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吹花落红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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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吹花落红雪-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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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吹花落红雪(1)
冬去春来,春暖花开。

  这已是正月十八日了,春节过完了,元宵也已过了,然而其实天气还是很冷的,有俗语说“正月冻死人,二月冻死牛”确是不假的。所以虽则是春天了,天却甚至还会下雪,河水也还会结冰的。但时节上来说,总归是春天来了,天是明显的暖了,很多花儿也感知这股暖意而次第开了。

  我们这个地方,虽不是如苏杭那样美丽闻名的江南水乡,却也是河道众多。以蕉水为主,弯弯曲曲几百里,众多的支流以及二级、三级支流,漫天纵横,交错纷杂成了一个密密的河网。

  早早地,父亲便与我把小船装载好冬天采摘积存下的晒干的上好木耳、蘑菇,然后由我一个人划船顺蕉水而下,准备送到下游的市镇上的“隔江楼”去。镇子因蕉水河的缘故,就叫蕉水镇,是一个很大的繁华镇子。蕉水河从镇中穿过,把镇子分成了两半,镇中又还有其它小河小溪流过。我家处在蕉水河的上游,下到蕉水镇还有一百多里水路。

  “隔江楼”是一个酒楼的名字,同时也是一家客栈,建在蕉水河南岸边。三层楼的大长建筑,很有气势。每层楼的中部大堂供吃饭之用,大堂两旁有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都是供住宿之用的各类客房。酒楼的一楼大堂前后大门通透,一面临蕉水,一面临市镇的大街,坐在里面吃饭,既可看街上人来人往,又可看蕉水河中的船只来往。

  隔江楼旁不远便是供船只停靠的一个小码头,而隔江楼本身临蕉水的大门一面,也从门口开始筑砌有几十级的石阶而下,一直下到水边,供上下隔江楼的人之用。蕉水水面很宽大,没有建有可以直接过河的桥,要过对岸去都是通过乘坐河间摆渡的人的船筏摇船过去的。有北岸过南岸来的人,乘船到码头下即可了,如若是去隔江楼吃饭住宿,则可直接停在隔江楼临水的大门下的石阶旁,然后拾阶而上可直入隔江楼一楼大堂里面,进去后自然的便会有人来招呼了。二楼三楼在临街和临水的两面也都各开有大窗户,坐在堂中吃饭,真是光线明亮,视线良好,前后通风,风景怡人。这样临江而建的酒楼其实有好多家,但隔江楼是一个近百年老字号了,名气很大,镇里其它的酒楼和客栈都远不如它。

  父亲原本是隔邻县一个个山村里的一个家有几亩薄田耕种的小农民,生活虽不富足,却也是吃饱有余。后来家中变故,奶奶和母亲都生重病,为给她们治病,把仅有的一点家产,几间陋房、几亩薄田,全都变卖光了,但奶奶和母亲却终是没有医治好去逝了。整个家变得一无所有,居无住所、耕无田地,还外欠别人一大屁股外债。父亲原本想把我拿去卖予他人为仆以作还债的,但终是没有卖掉,后来带着我从隔邻县来到蕉水镇上游的山里安了家。

  蕉水河的上游山多,树也多。所谓靠山吃山,砍伐木材,然后放排到下游去出售,活虽辛苦劳累,然而却有不菲的利润,上游的山里有好多人吃这一行饭。砍到一定数量的树了,挑大小和长短相近的树,用结实的绳子紧密地绞缠在一块,成为一个木排,做上记号,然后将这些一排排的木排首尾相接成一条长龙,排头、排中和排尾都站一些放排工,手拿竹篙,看管着木排之间的排列次序会否弄乱,把这条长龙撑竹篙顺水漂流而下到市镇上去。

  放排不是划一艘船那样简单,水流有急有缓,还有高低落差,木排一下看管不好,排与排之间免不了碰撞,或者有木排头扎进了岸边石崖,或者拉扯上水中的什么异物,一条木排停滞不前乱了次序,就会导致整条排龙互相挤压和顶撞。如果挤压碰撞得绑木排的绳子断了,那一排木排散了,水中乱漂的散木乱撞,可能会导致更多的木排松散,使整个排龙都乱了。排龙乱了,那这个排就放不成了。遇到这些情况的时候,人还得下到水中去收揽这些杂乱的木头,重新缠绑再排成排龙,这下就辛苦了,而且在水中还有可能给乱窜的木头撞伤甚至丧命的危险。

  其实,即使排龙不乱、自己不用下水中去收揽弄乱的排龙,就只是站在木排上看排,也是危险重重的。放排不是一下就能完成的事,从上游的山林到蕉水镇,一百五六十里的水路,即使是顺利地行船,也要行走四五个时辰,从清晨出发,要到傍晚才能到达。放排的话,因为要看顾木排,速度就更慢了,这一百多里水路往往要走上来两天时间,这天清晨下水去,第二天下午才能到达蕉水镇的码头。放排的天气并非是天天都风和日丽的,即使是出门时天气好,那不见得出门后还好,所以放排也是非常担心天气变化的了。这里山多河道多,下大雨的时候是常事,暴雨加刮大风的话,平缓的蕉水也会变疯狂的。长长的木排龙不像船只那样可以抛锚靠岸,甚至是小船那样系条绳子缠在岸边的木桩上、树上就行了,木排龙在大雨大风大浪中还是得前行,木排给水浪挟持着乱挤乱撞,木排很容易被打散,自己随着木排在湍急的水流中沉浮,翻滚的水浪说不准哪下就打到你的头上来了,这个时候别说看顾排龙,站在排龙上的自己性命也难看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辛辛苦苦放排下来的木头一根根被水卷走。

  因为放木排太危险,而父亲也真的是在放排中受过了大伤,那是一次乱排时给一根乱窜的木头撞在胸前,断了几根肋骨,所以后来父亲放弃了这个活计,还休养了很长的时间,好不容易放排辛苦赚到的一点血汗钱也在这休养治疗当中花完了。伤好后,改放排为伐木烧炭了,以及山间采摘、也自己种植各种菌类蘑菇等等,筹得一定量了,便运到市镇上去售卖。刚开初是在市镇上零散地卖的,后来遇得隔江楼厨房出门采购的人,便长期地向父亲要货了。如此慢慢地过了些年头,有了些积蓄,外债也慢慢还清了,自己倒还成了一个小生意人,自给自足,虽不是什么有着很多车船跑大货的大商户,但与隔江楼老板也打有几年交道了,供给他们木炭、竹笋、木耳、香菇等等山货。

  我打小就开始帮父亲这个那个的忙了,虽然拿斧头砍树、扛树这样的重活我干不来,但砍拾些细小树枝回去当柴草烧火做饭的事我还是能干的,帮忙扛抬树木或者木炭到河边船上、给炭窑加柴生火、培值菌种采摘木耳蘑等等这些小事就更不在话下了。同时,因为靠山靠水,上山爬树、下河游水的本领,也是很不错的。慢慢有些积蓄后,一边的我还去附近一位先生家上私塾念书识字上学了,父亲只是一介小农民出身,觉得以文为业是困难又不切实际的,跟他做小买卖赚些营资才是正经,但要我去私塾读书识字学些东西总也是好的,至少也可以帮他抄写账本、计算账目收支或者代写书信与人联络等等。到得后来,我慢慢长大了些后,已是可独自一人出去市镇上帮他运送货品、收账和采购家常日用回家了。

春风吹花落红雪(2)
这是春节之后,今年春季里的第一次行船,而且是我一个人,今早出门去,要到傍晚的时候才可到得蕉水镇隔江楼。在那里吃晚饭,住宿一个晚上,第二天打早回去,因为是逆水而上了,速度会慢很多,回到家中时那是半夜三更了;如果连夜赶回去,则是第二天中午可回到。

  蕉水河两岸山林涧谷,初长新绿的陆地植物,才种下去新生长出的庄稼,还间或有些农家房舍,还能瞧见朝晨炊煮后的淡淡袅烟,都是淡淡的浅浅绿意,与夏天的浓浓翠绿很是不同,景致是非常优美的。蕉水河的两岸远不远地生长有许多的杨柳树,这下已然发出了新绿的芽儿,叶子虽然还未曾长到丰茂如“碧玉妆成一树高”的程度,万千枝条却也开始在风中轻悠悠飘飞了,水中还游荡着群群的鸭子,古人说“春江水暖鸭先知”果真是不假的。

  河中还有站在船上撒网捕鱼的,以及坐在船头,看着船头几只大鸟在水中上上下下进出的渔民,脸上露着悠闲的神色。那些大鸟叫鸬鹚,黑色羽毛的身子,胫上还间或点点白色,有着长长的嘴钩,这是一种养于潜水的鸟,在水中能用它的长嘴钩捕鱼,有些人便驯养它们利用来捕鱼,所以又俗称它为鱼鹰。它把捕来的鱼储藏在喉囊中,从水中上船后,渔民抓住它用手挤压它的喉囊,它吞下的鱼就吐出来了。常行在这条水上,好些人互相间是认识的,他们之间便免不了的会打招呼套唠几句,我也还认识其中的一些,也与他们互相问询着打招呼并祝福。

  我坐在小船篷里看书打发这路上的时间,久不久的才看看船外,因为是顺水而下,船是不用怎么去划的,只是看着它不会偏移了方向撞到岸边去了即可。如此,在我不经意间,船行到了蕉水的一个支叉水口。蕉水是这一带的主河道,附近的河都比它小,都是是它的二级、三级支流,都是水往蕉水河中流去的。然而这条与蕉水相交的河却有点特别,水没有流往蕉水河,反而是从蕉水河中流到它那里去的。虽然在蕉水上上下下来回走过好多年了,但我却从没有去过它的那些支流河道,所以它的很多大小支流我都不清楚它们的名字,然而这条比较奇特的支流河名却也是听过的,叫岭水,河面也还是很宽大的,只是略比蕉水小一些,但我从没有在那里行过。

  船行走到这个水口的时候,因为我在篷内看书入谜了,没有注意到船外的情景去把握船行走的方向,所以船顺着水流方向从蕉水走到岭水去了。等我再次望向船外的时候,船已不知在岭水里走了多远的路程了。

  我心下有些着急,从没有行过这条水路,都不知它究竟是通往何处去的,如此乱行,那何时才能去得隔江楼?我赶紧拿浆往回划,却非常吃力,原来这下吹来阵阵的风,刚好是顺水流方向吹的,我等于是逆水加逆风而行,如何不辛苦?这时头上又飞过一大群的喜鹊,落在河边的杨柳树上,叽叽喳喳的叫得甚欢,而其中几只居然还落在我的的般篷顶上,倒是不怕人似的。我挥船浆敲敲船篷,它们惊飞起来,在我头顶上盘旋了几圈,又落在船篷上,叽叽喳喳的叫着,很是欢喜,仿佛想与我说什么话似的。

  看到这,我也乐了,冲这些不畏惧人的鸟儿道:“喜鹊呀喜鹊,你们难道要为我带路吗?都说春天闻到喜鹊叫,会有好事,你们是有什么好消息要来告诉我吗?”

  我打消了划船回蕉水去的念头,心想暂不去管它,如此顺水而行,它还是会拐到蕉水去的,它在这里弯弯延延,只是绕了个大弯而已。即使不再汇聚到蕉水,那说不准前方会是一个我不曾去过的市镇呢。我虽然一向生活在这个地方,但都是以蕉水为中心,倒真是从没有去过蕉水四周的地方。何况现在春意正盎然,顺水一路而下景致都颇美,何不当作是一趟难得的出门游玩呢?

  岭水河上很少见到其它船只,几乎一路都是只有我的一只小船在行走。这群喜鹊倒也真是奇怪,一直的或快或慢在河岸边的树上飞,或在我的头上作小小的盘旋,又或落在船篷上,总是不曾脱离我的视线,我便想,或许这群鸟儿果真是想带我去什么地方呢。

  过了许久,船又走入岭水的一条支流里去,河面更小了些,只有一两丈宽吧,然而看来水位却并不浅,不知这河叫什么名字。河两岸有些空地,空地之后断断续续的一些小山,小山之后是更大的山连绵开去,岸边也是远不远的生长有几棵杨柳树,也间杂有其它树木。河岸边的空地和那些小山都有经人开垦种植的痕迹,然而我去并未见到有人家,而且这条河上也没有看到有任何其它船,岸边也没有见到有人走动。我想,这附近不远该有个村落吧,要不然,谁人经营这些田的呢?

  又过了会儿,果真,岸边看到有疏落的人家屋舍了,都是简陋的茅房屋,这不奇怪,因为这里本就是山水间的乡村,并非市镇。这些河岸边疏落的房舍之外,已可远远的瞧见房屋建筑得较为密集的小村了。而这时,岸边除了那零落的几棵杨柳,一岸边居然出现了沿岸而走的桃花林,开得正菲红灿烂,煞是好看。虽是春天了,但寒意还是挺浓的,新生的植物的绿被也还没有长茂盛,只是淡淡地发出了小小绿芽而已,更多见的还是灰褐的树木和土地的颜色,所以眼前一下出现的这片桃花林,真是分外的显眼。

  船顺着桃花林走了好一段距离,从桃花丛中隐隐看到了一处屋舍,那是单层的几间简陋的草房,还有篱笆围筑在房子的四周,正面朝河的地方开了扇门。而房舍的四周,种的居然不是桃花,而是樱桃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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