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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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剑- 第1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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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折羽俯低的脸孔并不抬起,却咬住唇。是的,她原本是不顾一切地跑来这里找他,只因为她不知道他把她救活又弃她于不顾究竟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思。她不敢再寻死,可是倘若他再也不来见她,倘若再不能跟在他身侧,这于她,岂非比死更痛苦?她要如何这样痛苦地活下来?

    折羽想求主人……求主人……不要丢下折羽。她强忍住语气,但话语一出口,竟是声泪俱下,再也说不完整这个句子。

    拓跋孤不意她会说这样一句,原想要那般悠闲地去倒桌上的茶,可那手却也已无法拿捏住悠闲之态,只有口气还拿捏住了,只道,怎么?

    折羽知道xìng命是主人给的,再……再不会敢轻生,可是是不是是不是从今往后。主人都不要折羽在身边了?若是如此。便请主人明言!

    她也不知自己如何有勇气说出这一番话来。只是那种不被他需要的痛苦已然超出了其他的一切,她再顾不上害怕别的即便是他对她发怒、打骂,她都从来甘之如饴,只有这漠视令她痛不yù生。她只希望拓跋孤听到她这番话后是将她训斥一顿,那她恐怕反而会大喜,却只怕他开口承认一句是,那么她活着的一切意义也便结束了。

    拓跋孤并未便答,却站起来。走到她面前。

    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来看你?

    苏折羽不敢抬头,压着低泣,道,折羽不知。

    因为你直到今天还是这个样子,苏折羽。他伸手,抬起她的下颌。你见到我就又哭又闹,叫我在那七rì之内,如何静得下心来疗伤?

    主……主人……?苏折羽不知他的这个回答里,有没有自己未曾领会的意思,一时忘了流泪。目光无辜地望着他。

    只是看来即便不见我,你也哭得够了。是么?他看着她红肿的一双眼睛。

    苏折羽听他语气,忧惧渐去,声若蚊蝇道,主人……主人还愿要折羽么……?

    拓跋孤一笑,放下手道,你先站起来。

    他只见苏折羽身体微微一晃,似乎是不敢就此站起,不觉伸了手给她道,你便那么喜欢跪我?

    苏折羽竟是不敢去接,连目光都不敢去触那一只手,小心而迟疑地还是自己慢慢站起,忽尔抬眼望见他的表情,那样罕有的温和偏让她回想起那一切无可挽回的羞耻的过去,令她不由自主地扑到他身上,身体软了下去,竟抱着他的腿嚎啕大哭起来。

    为……为什么……她抽噎着。上气不接下气。主人……为什么还要对折羽……这么好!

    好……?拓跋孤苦笑。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对你?他反问。

    折羽……折羽现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为什么主人会救我,我一点都不明白!折羽只记得主人说……说折羽终是要为主人而死,更何况折羽已为别人玷辱,可是……为什么又会……

    我是说过,可说过的话,一定做得到么?我说去大漠找你,我去了么?

    沉默。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或者这是种借口给自己找一个,当时竟会选择救她的借口。又或者,是他心内某种从不曾明言的自责的开始。

    苏折羽颤抖着,抽泣着,断断续续道,可是……折羽真的不知要怎么做。折羽对不起主人,本已存了必死之心,却又……现在又不能死。折羽总是总是在主人最需要折羽的时候,不能为主人分忧,还拖累主人上一次拖累主人……拖累主人误了徐长老的遗言,这一次……这一次差一点拖累了主人整个青龙教……主人若是责骂、责打,怎样都好,可为何什么都不说,为何……为何要这样原谅了折羽呢!

    拓跋孤似乎是怔了半晌,才摇摇头。就为这个,你几天都想不透,对么?你什么都是跟我学的,折羽,就连如此较真的脾气也是么……?可是你却学错了,你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不然你就不会到今天都弄不清,到底哪些事会让我生气,哪些却根本不会。你拖累我不错,只是那又如何?徐长老那件事我早不想起,你为何还要耿耿于怀?这次的事情,如若你当真明白我的意思,又怎么会做出那般举动折羽,你如真那般较真,那么从一开始你就该心知让单疾风沾染你身便是死路一条,又何必心心念着将金环送还于我?犯一条死罪与犯两条,难道不是一样你如受不了那痛辱,早该当场自决;若你非要忍辱负重,便该把此行情况与我尽数说明后,才由我来处死你,又为何要见了我面又说无颜见我!你最后选择把金环给我无非是想证明你至死都对我忠心耿耿,可是苏折羽,要知道我根本不需要你这样!

    伏在脚边的苏折羽身体又是轻轻一震。他看着她,竟酸楚起来。是的,他从未对她像今天一般解释过任何事,所以,她不明白,又怎么能怪她?可他不知自己还能怎样说,还能说什么了“我根本不需要你这样”,因为她对他的心意,他早就知道得足够足够了!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她若那时便死了,倒也罢了。

    等苏折羽哭声渐低,他转开脸去。起来把该说的都给我说清楚,不要整天哭哭啼啼的。

    苏折羽慌忙站起,衣袖拭泪。是。主人请先坐下。她怯怯走到椅边道。折羽……折羽把此行情况向主人一一禀报……

    拓跋孤果然便走了过来。却不便此坐下,先伸手道,金环呢?

    在这里。苏折羽连忙自怀中取出,恭敬地呈给他。

    他接过来,仔细地看。这金灿灿的饰物,已然十余年,却仍旧光亮。

    我先拿走了。他将金环收起,示意她坐下。苏折羽哪里敢坐他这座位,但瞧见他全无可议的眼神,竟也只得惴惴坐了下去,身体却紧张地虚着。

    说吧,从你离开安庆说起。拓跋孤靠在桌边,看着她。

    苏折羽怯然点点头,道,折羽依照主人吩咐前去楚楚伯家里,从安庆到大漠,途中并无异常,他们二老也一切都好,楚楚姑娘的祭rì,折羽也一切都照主人吩咐办了,决计……未曾误事。(未完待续。)



………【二〇四】………

    ()    拓跋孤嗯了一声。他们两个……说了什么没有?

    没……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未见到主人,略有些……担心。

    担心我?拓跋孤失笑。你没告诉他们我在忙什么?

    没有……

    拓跋孤还是笑笑。接着说。

    苏折羽嗯了一声,低下头去。后来折羽原本打算立刻回来,可是……可是一念之差,去了漠西……。。

    她声音减弱下去,似乎无比羞愧,攥紧了衣角。

    回家去了?有什么发现?拓跋孤声音如常。

    苏折羽抬起头来,似乎为拓跋孤并不因此事责备她而感到意外,却只是对着他的目光,不敢说话。

    他看着她。你还打算继续瞒着我么?

    没……没有,折羽从来没有瞒着主人任何事……

    是么你以前说你没有姐妹,却多出来一个苏扶风;你也说你家中早已无人,现下又回漠西看谁去?这一层身世背景,我从来未曾追问过你;你若当真不肯说,也只得由你。

    苏折羽哪里受得了他这般威胁,连忙摇头道,不是的,主人,折羽,折羽不是不肯说,只是以前连折羽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那时还小,什么都不明白这次回去,我才明白了一些事,我,我都告诉主人!。。

    她停顿了一下。拓跋孤并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她咽了口唾沫,道,折羽家里确实不是普通人家。爹娘本是江湖中人。但从未曾教过折羽和妹妹扶风半点武功。所以我也一直不知,直到十一年前一rì,爹娘突然将我们二人叫去,说有家学要传授,可依照规矩,我们须得比赛谁能最快到得漠中清洲处,方能决定由谁继承。折羽和妹妹每人得了一份水粮,还得了一个小包袱。说是到了漠中清洲,方能打开看其中内容。那清洲爹曾带我们去过,虽然要行一段路,但并不算太远,所以我们也便欣然同意。我知道扶风好强,本也准备让她了,所以就由她跑在前面,我只这么跟着。谁料那一rì偏偏遇上了大风沙那是我们从没见过的大风沙,真正是侥幸,我们拼命逃才逃了xìng命。但过后却在大漠里全然迷路,本来一天的路程。竟然走了三天还未见方向。我们干粮不缺,但水却早已不够,所以我趁晚上都偷偷装给了扶风第四rì上终于是找到了路,只是……只是我那时已经力有不逮……

    她眼睛轻轻一抬,瞥见拓跋孤仍是盯着她瞧,不由害怕地转开了。这被大漠的烈rì晒伤后尚未恢复的脸孔,似乎是令他想起了十一年前那干枯的嘴唇。他的手微微一动,不过,目光随即也移了移,转念道,所以你活下命来之后追到清洲,其实本来并不是来追我的,只是去找苏扶风了,对么?

    哦……那个时候并不肯定还能遇上主人,只是想着应该只有那一条路的……的确本来是想找扶风,可是……我没有找见她。我在路上昏迷不醒时,身上东西也被人拿光了,包袱里的东西完全没有,我便什么也不知道……

    那么为什么你后来决定跟着我?就算为了报答我你难道不想回家去?

    苏折羽沉默。

    你是想着苏扶风一定是先到了清洲,也先回去了,所以也就不打算回家与她争宠了,是么?拓跋孤略略皱眉。

    苏折羽点头。

    看起来你们小时候,并没有那么和睦?

    也……也不是……苏折羽低着头道。只是……只是我一直以为扶风更得爹娘宠爱……所以我就总是……总是怕与她有所争执或是冲突,甚至怕与她正面相见。

    她停顿了一下,吸了口气,重新道,不论小时候怎样总之我原不知道爹娘原来并不是那个村子的人那个村子只有我们一户是汉姓,可是小的时候,我并不知晓。这次回去才知道,原来爹和娘是为了躲避仇家,才隐居到那里去的。那一次叫我们去比赛到什么清洲,也只是为了把我们都支开

    仇家找上门来了?拓跋孤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苏折羽点点头。我十一年来,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可是这次这次我回去……寻到了扶风留给我的一封书信扶风早在十一年前便知晓了一切,她到了清洲,就从爹娘放在包袱重的书信里得知了此事,信中是说,我们既然到了清洲,便沿着去中原就好,不要再回去了,可扶风当然是不相信的,当下便回去了,却见爹娘早已被害村民只觉我们家招来祸害甚多,便将她赶走她两年之后,稍许练了爹娘留下的家学,又悄悄回去了一次,因为并不知我的下落,也便将她所知之事书于信中,留在家里,希望我能看见。她……她却也不知我是否还活着,她说她她说她那时的确一直求胜心切,也是到后来,才想起我是将水留给了她,可那时却已再找不见我了。距离这封书信,如今也有九年时光。若我能早点看到这封信,我……我那时与她重遇,我心里……我心里该也不会……那般难过。

    仇家是谁?拓跋孤却似乎并不在意她与苏扶风之间那许多细节,只问了这一句。

    我不知道。苏折羽轻声道。

    真的不知道?拓跋孤喉咙里哼了一声。你迟迟不归,该并不是只去了漠西对么?若你没去别处,又怎会被单疾风撞上?单疾风那段rì子是去了明月山庄的你是不是去了洛阳?你的仇家是不是在洛阳?

    苏折羽不意他口气突然咄咄逼人,身体一软,跪到了地面,垂首道,折羽……知道错了……

    你起来!我没叫你认错,更不喜欢看见你这般模样。我只问你。仇家是谁!

    苏折羽叫他右手大力一捏手臂。疼痛之下被他扯得站了起来,双目却红了。明……明月山庄……她失措地回答道。是……是那时的“中原第一刀”邵准……杀了我爹娘。

    哦,是他。拓跋孤也有点始料未及。不过你也知他已死了,又跑去明月山庄干什么?莫非你以为单凭你一人,又能把整个明月山庄如何么?

    不是……苏折羽轻声道。我只是想到扶风在那里,我……我那时还不知她已离开明月山庄了,我只是……我不想她……做了邵家的媳妇……可……可是没料到,刚到洛阳城。便先遇上了单疾风。我……我不知道他早已叛了主人,我……全无防备……

    她的头又垂下去,同样垂着的左掌,捏住了椅子的扶手,像是要聚集出无限勇气,才能把话语说下去;可是这勇气却无论如何也聚不出来,只因她知晓即使自己什么都不说,所有的事情,所有人都已知道。

    这痛苦的倾侧令她颈上结痂未退的创口清晰地显露出来,似乎是一种挑衅是那叫单疾风的男人。对她的主人的,肆无忌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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