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宫六院数不尽的红颜之中,她本是我最喜欢的颜色,可如今看来却让我心寒,但是就是这样,再看到她的脸面时,我的心口仍旧微微一疼,毕竟我曾经我为了这个女子散尽一切,毕竟当初我的真的喜欢她,很喜欢。
“万岁爷的马虽然惊了,幸而皇上吉人自有天相,得上天垂护无大碍,臣妾回宫之后定然步入佛堂为皇上早晚祈福三月,以保佑皇上龙体安康,万岁万岁万万岁。”薛如玉看着我双手合掌低声抽泣哽咽道,脸上神色真挚,双眸清明如日月。
如果说刚才我心里还存在一丝侥幸,为她辩解,我被她毒杀事是我做的一个荒唐的梦,或者是别人给我下了蛊术,那现在侥幸荡然无存。因为这些事真实的发生过,甚至她说的这些话都一字不差,那些不是梦,我曾经真的死过一次,而且是死的极为窝囊和悲壮的。
若问我为何记得那么清楚,这还要归结于薛如玉对我的态度。
薛如玉通常情况下都是冷冷清清,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对我的宠爱从来都是波澜不惊的,因此她对我笑的次数和对我哭的次数,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深入骨髓,而这次就是其中之一。
如果我没记错,现在应是我登基五年的秋天,正逢一年一度的西山狩猎之行,我的坐骑因被黄蜂蛰了,惊吓之余狂奔而走,然后我被甩下了马,头撞在地上,晕了过去。
当年一觉醒来看到薛如玉为我哭泣,心跳急促的程度至今我都还记得,没有人在看到自己心爱之人为自己抽泣更激动的了,那刻我想薛如玉也许是喜欢着我的,只是后来才晓得,这个喜欢不堪一击。
想到这里我闭了闭眼睛,手紧握在一起,把以往的那些心疼的错觉全部埋葬在心底,从此以后我的生命里将不会再有宠爱之人,也不会再有薛如玉。
“万岁爷,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你是不是不舒服,臣妾已经吩咐小桃去请御医了,你千万别吓我啊。”这时薛如玉慌张道,声音里是掩盖不住焦急。
听到这里我不由的拿眼看她,我想象不出一个你讨厌到极点的人,你在他面前为何还能装作喜欢。
我为君虽然暴虐,但感情方面,我自认为没有任何虚假之地,这样的对待到最终换来一无所有,简直是对自己赤|裸裸的讽刺,说实话我有些想不透,用真情换真心难道这么艰难吗?
“万岁爷,你怎么了?”薛如玉看着我细声问道,秀眉紧皱,表情泫然若涕。
我慢慢的收回目光语气淡漠道:“元宝,传朕旨意,狩猎一事先搁浅,各自归营休息,两天之后准备回宫。”
说完我缓缓躺下,薛如玉要扶我,被我不动声色的避开了,现在我碰着这个女人都觉得浑身不舒服,不过我并没有当场和她翻脸,一来她现在没什么过错,二来,这几年,她家中外戚被我安排在朝中的为数不少,若是当场翻脸指不定出什么乱子呢。
让他们多蹦跶几天吧,账我会慢慢的跟她们算,我要前世在我眼前笑的开怀之人,这辈子都不得好死。
“万岁爷,你……”薛如玉轻声喊了声道,眸子里带着疑惑,神色晦暗不明。
我朝她虚假一笑道:“如妃,你照顾朕这么久也累了,去休息吧,免得让朕忧心。”以往看到她稍微的不高兴,我都会细声的安慰一番,而后挑逗两分,此刻没了心情,只想这人再也别出现在我眼前的好。
薛如玉听了我这话,眸子亮了起来,朝我微微一笑,看了看四周没人,朝我脸上吻了下才掀起衣摆转身下了皇辇。
她走之后,我从衣袖之中拿起锦帕擦了擦脸,然后把帕子递给上前服侍我的内监元宝手上道:“烧了。”
薛如玉碰过的东西,让我觉得很脏。
元宝忙接了过去,垂头离去,大概是对我阴晴不定的脾气早已习惯了。
皇辇之中只剩下我一个人时,我躺在那里沉默不语,对于人生重来一次,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不过信与不信,我此刻都是活生生的。
我记得现在的我刚满二十,离自己国破家亡还有十年。
十年。
十年,对以前的我来说肯定是有大把大把的闲暇时光,我应该会好好的享受一番人生,天天沉迷美色和酒肉之中,但是对此刻重活一次的自己来说,却有种眨眼就过去的感觉。
想到这里我心里一抽,我突然想到了临死前妃子的尖叫,子女的哀嚎,城下百姓的抱怨,满目的鲜血,这些不停地在我脑海中飞过,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似乎在诉说我的暴行,我闭了闭眼睛没有说话。
我想,这些也许会是我一生都挥之不去的折磨。
这之中我突然想起了卓文静,想到那个瘦弱的不堪一击之人,我不由的睁开眼睛坐起身,心里带了两抹暖意,卓文静、卓文静。
这一刻我很想见他,于是掀开皇辇的珠帘走了出去,有伶俐的内监看到我出来了,忙上前扶着我下了车,下车之后,我看着眼睛的景致沉默不语,皇旗随风翻飞,哗哗作响,似乎在唱着古老的歌曲。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有些怪异,当看到远处驻扎着的禁卫军时,我明白那份怪异出自哪里了,按说我受了伤应该回行宫修养,为何会在皇辇之中?而周围除了我的皇辇和薛如玉的轿子几乎不见其他大臣的。
难不成薛如玉想趁机对我下手?说来也是她极少为我抽泣的,当时是不是因为我突然醒来,所以才会对我温柔一番,掩盖她的目的……
想到这里我不由的一阵心寒,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她所做的一切我都不得不抱着最坏的想法看待,无法收拾,也不能收拾。
“万岁爷,张御医来了。”正当我胡思乱想期间,元宝尖细的声音传来,我拿眼看了一眼,他身后跟着御医张廷玉。
张廷玉,太医院的院使,正五品,人虽过耳顺之年,不过人却是精神抖擞的,对我也算是忠心,后来大概是对我的行为太过失望又劝阻不了,于是在我登基七年时辞官归故里去了。不知道数年后的灾祸有没有波及他。
张廷玉朝我拜了拜,我收起心思淡淡道:“张爱卿平身,不必多礼。”
我说完这话,张廷玉浑身抖索了下,看着我眸子里掩盖不住震惊和诧异,我想大概是自己暴君的名声太过于广泛,一时这么随和大家有些接受不了罢了。
“朕无碍,想四处走走,除了元宝,都退下吧。”我淡淡吩咐一声,举步朝前方的密林走去,元宝跟在我身边默不作声。
我记得每年的秋猎,卓文静也会跟着来的,无论我个人喜不喜欢他,这种场合都缺不了他的,因为他是一国之后。只是那时我一直看到的是怀中的薛如玉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
此刻我突然很想去见见他,我记得和他被封为皇后那会,他也是有些瘦弱的,但绝不是日后那般弱不禁风,想到那个人最后抱着我微笑的模样,我心里一揪,对要去见他不由的带了分胆怯。
轻皱着眉头我缓步朝密林之处走去,我想我需要调整好心绪才能去见卓文静,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不合理的事。
走了几步,元宝走上前细声道:“万岁爷,密林深处不安全,要不带几个武功高强的禁卫军前去吧。”
我看了他一眼,元宝神色一惊垂头退后一步。
我收回目光没有做声,元宝他是一直跟在我身边的,他为人十分伶俐,对我很忠心,忠心的有些不分好坏。
我宠爱薛如玉,他不会多说什么,我为人残暴,他也一直跟在我身边,有人要杀我他会挡在前面……终归来说他是那种只为我一个人着想的人,我想大概是从小就跟在我身边照顾我的缘故。
想到这些,我不由的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沿着丛林中的河沿走去,想借着自然的清灵,缓去心中的苦闷。
走了几步,我微微顿住,有一个人正负手而立站在前方,背对着我们抬头看一颗百年树木,明黄色的衣衫之上是锦线勾勒而成的百鸟凤凰……
我心中微微一动,朝前走了几步,脚踩枯叶吱吱的声音让他身子顿了下,我看着他缓缓转过身来,额头那道细长的伤疤印入我的眉眼……
作者有话要说:捶地,我是多么喜欢元宝这个词啊,O(∩_∩)O~会时不时修文,内牛,⊙﹏⊙b
3
3、003。初次一起用膳 。。。
那人自然是卓文静的,我想即使这个天下的人都被我忘记了,我也会记得他温润的眉眼和俊秀的容颜的。
他看到我,微微一惊,面上带了一抹局促,迟疑了一下,然后掀起衣摆朝我跪拜道:“微臣卓文静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定定的看着他垂下的容颜,记忆中我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的。看到他我突然想起他抱着我跳下悬崖时说的话,他说,我曾经救过他,所以最终他救了我,从此只盼恩怨两消,再不相见。可是说真的我不记得自己何时何地救过他了,不是忘了,而是记忆中根本没有那件事,真的没有。
以往我讨厌他还来不及,如果他出了什么差错,我借机打击他们卓家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出手相救呢。也许他搞错人了,不过这些现在他不知道,而我也不会开口说出来的,至于什么恩怨两消,什么至此不再相见,那是不可能的。不知道便作罢,既然知道身边有一个人这样的人物,我就是不爱,也不允许他离开,我要他一直这么对我,一直不可以背叛我……这大概是历经死亡之后所留下的惶恐不安吧,想要紧紧的抓着这个对自己永不背叛的人,牢牢的把他抓在手心里,无关感情,只为那抹来之不易的温暖。
这么想着,我愣怔怔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他面容其实很俊秀的,只是额头上那道伤疤让他看起来多了两分凶煞,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想自己之所以对他不喜,这种情绪也是占了一分。
如今他的身子看起来有些瘦弱,等回宫之后要好好补补,我这么暗想着。
这般细致的打量他许久,彼此静默,他微微抬头看了我一眼又慌忙垂下,手指握在一起握的紧紧的,骨节发白有些突出,我才恍然想起他还跪在地上,于是忙上前走了几步弯下腰托着他的胳膊,把他扶起来,倾身之间,我额头上的七色流苏与他鬓前的玉环相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悦耳好听。
把他扶起身后,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想起那晚他抱着我的头颅逃命时掩盖不住的咳嗽,我不由得皱了皱眉,他的身体难不成一直都不好?这样的话,回宫之后一定要让御医找到原因,然后为他细致的调理一番,我不喜欢他瘦弱的样子,我要他健健康康的和我一起。
这中间,我一直没有说话,心跳得有两分急促,也不知道说什么,大概是因为我这辈子最为狼狈最为窝囊的样子,这人都知晓的,明知道现在他不知道未来的事,我还是忍不住有些窘迫,再加上自己一直对他冷漠的对待,若是突然开口说些情话似乎太过于让人惶恐了。
不过我的手也没有离开他的胳膊,一直那样轻扶着,他的身体带着暖暖的温度,和当初为我擦拭脸颊的温度一样,我抿了抿嘴,眸子有些发热、有些胀痛。
卓文静看着我,俊秀温朗的容颜上掩盖不住震惊和无措,温和的眸子里带着浓浓的不解和一抹慌张。
我看着他这个样子本来想笑笑呢,但是却无力勾起嘴角,一点都笑不出来,反而心里微微有些苦涩。
说实话突然就看到卓文静,那感觉还真挺复杂的。
我总觉得自己此次能重活一次,和他有莫大的关系,这种复杂心绪之下,我只是这么看着他,心里不知道是感激还是茫然无措。
卓文静与我对视一刻,突然微微退开不动声色挣开我的扶持朝我躬身行礼道:“微臣罪该万死,罔顾皇上圣意,任意出入此处,请皇上恕罪。”
我在心里琢磨了下他的话的意思,然后轻轻笑了下找回自己的声音淡淡道:“说什么恕罪,你本是朕的皇后,出入此处理所应当,说什么罪该万死不罪该万死,这话莫让朕再听到了。”
卓文静听了我的话猛然抬起头啊了一声,漂亮俊秀的容颜带着惶恐和不安,我身后的元宝也倒吸了口气。
我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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