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师- 第84部分

“让谁去呢？”杜邦犯难地说。



想到帕瑞斯森林的诡异和凶险，莫里诺没由来的冒出了一通冷汗，涌到喉头的话又被他生生给咽了回去。



“让它们去……”杜邦突然打了个响指，高兴地说。



“谁？”莫里诺和鲁菲急问。



“明天早上你们就知道了……”



莫里诺恍然道：“你是说，你的那五只宝贝烈火鸟？”



“除了它们，我找不到更好的信使了！”杜邦苦笑。



经过一夜的收拾之后，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海因茨集合了所有的人，没有庄严的告别仪式，没有痛苦的哭泣和恋恋不舍，数百老弱妇孺，背上最简单的包裹，在仅余的男人们的护卫之下，默默地背着阳光，离家了他们安居多年的地方，踏上了未知的前程。



站在神殿的大门口，望着逶迤的人流，杜邦心里蓦地涌起一股酸楚。舍身处地，如果他、或者他的家人就在人流里面呢？



凄惶的感觉令他暂时迷茫了。在海因茨前来向他们道别的时候，他才收回沉重的神思，看着这个一夜之间似乎老了十岁的中年男子，心中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愧疚。



“侯爵殿下，伊顿小姐，感谢你们开具的通行证。你们的仁慈与宽恕，给予了我们重生的机会……”



杜邦强笑道：“漂亮的话不用说了。找个好地方落脚，重新开始生活吧，这个世界，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悲哀，普通人永远都无法对自己的命运作主……”



海因茨的金色胡须变得晦暗无光了，通红的双眼依然坚定。他抬起右手，郑重地按在左胸上，躬身对杜邦和鲁菲一礼，“再见了……”说完，站直了身体，头也不回地走了。红彤彤的阳光渐渐被云层所遮住，但它将最后一缕灿烂的金红色光芒投在了海因茨的背影上，看着血红色中如山岳般坚定的背影，杜邦心里没由来的涌起一阵烦燥。他不知道这到底预示着什么。



天地突然空旷了起来。偌大的地方，虽然还能听到鸡鸣犬吠，却再也听不到孩子们欢乐的嬉笑以及妇女们的笑闹。这样的空旷反而给人一种更加沉重的压抑，令杜邦，令鲁菲完全喘不过气来。莫里诺站在神殿石柱的阴影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或许，在目睹了这一幕之后，他的心也被触动了，他不敢站出来，让大家看到他痛苦的表情和眼神，他躲避着，默默地舔着自己那被撕裂开来的伤口。



“其实你用不着难过。海因茨先生说得对，他们如果继续在这里生存下去，迟早有一天会被克莱门斯大公送进监狱或者贬为奴隶，就算克莱门斯大公不为难他们，十字军骑士团也不会放过他们的……现在，他们至少获得了重生的机会。以前的他们，为十字军骑士团服务的他们已经死了，新的他们，将会在柔佛帝国上重生。这是好事！”鲁菲这番话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就连她自己都不信。



“好的悲壮……”杜邦说。他咬着嘴唇，背对着莫里诺说，“老莫，你是不是觉得，被别人赶离生养的家园，是一件非常残忍和痛苦的事情？”



莫里诺没有作声，但杜邦听出他的呼吸和心跳都变得剧烈起来。



“人呐，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那才是最大的悲哀……老莫，我们要走的路还很长、很远……”



“我不会再放弃了……”莫里诺终于出声了，有些沙哑，有些哽咽。



随着寒风一阵紧着一阵，太阳被厚重的云层遮住了，湿重的雾气从泥土里、草木间蒸腾了起来，模糊了辽远的视线。他们都安静地站立着，还在细细地品味、咀嚼着心里的那份离别之痛，谁都没有做事的心情。



　　161章　不安（一）



不知道什么时候，威尼斯那高大的身影冒着丝丝的寒雨出现在从神殿正门延伸出去的大道之上。这位拥有圣阶实力的老人走路的姿势很奇特，速度很慢，每踏出一步都非常的用力，在踩稳、稳实，仿佛要将大地都踩出一个窟窿之后，他又才迈出另一只脚。以至于看上去他的动作非常的不连贯、僵硬和机械，如同传说中的机甲人。



威尼斯走到杜邦的面前，淡淡地说：“我又回来了，我不会给予你们任何发掘神殿的机会！”



杜邦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说：“你去寻帮手了？”



“不错！”



“你阻得了一时，阻不了一世。来吧，早了早断！”



威尼斯不再说话了。鲁菲走上前去，拉着他说：“老师，您，您……哎……”她太了解威尼斯那固执的个性了，知道任何劝阻的话都没有用，也就没有再说。反倒是威尼斯，慈爱地看着鲁菲，轻声说：“孩子，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鲁菲只是摇头，没有再说什么。她拉着威尼斯进入了大殿。



莫里诺走到杜邦的身边，他问道：“这个老家伙很不好对付！”



“有头脑的人都不好对付……”杜邦在台阶上坐了上来，地面潮湿而冰冷，他全然不在乎。



“我忘了告诉你，教廷派了一支战斗小队到莱梦堡，如果不是马龙先生牵制着他们，我根本没有机会逃出来！”



“嗯？”杜邦惊异地看着他。



“我们的身边有内奸。他偷听了我们的谈话，将所有的消息传递给了教廷！”莫里诺的脸色有些森冷，比寒风都冷，他还咬牙，神情变得异样的残酷。



“威尼斯肯定去通知莱梦堡的那支战斗小队了。他们的实力非常的强大，我们……”



“我们用不着担心……”杜邦突然冷冷地说，“说来说去，我们都是被人利用的对象。科里安是看中了我的魔法免疫，发掘神殿不是我们的目的，而是他的。所以，我们只需要尽我们的力量，如果不行，麻烦他自然会来解决！”还有另一个人他没有说出来，安比斯同样觊觎着守护神殿里埋藏的东西，这个可怕的老巫师就住在附近，他绝不会坐视不理。只不过，安比斯肯定不会主动出手帮助，而会等着他们无路可走的时候，等着杜邦去求他。



莫里诺眉头顿时蹙到了一起。他的眼神闪烁着智慧与阴狠的光芒。现在，他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单纯地觉得自己总会被人利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利用与被利用，是利用别人还是被别人利用，决定的因素在于智商的高低。莫里诺知道自己不笨，所以，他开始学着如何利用自己的智慧，他甚至在思考着，怎么样才能利用科里安。



从中午开始，杜邦又开始研究起了神殿的构造。在强大的神识失去作用的情况下，这是一项非常庞杂的工程。而且，他没有学习过建筑学、地质学、考古学，全凭着直觉和运气来寻找开启进入神殿地宫的通道。



一直忙到天黑，他依然一无所获。



莫里诺也没有闲着，杜邦从殿外着手，他则在殿内寻找，每一个角落、每一处凹凸他都仔细地摸索——在许多的传说里，开启宝藏的机关岂非就在某些最不起眼的地方？



威尼斯对杜邦与莫里诺的努力视而不见，似乎忘了自己的使命，安静地为鲁菲讲解着碎星流剑术的奥义，心无旁骛。



当杜邦从寒风中走进大殿的时候，莫里诺在用他的短剑一块一块地敲击着广阔大殿的地砖，他非常的专注和仔细，每块砖他都会敲击几次，仔细地辨听声音，截止目前，他还没有收获。



杜邦没有阻止莫里诺，他走到一处角落里，坐了下来，取出水囊，长饮了几口之后，便闭目静坐。



威尼斯不会打扰他，鲁菲也不会，莫里诺更不会。



在威尼斯停止讲授之后，鲁菲取出了行囊里的肉干和野葡萄酒，她把肉干和酒分成三份，并邀请莫里诺坐下一下享用晚餐。



莫里诺停止了他的工作，内心纠结了片刻之后，默然地坐了下来，拿起肉干就吃。



“为什么不给他送一份去？”威尼斯看着三份肉干，奇怪地问鲁菲。



鲁菲笑道：“他从来不吃任何食物，只喝水！”



“什么？”威尼斯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惊愕之情，“这怎么可能呢？难道连面包或者水果都不吃吗？”



“我认识他已经有好几个月了，从来没有见过他吃东西。他常说，用烟火烹制的食物不利于修行，会给身体带来一种浊气，特别是肉食……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他用事实证明了他的言行！”



“噢，神呐……”威尼斯捂额而叹，“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第一次听说这样的理论……”



“你可以试着三个月不吃任何的肉食，慢慢地你就会发现，你的身体会发生奇妙的变化，会令你感觉到健康、轻盈、神清气爽……”莫里诺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



威尼斯正色道：“我不相信，他肯定有着什么奇特的方法。要知道营养的搭配对维持身体的正常机能是非常重要的，特别是处于发育期间的少年和已经衰老的老人，这样的理论会害死人的！”



莫里诺不屑地冷笑了一声，再不说话。不管威尼斯信与不信，他对杜邦的好奇心都更加的重了。



整夜里，寒风呜呜地吹着，雨也没有一点要停歇迹象，快要天亮的时候，竟然哗哗地越落越大了。



正在入定中的杜邦被一阵莫明的心悸惊醒了。他看了看大殿内，莫里诺铺了一张兽皮毯，在离着他不远的地板上睡了过去，他蜷缩着身子，脸上洋溢着梦境的幸福笑意，不知道做着什么美梦。但他的手却紧握着剑柄，一旦有任何的异常情况出现，他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发动反击。



威尼斯睡在大殿的另一侧，均匀的鼾声从他那里传了过来，给空落落的大殿凭添了几分生气。



他没有看到鲁菲，这令他有些吃惊。放开神识一探，才发现鲁菲正坐在大殿外的走廊上，她似乎一整夜都没有睡。



　　162章　不安（二）



杜邦搓热了手掌，在脸上抹了几把，站直身体长长了呼吸了几口，吐尽了体内的浊气。取出水壶，喝了几大口之后，他才不紧不慢地走出了大殿，一直走到了雨里。



仰望着黑漆漆的夜空，在魔法灯光的照耀之下，晶莹的雨滴闪着光芒飞落，在夜空下形成一道闪亮的珠帘。冰冷的雨滴落在脸上，寒意顿时直透肌骨，精神为之一振。



他很喜欢自己的一头长发，飘逸、清爽，总令他有一种飞扬出尘的感觉——庆幸安比斯在改造他的时候没有把他的头发剃掉——为了保持这种感觉，他每天都得用清水清洗头发。这对他来说，是一件无比简单的工作，特别是在这样的雨天，伸手一鞠，广阔空间里的雨水都被全收拢了过来，然后压在头上，往后抹下，一抹到底，所有的尘埃都将在这一抹之中被洗得干干净净，皮肤也会得到最佳的滋养。



做完这件工作之后，他甩了甩被内力烘得半干的长发，从雨中走回了大殿外的长廊。



冬天已经来了，大地的生机在无尽的寒雨之中被封冻，自然之力永远不会受到季节更替的影响，它们无处不在。他的神识、他的感觉、他的心，都能触摸到被寒雨冻僵的土层下面火热的生命力，蓬勃的、强烈的、无穷无尽的，令人感觉那么美好。



鲁菲痴痴地望着黑漆漆的夜空，听着漱漱的雨声，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连杜邦走到她身边都没有觉察到。



“怎么，一夜没睡？”杜邦坐了下来，问道。



鲁菲嗯了一声，别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又黯然地低下了头去。她的眼神里，蕴满了不舍、蕴满了痛苦与挣扎，在这一瞥之间，杜邦都读懂了。



“你终究还是看不开？！”杜邦像是在诘问，也像是在叹息。



“我……”鲁菲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半晌才吐出下半截话，“人一辈子，总会有些事情是看不开的！”



杜邦没有再说了。这时，他的心又猛地跳了一下，跳得那么的剧烈，就被被人猛地踹上了一脚，收缩之后，原本强健的心脏传来了令他蹙眉的疼痛。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安比斯并没有解除封印？或者他还在他的体内封印了一个更深、更隐晦的控制魔法阵？



不，这肯定不可能。安比斯在他身上到底做了些什么手脚，在自然之心修成之后，他已经一览无余。就算安比斯的炼金术再神奇，距离神明的境界还远得很，根本不可能在违背自然规律的情况下ｗ_α^р@；％①^⑥&κ；^с！Ν，在他的体内制造出一个器官或者再封印一个他都无法发觉的控制魔法阵。



那这是怎么回事呢？



跳过之后，一股莫明其妙的凄怆从心底漫延开来，血腥、悲壮、死亡……各种负现情绪迭次地涌了起来，令他心情越发的郁重。



“你怎么了？”鲁菲见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