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箫合奏，相得益彰，明明是第一次，却如同合作了无数次般的默契自然，好像这一琴一箫本就该如此这般。
琴声优雅，如行云流水；箫声婉转，如夜莺啼鸣……随风飘荡，连绵不绝；天籁之音，如痴如醉；春江月夜，流连忘返。
曲终，整个蝴蝶谷寂静无声，就连虫鸣鸟啼似乎都停止了，都还沉醉在刚刚的琴箫合奏中，也是醉了，久久不能醒来，只余风吹树叶，留下沙沙的声响。
足尖轻点，苏云澈不再犹豫，轻功运起，转眼间便到了烟雨楼。
☆、第五章 自相矛盾
天际边，那最后一抹略带淡红的云也散了，天完全的黑了下来。一轮明月似银钩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空中，冷清而幽静地悬挂在黑色的夜幕上。
月光如水倾泻下来，泛着白光，落地成霜。
慕念馨依旧坐着，周身有轻纱般的雾缠绕着，多了几许朦胧和忧郁；又如误入人间的月光仙子，神秘而圣洁，让人不忍亵渎。
“想不到师兄还有如此才情，只需听上一遍，也能吹奏得如此完美，师妹我真是佩服！”慕念馨打破了沉默，缓缓站起身，与苏云澈面对面站着。
“六妹妹？”
“从今以后，师兄还是叫我师妹吧，别忘了，三年前，我就不是苏家的人了，我姓慕不姓苏。”慕念馨轻声而认真地纠正道。
苏云澈脸色一僵，片刻后，已恢复正常：“想不到三年不见，师妹已然刮目相看了，过去可从未听说过你会弹琴，不知道刚刚所奏曲子为何名，甚是优美。”
“《春江花月夜》”
“《春江花月夜》？果然曲如其名，如诗如画，身临其境，我从未听过这首曲子，莫不是师妹自己所创？”苏云澈看着慕念馨，眼中满满的温柔和欣赏之色。
“我哪有这个本事，在一本孤本上看到的，也觉得此曲甚好，便试着弹奏，倒是师兄你着实让我佩服，我当初可是练了好久呢！”慕念馨边说边走到石桌旁，勘了两杯茶，伸手示意苏云澈入座，自己也在另一边坐下来。
“不知道师妹这三年过得可好？”苏云澈入座，轻轻抿了一口茶，抬头问道。
“挺好的，三位师父对我都很好，倾囊相授，杏儿也对我照顾周到，蝴蝶谷更是人间仙境。世外桃源，没有什么地方比这儿更好了。”慕念馨笑着回答，也的确是实话实说。
“那就好，这样我也便放心了。”苏云澈很是欣慰，她能过得好，便是他最大的满足。
“师兄……不该找来这里的。”慕念馨别开目光，突然说道。
“为何？”半晌，苏云澈才问道，嗓音有些沙哑。
他只觉得三年后的六妹妹，与三年前很不一样了。三年前，她像一朵带刺的月季，谁靠近她她就刺谁，看似全副武装，实则只是自保而已；而如今的慕念馨，看似柔软无害，却如置云端般地淡漠疏离，就算他这个哥哥也轻易靠近不得。
“为何？呵，因为我不想再和你们苏家有任何关系，你知道的，苏家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个噩梦，真实的噩梦！”慕念馨倏地转过头来，有些尖锐地看着苏云澈。
“师妹？对不起……我……是我没考虑周到，可是，就算你不想见我，我还是想找到你，这三年来，我从未停止过寻找。”苏云澈面有愧疚，也有坚持。
“找到我？找到我又能如何？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还不如两两相忘，来得干净彻底。”
“两两相忘？那师妹三年前为何又要救我？倒不如就那样让我毒发身亡了，才真是干净彻底了。”苏云澈声音也提高了些许。
“三年前？你……你都知道了？”慕念馨诧异，之前墨云并没有告诉她他们已经知道真相的事。
“是，鲍公打一开始就告诉我了，是不是他不告诉我，你就要一辈子都瞒着我？”
“我……”
“还说什么再没有关系，你这也叫没有关系？你一边以身入药救我，一边又说要两两相忘，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苏云澈步步紧逼，似乎亦有怒意。
“是啊，自相矛盾，那有如何？我只要不与你们见面，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慕念馨也不恼，不疾不徐又似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苏云澈没有再说话，而是上前一把抓住了慕念馨的手腕，不容分说地挽起袖子来查看。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慕念馨想躲已然来不及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手腕已经暴露在了空气里。
三年前惨不忍睹的伤疤已经不复存在了，但仍有一道极淡的的粉色的疤痕依稀可见。苏云澈心里了然，这定是几个月前为他制作新的丹药留下的，这片肌肤受的伤害实在太多，所以较之其它地方要恢复地特别缓慢。
大拇指轻轻地抚上那条疤痕，这般的温柔，又这般的沉重。
慕念馨想要缩回手，苏云澈却是扣得紧紧的，任她如何使劲也挣脱不了，无奈，她只能放松下来，任凭他细细查看。
如过了一个世纪般的漫长，苏云澈终于缓缓抬起头来，手指却依然紧紧扣着慕念馨的手腕。
脸色如置冰窖般的寒冷，双眼通红，染上了潮气。看着这样的苏云澈，慕念馨心里百感交集，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只是不想他死而已，和她认不认苏家没有丝毫关系。
“为什么要救我？你不是对我中毒这件事恨之入骨吗？那你这又是为什么？”苏云澈哑声问道，声音颤抖，却透着一股无声的执拗。
“我不想你死，就这么简单，这个答案在当初我放弃报仇时就已经说过了。”慕念馨别开头，那眼神实在过于幽深凌厉，叫人无法直视。
“不想我死？是，当初你确实说过，也因此才放弃了报仇，可是你也同样告诉过我你再也不会让我用到你的一滴血，可这又是什么？这四大瓶的丹药又是什么？”苏云澈蓦地抬高慕念馨的手腕，强迫般的拉倒她眼前，让她不得不面对，声声斥问。
“师兄这是要做什么？控诉我救了你吗？这可是搞笑了，什么时候救人也是一种罪过了？”慕念馨也怒了，提高音量反问回去。她还没追究他不顾她的意愿擅自来这里，他反倒先追究起她来了。
“我……师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这样的，我只是不想看到师妹你拒我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对不起！”苏云澈顿时如遭雷击，触电似得猛得缩回手，看着慕念馨问怒的小脸，一丝悔恨袭上心头，语无伦次地解释。
该死，他到底在做什么？他千辛万苦地找到她，不是应该来感谢她，保护她的吗？怎么这会儿却变成苛责了呢？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苛责她呢？
“天色很晚了，还是回去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师兄便出谷去吧，以后也不要再来了。”慕念馨淡漠地说完，转身便足尖轻点瞬间消失在了烟雨楼，徒留苏云澈一个人在原地懊恼自责。
☆、第六章 如此乐意
翌日一早，慕念馨如往常一样，先沿着云湖跑了三圈，再练了一圈太极和冰月神功。杏儿对她的作息时间已然极度了解，慕念馨刚完成整套动作，她便第一时间出现递上了帕子给她擦汗。
早膳时，慕念馨并没有见着苏云澈主仆俩，心里微微讶异，却也没多问，想着要是真如她昨晚所说的那样离去了倒也是好事，只是这心里头隐隐的不适烦闷是怎么回事呢？
心里不痛快，吃饭也不香了，胡乱塞了几口就再也没什么胃口了。
每日上午，慕念馨雷打不动地都是要去药房的，常常一呆便是半日，午膳都是杏儿去喊了才出来吃。
慕念馨所在屋子的后面，是一个比前院还要大的院子，院子里种满了各种珍贵药材，院子的另一边则是另一间屋子，便是药房，是慕念馨平时用来研究新药和炼制丹药的地方。
前段日子，她在一处断崖处发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新的植物，直觉告诉她这种植物对于心脏方面的疾病有奇效，所以这段日子，她经常把自己关在药房里，如果没有杏儿的提点，怕是要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了。
中午时分，又是杏儿来提醒，慕念馨才意犹未尽地从药房出来。
还未进前厅，慕念馨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菜香味，心下一喜，便加快步子走出来。
刚一出来，便看到桌上单单就摆了一道狮子头。
心里狐疑，这个死丫头，叫她出来吃饭，竟只有这一个菜吗？不过，实在抵不住狮子头太过诱人的香味，也没追究什么，径直走到桌前，拿起筷子便夹了一个狮子头就往嘴里送去。
一旁的杏儿看着慕念馨夸张地馋样，捂着嘴巴忍俊不禁。
“喔，真好吃，奇怪了，杏儿怎么一夜间厨艺大涨了吗，这之前做的狮子头跟今日的比差别也太大了吧！”慕念馨疑惑地嘀咕，只是嘴巴却一直没停下来。
“小姐，您慢点吃，没人跟您抢，小心噎着。”杏儿终于看不下去了，倒了杯水过来贴心地提醒。
“好杏儿，快告诉姐姐，这真的是你做的吗？太厉害了，你是怎么在一夜之间做到的？”慕念馨兴致勃勃地抬起头来，两眼放光地看着杏儿，嘴角还泛着油光，亮闪闪的，诱人极了。
“我……”
“师妹爱吃就好，这儿还有别的菜，你有尝尝，合不合你口味。”杏儿刚要开口，门口便进来苏云澈和墨云，打断了杏儿刚出口的话。
苏云澈走在前头，手里提着个酒壶，后面跟着墨云托着个托盘。两人走到桌前，放下酒壶和菜，墨云便自觉地退到一边和杏儿一起站着。
苏云澈看着一脸呆愣地慕念馨和桌上只剩了一半的狮子头，满脸的笑意，自来熟地坐下来，倒了两杯酒。
把一杯推到慕念馨面前，笑着说道：“师妹坐下来陪师兄喝两杯如何？”
慕念馨总算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看着桌上新上来的芙蓉烧鱼、荷香鸡、香菇青菜、山药枸杞汤，再看看一脸笑容的苏云澈，一脸狐疑地问道：“这些……都是你做的？”
“师妹刚刚不是尝过了吗？杏儿可做不出这个味道来。快尝尝这个芙蓉烧鱼，就是在前面的云湖里抓的鱼，你师兄我天没亮就起来准备了，到刚刚才做成，还有这个荷香鸡，也是很不错的。”苏云澈热情地介绍着，还不忘给慕念馨布菜。
慕念馨脑子有点转不过来，昨晚上苏云澈还大声斥责她来着，而且她还让他一早就离开蝴蝶谷的。今日一早也没见着人，她还真以为他们走了呢！和着他们根本就是一早就窝去了厨王里了？
“师妹怎么不吃呢？怕不好吃吗？你放心，这些菜都是我试验了无数次的结果，保证色香味俱全。”苏云澈看着慕念馨依旧呆呆的不动筷，还以为是怕菜不好吃，急急得解释道。
慕念馨眉头一皱，“试验了无数次”？什么意思？
低头夹起一块芙蓉烧鱼放入嘴里，口味咸鲜清香，肉质软嫩爽滑，芡汁淡而不薄，光亮透明；再尝一口荷叶鸡，香味扑鼻，肉质细嫩，油而不腻，滋味鲜美。
不管从那一道菜看，均为大厨的手艺。
“师兄什么时候学习做大厨了？”慕念馨终于抬起头来
“师妹还没说好不好吃呢？”苏云澈答非所问。
“不错，比杏儿好多了。”慕念馨也不含糊，实话实说。
“好吃就多吃点，以后师兄每日给你做。”苏云澈又连着夹了好些菜给慕念馨。
每日做？慕念馨猛地抬起头，像看怪物似的看着苏云澈。
苏云澈被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用手挠挠头，扯出一抹勉强的笑意：“呃，怎么了，师妹这么看着我？”
“噢，没事，只是觉得师兄好像记性不太好。”慕念馨若无其事般地说道，却让苏云澈勉强的笑容也挂不住了。
“师妹，昨日是我语气不太好，师兄给你道歉了，还望师妹别急着赶师兄走，你看，我和墨云赶了两个多月的路，又在冰墙外熬了五天五夜才终于见到师妹，这才第二日，也实在太……”苏云澈诚恳地道歉。
“不是我非要赶师兄走，实在是因为我不习惯这蝴蝶谷里出现其他人，这么多年都只有师父和杏儿陪着我，清静惯了，而且我觉得这蝴蝶谷也不适合师兄你。”慕念馨不为所动。
“合适合适，怎么会不合适呢？师兄我生存能力很强的，到哪都能适应。更何况这蝴蝶谷乃人间仙境，岂有不合适之理？”苏云澈再接再厉。
“师兄乃皇上钦点的将军，深受皇上宠爱，又是泽国丞相之子，岂能长时间身居在这幽谷之中而不回呢？再者，若让人知道泽国最年轻的将军不去领军练兵，而是整日个为我这小女子洗手做汤羹，岂不是贻笑天下吗？”慕念馨似是下了决心般的丝毫不让步。
“我不介意，别人又能奈我何？而且，我出来是像皇上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