们谈谈。”苏红菱也懒得管陈闵柔，手已经松开她的胳膊，而是朝东方言归走了去。
东方言归剑尖微垂，他只穿着一件白色的丝绸内衫，柔软的缎子贴着他笔挺的身姿，还是略显单薄，可是坚硬而流畅，就像精细打磨过的一般，没有一点赘肉或者突兀的地方。
“你是怎么解开哑穴的，我分明记得，师傅说自己不会点穴的把戏。”小九看了一眼堆在旁边的牛筋绳，并不惊异于她的挣脱，只是，她能开口说话，却是出乎了小九的意料。
“我自有我的办法，你无需管。”苏红菱淡淡道。
点穴的技巧，她确实没有参透，就好像她一直没有弄懂轻功的原理。可是，归根结底，这总与中医有关吧，穴道的畅通堵塞，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皆有异曲同工之妙，她只需要在穴道附近放出一点血出来，便能解开自己身上的哑穴。
“你的手受伤了。”小九忽然转开话题，垂眸，望着她刀痕淋漓的手掌，轻声道。
苏红菱微哂，正要开口，那个被苏红菱护于身后的陈闵柔，突然发疯一样往前冲了去，她捡起方才被小九随意扔弃在地上的毒针，用整个身体的力量，撞到了小九的身上。
毒针刺进他的胳膊，没入机理。
苏红菱猝不及防，一个掌刀劈在了陈闵柔的脑后，看着那倒下的女子脸上奇怪的笑容，她怔了怔，“你不是陈闵柔！”
她确实没见过陈闵柔，可是，她却记得，陈笑白对她说过，他的妹妹，眉心有一颗很好看的痣。苏红菱当时还敷衍了一句：哦，美人痣。
可是这个人，额间是空的。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五十一）装傻（1）
那个问题已经无需回答了，女子晕倒时，脸上那抹得意之色，已经说明了一切。东方言归捂着胳膊，却不看那个女刺客，只是盯着苏红菱。
“来人，叫御医！”苏红菱转过身，朝外面高声喊了一句，然后，端起桌上的茶水，泼向了女子的脸，可是，女人并没有被凉水激醒，反而从唇角溢出一道黑色的血迹。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将含在齿间的药丸咬破的。
“没用的，她是死士。”小九淡漠地看了那人一眼，沉声道：“一击即中，她若不死，朕肯定会让她生不如死。”
“给我看看，是什么毒？”苏红菱也不罗嗦，很快放弃了这个突破口，一手拉起小九的胳膊，将白色的袖子卷了上去。
针已没入，而针口的周围，则是一圈紫青色的印记，且有继续扩散的痕迹。
小九的嘴唇已经乌黑，可他还是笔直地站在原地，一眼不眨地望着苏红菱，当他捕捉到她目光中不小心流露的担忧时，小九微微一笑，“现在死了也不错。”
苏红菱皱眉。
“死在你面前，这样，无论你以后去了哪里，都会记得我吧？”小九继续道。
苏红菱已经熟练地划开了他的伤口，满语冷淡，“死在我面前的人很多，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师傅。”小九叫了她一声。
“红菱……”他又叫了一声，乌青的嘴唇已经变成了煞人的惨白。
苏红菱含了一口茶水，头低了下去，温软的唇，贴着他受伤的胳膊，她轻轻地啜着，黑色的毒血顺着血管汩汩地涌出，而对东方言归而言，却仿佛有什么钻了进去，一直钻到最深最深的心底，在那里生根，抽芽，狂风*。
“好了，毒血已经全部吸出来了，后面的，御医会帮你处理。”苏红菱吐掉最后一口黑血，又仰脖漱了口，她有点晕眩，大概自己也未能幸免，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毒，这个死士，又是谁派来的。
前太子余孽？三皇子的人？或者……东方疏桐？
那真的陈闵柔呢？已经死了么？
苏红菱一脑子疑问，手扶住桌弦，勉力站稳，“我不在的时候，你自己当心点吧，这个位置固然至高无上，却也是风口浪尖，我只教你怎么去得到它，却没能告诉你怎么守住它，以后的日子，只能靠你自己摸索了。还有……这件事，不要迁怒陈家。”
“你还是要走么？你把我推到了这个位置，就这样丢我一个人继续呆在这里？”小九静静地望着她，“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救我？”
苏红菱蹙眉，懒得回答。
“当然，如果你不救我，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小九忽而笑了起来，他用怀中掏出一粒雪白的药丸，放进了嘴里，然后，很从容地将卷起袖子放了下来，抬眸微笑，“这出戏，师傅还满意么？”
苏红菱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其实，那牛筋身上也淬了毒呢，你划破了手指，当然会染上，不过当时察觉不出来而已。如果你不为朕吮毒两相中和，或者一走了之，只怕现在早已经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了。师傅，你心里还是有我的，不是吗？”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五十二）装傻（2）
苏红菱嗤笑一声。
他是一早就知道了这个“陈闵柔”的身份，甚至连她会下的杀手也预料到了，所以才准备了解药，才有了这番周折。
可是，东方言归做了这许多事情，到底想验证什么呢？
难道他只是想知道，自己到底会不会成为他的威胁？不忍心杀她，折断羽翼也不能完全地放下心来，他知道她的实力，所以，才需要这样一次又一次地确认，她心中是有他的，她永远不会做出伤害他的事情——只是因为这个理由吗？
她的脸上露出嘲弄，却不知道是嘲弄自己，还是嘲弄小九。
倘若被东方疏桐知道了，他也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嘲笑他们吧。
“可是，你心里明明有我，却还是一味地想走。朕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小九作势想了想，然后看着苏红菱，很无辜很纯洁地说：“如果，师傅你手不动，腿不能行，口不能语，是不是就可以一直呆在这里了？”
苏红菱目光一凛，“你到底想干什么？”
“留住你啊。”小九依旧笑得像个天使。洋娃娃一样的眼睛很可爱地眯了眯，波光潋滟，有点狡黠，可是苏红菱只看到了残忍，如露出爪牙的幼狼。
苏红菱想制住他，可全身乏力，膝盖一软，人已经跌在了地上。
有侍卫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们目不斜视地行到东方言归的面前，按部就班地请示问：“如何处理刺客，请陛下吩咐。”
“先把她的双腿废了。”小九温柔地说。
两名侍卫于是蹲了下来，刀柄用力地锤向她微曲的膝盖。
她听到自己髌骨碎裂的声音。
苏红菱脸色煞白，可是，这样的剧痛，却没有让她发出一点声音，她只是默默地叹息着，满额汗水，目光终于变冷，变冷，冷成北极三千尺下的寒冰。
“红菱，我该拿你怎么办。我真的不想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情，可你总在逼我。”小九怜惜地摸着她青肿的腿，手指抚处，她的皮肤上浮出一片寒栗。
面前这个人，她真的真的……一点都不认得。
他到底伪装了多久了？
从他们结识的第一天，他用那双黑如曜石的眼睛牢牢地盯着自己的那天开始，他就在她面前演戏了吧。就像……那个人一样。
“不如等会，连我的双眼也一并剜去吧。”她等剧痛稍缓一些，抬头看着他，淡淡道。
识人不明，还要眼睛做什么？
“你的眼睛这么漂亮，我怎么舍得剜掉呢？朕要你一直看着我，朕要你的眼睛里，除了我之外，再无他人。苏红菱，你既然来了，就不要指望再走。不过，幸亏你回来了，不然，第一跟着遭殃的，就是五叔了。”小九的表情是陌生的阴狠与沉静，他和颜悦色地丢下这句话，然后起身，看也不看脚下的那具女尸，兀自将黄袍外身上一披，“双手和嗓子，也全部废掉。不过，不要真的弄残了。”最后一句话，已是殿外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五十三）装傻（3）
东方言归走得很快，他知道苏红菱不会发出任何声响，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想离远一点，再远一些，一直走到他曾落水的那方池塘边，东方言归蹲了下来，他捧起秋寒涩骨的池水，扑向了脸庞，这样反复洗了几次，直到手和脸都没有了温度，有随行的太监怯怯地上前提醒道：“陛下，水凉……”
“滚！”东方言归霍地站起，水珠溅落。他声色俱厉，而脸色苍白。
太监赶紧是缩了回去，低头敛眉，不敢再妄言。
“朕叫你们滚，还站在这里干什么！等死吗！”东方言归却仿佛还不解气一般，又转身骂了一通，那紧随在他身后的太监侍卫们，立刻小退步躲得远远的，胆战心惊地消化着上位者的怒气。
池塘边，只剩下小九一人，而冷月无声，粼粼清辉，宛如水纹。
东方言归仰起脸，方才的暴怒渐渐变成了孩子般的凄惶，他突然哭了起来，就像那天，苏红菱听到的哭声一样，无助，压抑，像徘徊在迷路的旷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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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红菱被用刑后，依旧留在那个房间里，他们将她搬到了床上，还为她盖好被子，末了，负责这件事的侍卫长去向东方言归汇报结果。
小九正在御书房看书，他刚刚沐浴完，只穿了一件简单的袍子，宽袖广襟，腰间束着一条雕刻着繁复花纹的碧玉锦带，头发也洗了，松散地披在脑后，睫毛很长很密，掩着眸光，下巴圆润流畅，微蹙眉，低首，是灯下的美人。
“已经按陛下吩咐，将刺客的膑骨，腕骨打碎了，而且也逼着她服了哑药。”那管事的人如是汇报。
“哦，谁动的手？”小九将书一合，扭头淡淡地问。
“李奎，成三。”管事说出了两个名字。
“让他们即日去守重阳门，终生不得升迁。”小九的表情还是淡淡。
重阳门是凤宫的一处偏门，平日里极少人出入，多是些送炭的，运菜以及倒夜香的低等太监在使用。
管事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将求情的话憋了回去。
“还有事？”见他不走，小九抬眸问。
“还有一件事……陛下，那个刺客，似乎疯了。”管事将头俯低，低声禀道。
小九的神色终于有点变化，他死死地盯着面前那个人，仿佛想从他的脸上辨出这句话的真假，“疯了？”
“是，在执行的时候，她先是一言不吭，后来，突然就笑了起来，然后，人就傻了，痴痴呆呆的。”那管事斟酌着词句，小心地描述道：“我们已经延请御医去瞧了，御医说，好像是情绪波动太大，怒气伤了肝肺，不知怎么，她自己忘记了前事，现在已如同一名不足七岁的女童。”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五十四）装傻（4）
东方言归听完，默然不语了许久，在一阵耐人的沉寂后，他终于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管家忙忙引路。
一路灯笼摇曳，红色的火光与暗色的阴影不住地在东方言归的脸上交替，他的表情却一沉如水，匍一进门，东方言归便满屋的侍卫与嬷嬷退了出去，他坐在苏红菱的床边，看着那个安静躺在床上的人儿，虽然脸色苍白，却是难得的祥和，额头微簇，眼睛里是很可爱的迷茫，处于绝对弱势的苏红菱，是东方言归从未见过的模样。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东方言归的声音忍不住变温柔了许多，他俯下身，轻声问苏红菱。
苏红菱只是安静而困惑地看着他，像一只人畜无伤的小白兔。
是了，她现在说不了话了，服了哑药，不可能再说话了，也永远，不会口口声声喊着离开了。
“我叫东方言归。”东方言归的声音越来越柔了，“我是你世上唯一的亲人，红菱，你放心，就算你现在是个废人，我也会好好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