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莫先生呵呵一笑,望了那天飞燕,道:“所谓权倾大昭,智冠朝野,都是些溢美之辞,又哪里当得真呢!”
他说到这里,睿智的眼里闪过一点锋芒,“倒是天飞燕姑娘,能在我大昭天子脚下,能在我大莫府邸之中,带了四十二剑客堂而皇之,登堂入室,真是武功卓绝,才智过人,令老夫佩服得五体投地!”
天飞燕闻此,笑道:“大莫先生可能误会飞燕了!”
大莫先生轻轻“哦”了一声,道:“那么,天飞燕姑娘不曾通会我大昭官府半声,便带了这几近半百之数的高手,在我大莫府中为所欲为,却又是为何?”
天飞燕轻移莲步向前,娇柔一笑,道:“大莫先生德高望重,飞燕虽从未得以仰视高颜,却一直心存敬仰之心,绝不敢冒犯大莫先生半分。 今日来此——”
说着,望了阿九,“只不过为处理我二十四天的一点内务。”
大莫先生故作不知,道:“姑娘,却不知是何内务,非得要到老夫府上来?”
天飞燕一敛笑意,正色道:“我八部天龙中,如今四部共议,要处置我二十四天,上弦月叛逆阿九。”
她本是一个极为娇柔婉转的女子。
即使如今她一脸严厉地说出如此冷肃的话,脸庞依然是娇媚的,声音里依然揉着婉转。
可是,那样婉转动听的声音,说出的话,却又是那么冷厉。
在场所有的人,听到这话,无不看向阿九。
彭世雄想:我等今日原本要放她一马,却不曾想,她竟如此波折?
陶知非想:这个丫头到底做了什么?怎地就惹得众人争相除之?
公孙若想:这位阿九,怎么就有如许多的敌人?
孟无尘冷漠地立在那里,面无表情。
谢劲持剑在手,看着天飞燕,面色冷峻。
红衣笑望着眼前一切,只退居一旁,负手而立作壁上观。
墨儿姑娘,盈盈立在那里,一双泪眼呆呆望了场中一切。
阿九扫过天飞燕,及她身后几人,缓缓开口道:“不错,依我上弦月的规矩,若有四人一致认定八部中有一人可去,则众人可将其诛之。”
她冷眼盯了天飞燕,轻轻地道:“可是,我们的规矩,却从来不曾提到,八部天龙可以引外援诛杀同门!”
天飞燕自然知道,阿九指的是她身后这四十二剑客。
她俏脸一笑,辩解道:“这四十二剑客,却不是外人,如今已经投我在上弦月天飞燕门下。”
阿九微染薄怒,斥道:“简直是胡说八道!你这四十二弟子经过三长老同意么?又可曾拜过我二十四天的帝释天?”
天飞燕柳眉轻扬,下巴微抬,睨了阿九,道:“是不曾拜过,但那又如何?你以为你还能回到二十四天吗?”
阿九脸色一变:“看来你今日是非要置我于死地了!”
天飞燕轻轻道:“不错。我不远千里来到盛京,就是要,让这个世上,再也没有阿九!”
大莫先生却凉凉地道:“飞燕姑娘,你未免也太不把我大昭看在眼里了! 这里乃堂堂天子脚下,阁老府中,可不是你说杀人,便杀人的!”
天飞燕柳眉微挑:“大莫先生,难道你要为了一个假冒的公主,插手我上弦月内务,与我二十四天作对吗?”
大莫先生不语。
天飞燕继续道:“若是由此引起大昭与我束屠之间的纷争,我束屠虽说族小力薄,但是,若真起兵戈,恐怕,大昭也会元气大损,这绝不是大莫先生希望能看到的吧?”
大莫先生无法答言。
天飞燕继续道:“况且,据我所知,这朝中还有一位阁老,名萧青山。传说这位萧阁老,念念不忘称霸天下的大业,与大莫先生一直不和,若是大莫先生为了一区区女子而与我束屠结下仇怨,恐怕真是一个起兵外伐的好借口啊!”
大莫先生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他有意维护阿九,却不能因了阿九破坏如今朝廷局势,也不能为了阿九将大昭置于危险之中!
所以,如今他是再无法答言!
却正在这时,忽闻得一声大笑!
笑声豪迈苍老,深沉有力,震人肺腑!
随着笑声,诸多弓箭手,如泉般涌入这个院子。
那些弓箭手迅速弯身搭弓,瞬间将天飞燕等人围在正中!
在紧随其后,有一人慢慢踱步进入,却正是萧青山!
萧青山身后跟了萧望北,并一众随身侍卫。
萧青山望了场中众人,道:“刚才是谁说,老夫和大莫先生不和?话可以乱说,屁却不可以乱放!”
众人一听,不禁都呆了,就连大莫先生面上也有几分异色。
要知道,这两人的确在朝中不和多年,在此时此地,是谁也没有想到,萧青山会突然出现,并口出粗言,大骂这天飞燕的。
萧望北在身后轻声提醒:“爹,你不要生气……”
萧青山头也不回,斥道:“我说话,不用你的提醒!”
他望着那天飞燕,道:“姑娘,久闻大名,今日得见,老夫三生有幸!”
天飞燕刚才被他那一声骂,面色已是极为难看,正要发怒,他却又有礼有节地向自己打招呼,不禁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但她到底还是一个极为聪明的女子,最终却是忍下怒气,笑道:“萧阁老,你这是作甚??” 她望了这重重包围的弓箭手,“莫非,萧阁老要今日要与我上弦月为敌,将我等全歼在此?”
她自是知道,萧阁老于二十四天还是有几分渊源的,断然不会做出此事,只是见萧阁老如此行径,故意问之罢啦!
萧阁老笑道:“老夫从未想与二十四天为敌,只是,看不过你等今日在此如此狂妄,分明是欺我大昭无人!”
说着,他朝大莫先生朗声一笑,道:“大莫,你今日怎地如此窝囊?竟让一小小女子欺上府门?”
大莫先生不禁苦笑,他还不是为了大昭,忌惮这,操心那,又有这萧阁老一心想要北伐,才落得如此局面嘛!
但他还是向了萧阁老一声调侃,笑道:“我若不是被人欺上门来,又怎得你萧阁老星夜前来助阵呢!”
萧阁老上前一拍大莫先生肩头,道:“好!虽说我等绝不敢擅自插手他人家事,但今日我们二人既在此观阵,倒要看哪个敢在这府里以多欺少,猖狂至极!”
天飞燕望了眼前这两人,心中冷笑一声,这两人能联手抗敌,倒实是出乎她的意料!
但她到底是天飞燕,无论何时何地,都知该如何处事以谋得最佳利益,当下便娇柔一笑,道:“既然萧阁老如此仗义,我天飞燕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
说着,便轻轻一挥衣袖。瞬时,那四十二剑客便迅速悄无声息地退下。
萧阁老见状,也见好就收,一摆大手,众位弓箭手纷纷收弓垂手而立。
他望了场中众人,沉声道:“今日既然二十四天借我大昭一块府地来处理家务,我等便厚了脸皮在此观看了!”
天飞燕脸色一沉,他这话,虽说并没有相助阿九之意,但这一旁观,自己倒是不敢对阿九使出任何计策了!
但事到如此,她也便只能应了下。当下便笑道:“今日真是有幸,我二十四天的家事,竟令得大莫先生和萧阁老如此关注!”她回头一望身后三人,道:“如此,我们便——
她话没说完,萧阁老却又插言道:“慢着!”
她只得回头问道:“请问萧阁老又有何事?”
萧阁老正言道:“不知道飞燕姑娘,是要处理何种家事?”
天飞燕此时脸上再也控制不住怒色,道:“萧阁老,难道你还要插手问问我们的家事吗?”她虽看似娇柔,却也不是个非常能沉得住气的,见这萧阁老一而再再而三向自己挑衅,终于是不能忍了。
而就是此时,她身后的一年轻男子,却上前,轻轻地,温和地道:“飞燕,莫要对两位阁老无理。”
他轻轻阻下抑制不住怒气的天飞燕,向了大莫先生和萧阁老拱手一拜,道:“在下上弦月左秋秋,见过大莫先生,萧阁老!”
左秋秋是谁?
左秋秋就是面前这个,一身青衣貌不出众的年轻人。
左秋秋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当年阿九和天无夜曾这样问起。
而华飞衣曾这样回答:“他是上弦月,最让我琢磨不透的人。”
华飞衣是惊采绝艳的神童,是少年得志的英才。
华飞衣琢磨不透的一个人,又是怎么样的人呢?
而此时,在天飞燕终于怒极的时候,这个之前一直站在天飞燕身后让人琢磨不透的左秋秋上前了。
大莫先生审视这眼前的眼前人,轻轻点头劾首还礼。
萧阁老乍见此人,冷淡道:“原来这位就是左秋秋,上弦月八部天龙之一,真是久仰!”
左秋秋却并不在乎萧阁老的冷淡,他轻笑道:“晚生虽远居西土,却对萧阁老和大莫先生两位早有耳闻,真是佩服之极!”
大莫先生见此人年纪轻轻,貌不惊人,却城府极深,精明老练,不禁笑道:“二十四天果然是英才辈出,左公子如此年纪,如此修为,令我二人着实惭愧!”
左秋秋却高深莫测一笑,道:“大莫先生还是太过自谦了!晚辈却是自小就听过大莫先生和萧阁老的事迹,两位阁老为国为民,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令晚辈佩服至极!”
左秋秋的话,说到最后,声音渐小,状若深沉,明明是意有所指!
大莫和萧阁老两人对视一眼,萧阁老率先沉声道:“左公子这话,老夫可是不明白了,还请左公子指教!”
左秋秋哈哈一笑:“大昭天下一直也是太过太平了!若说有何危机能令两位阁老同仇敌忾,恐怕也就是二十年前穆子之变了!”
听闻此话,大莫先生和萧阁老脸色皆是一沉,虽并未说什么,望着左秋秋的目光却多了几分锐利和寒意!
左秋秋无视这两人如剑般的目光,只是望着这重重包围的弓箭手,嘴边噙了一抹笑,道:“这里的人也是太多了,真是让人看了不舒服呢”
萧阁老冷厉的目光盯视左秋秋良久,忽地轻抬起手,对那众多弓箭手命道:“全部退下!”
萧望北却并不知这是为何,不禁疑问:“爹——”
萧阁老两眼一瞪,道:“还不退下?”
众多弓箭手皆是训练有素的,闻此命令,迅速撤下。
大莫先生望了下场中,又对红衣道:“这位墨儿姑娘的身份,还需上禀皇上后,方能定夺,如今她一弱质女子,这样场面,红衣,你且带她暂且回避吧!”
红衣听闻此话,心中自是极为不愿,她之前言辞中已对大莫先生并不顾忌,如今又哪里愿意听从呢,正待要说什么,却见萧阁老目光如电,看向自己,便只好道:“那红衣就暂且退下。”
说完便带了那墨儿离去。
瞬时,这院中只剩下萧莫二老,萧望北,谢劲师兄弟,以及连阿九在内的四位天龙。
左秋秋笑道:“哈哈,两位阁老果真是机敏过人!”
但萧莫二老脸上却并不好看。
其余众人也已猜到,那当年穆子之变,莫非是有什么玄机?
而左秋秋却是极为聪明的人,也并不说破,只是点到为止而已。他又笑望了那两位阁老,道:“我束屠和大昭国,素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今有我二十四天弟子阿九,叛出我二十四天,又冒充贵国公主,实在是罪不可赦,如今我等将要依照族规,情理门户,不知两位阁老可要干涉我束屠内政?”
萧阁老再无言语,大莫先生冷声道:“我等大昭重臣,自不敢干涉贵族内务!”
左秋秋哈哈大笑:“好,好,好!” 他连说三声好,又回头对天飞燕道,“飞燕,大莫先生和萧阁老已承诺绝不干涉我束屠内务,这两位都是一言九鼎的人物,如今你便可放心了!”
天飞燕睨了他一眼,道:“我放心?我放什么心,不过是你放心罢了!”
左秋秋见她如此说话,也只是一笑,并不理会。
而在他们身后的两位,同为二十四天八部天龙,他们又是何人?
一个,就是祝离子,年过半百,却风韵犹存,风流妩媚。
一个,是东巾,据传为祝离子师兄,已须发皆白。
八部天龙一甲子重选一次,而本甲子中,八部天龙多为年轻之辈,只有这两位,在十一年前重选八部天龙时,已年近五旬,如今,十一年过去了,已过半百之年。
他们两人,在二十四天中辈分也是极高的,如今却只能与六位年轻人同列八部天龙,也只因其时运不济罢了!
要知道,上一甲子,八部天龙选出之时,他们还未出世,而本一甲子八部天龙选出之时,他们却已年老,怎么看也是时运不济啊!
这两人中,祝离子为一女流之辈,倒也罢了,而东巾却是一个极为不服气的,如今便是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