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的古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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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失的古典-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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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吴芸,住你们宿舍斜对面的311房间。”她的声音比在餐厅时轻柔了许多,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扭转话题说:“我那样做,给你的印象应该很坏吧?你一定认为我很阴险卑鄙,甚至无耻,对吗?” 
  “我爱做别人的思想工作,我很关心、也很在意你的想法,你能告诉我吗?我是真心的想帮助你。我以人格担保,今天的事以及我们的谈话,不会告诉任何人。”苏苗青想:一滴水可以折射太阳的光芒,一件小事可以反映一个人的思想。有句古语:“勿以恶小而为之。”现在她可以做这样的恶作剧,随着年龄的增长,以后没准会做出更为惊人的举动,不能见人堕落于人格的沼泽之中而不救! 
  “这个,我相信。不然,我现在也不会与你在一起。”吴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是个很孤僻的人,不喜欢与人打交道,从小上学时就独来独往。我的家乡是蚌埠一个偏远的乡村,我们家有四个孩子,我有一个哥哥,高考落榜后在家随我妈务农,两个妹妹,一个初中没毕业就去广州一家鞋厂打工,一个刚上初中。我们从小都是生活在父母争吵的阴霾里,从来没有体会过父爱的温暖,因为在我刚懂事起,我就记得,我爸一年半载不回一趟家,我们家有七亩地,都是我妈一边照顾着我们姊妹四个一边在田间劳作。因为听邻居们议论加上我隐约的感觉,我爸去城里打工跟他的女老板好上了,后来,还在外面与那个女人生了个女儿。但是并没有跟我妈离婚,后来我长大了,知道我妈同守活寡没有任何区别,但是她为了给我们一个哪怕是名存实亡的家,把我们心灵的伤害降到最小,她一直支撑着。因为,离婚了对于她来讲是一种解脱,但我们姊妹四个跟着谁去生活?爷爷奶奶走的早,大伯曾去城里找过我爸几次,劝他回家,也没有任何结果。后来,大伯失踪了几天,是小姑去城里报案后,在火化厂的太平间找到大伯的,警察反映,是在城北地下道发现尸体的,经法医鉴定,是被人活活踢死的。后来,这事也不了了之。为此,我妈难过了许久,一夜之间头发几乎全白了,她说,我们全家都对不起大伯,因为大伯也有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我爸后来去大伯坟前吊唁,被我大娘用木棍打跑了,他跑上那个女人开的面包车,再也没有回来过。只是,有时会往家里寄钱,我妈好像从来不去邮局取,都是我哥去取。”吴芸说到这里,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她稍微调整了自己的情绪,继续说:“我妈为了供我们上学自己开了一个小杂货铺,隔三差五都要踏着三轮车,去五十里开外的城郊进货。当初我哥哥上的是寄宿学校,一星期只能回家一次,我是老二,因为帮我妈忙生意,忙农活,又照顾两个妹妹,学习成绩一直一般,后来仅上了一所职业学校,学的是酒店管理专业,因为我性格的原因,来到这,一直做着餐厅最底层的工作。长这么大,没吃过一顿美味佳肴,每次给客人端那些鲍翅燕,我都神经过敏。”此时,“愤世嫉俗”四个字,仿佛就写在了她的脸上。 
  苏苗青听到这里,感觉头有些晕,自己的童年又能好到哪里去?爸爸的病故和妈妈的劳苦是她内心一直的痛。也许因为这,她才更懂得怎么去理解一个北漂女孩儿复杂的内心世界。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吴芸的脸,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有件事在我内心深处一直埋藏着,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卑劣的人。”吴芸的大眼睛此时显得有些阴森。 
  “我在报纸上看到有关美国大杏仁的介绍,说其可以补充天然的维生素E,可以润泽肌肤,吃了颇具美容功效。我非常想吃,就去超市买,结果发现几十块钱一斤,又不舍得。于是,我就想了个对策:称了一斤花生米和一斤杏仁,趁旁人不注意,用购物篮里的商品作掩护,把包装上的价格标签撕下来,互换了一下。人不知鬼不觉地把那贴了杏仁价格标签的一包花生米,藏在了货架商品的最里边。即使他们有监控器,也不会注意到我的举动。我用同等手法,在几家大超市都连连得手。后来坏就坏在我这人也挺死心眼的,同一家超市都去过两次了,肯定引起超市工作人员的注意了,可我还大着胆子,怀着侥幸心理再次光顾,结果被发现了。因为我过分紧张,把标签撕掉了一个小角,引起了结款台扫码工作人员的注意,她们让我等一下,有一个员工,好像去找食品部的经理。我则手足无措地喘着粗气站在那里,还好,在她们没惊动保安之前,我拔腿就逃。从超市的保安身边经过,我故作镇静,出了门后,就是拼命的一阵猛跑,还差点撞上了一辆相向而行的汽车。当我穿过超市后面一处施工现场时,发现几个保安在岔路口四处张望,后来,他们发现了我,我则转身又逃到附近的一处小区里,钻进了一栋单元楼。一直等到天黑透了,才惊魂未定地回到了宿舍。”讲到这里,吴芸的情绪有些紧张,“青青你知道吗?我好后悔去做那么厚无廉耻的事情,后怕的是,万一被他们抓到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从小,我妈就教我如何做人,记得有一次,我们田里的玉米在快收成时,被别人挑大个的,足足掰走了近两麻袋。我想象着我妈一个人汗流浃背,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在烈日下劳作的身影,结果竟被别人捡了大便宜,我就气愤不已。于是,后来背开我妈,去别人的田里掰了几十个玉米回家。我妈追问我玉米是从哪来的,迫不得已,我道出了实情。话音刚落,我妈就狠狠地给了我猝不及防的两巴掌,她骂我,说我不争气,不好好做人,带有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劣根性。她说,人家看自己田里少了粮食会和我们一样那么难受,她还逼着我再给人家送去,为了给我保留点自尊心,她让我把东西给人家又运到地里去。当晚,她还从我家厨房上揭了块瓦,让我整整跪到了凌晨两点,后来我困得顾不上膝盖疼了,栽倒在地上就睡着了。我妈把我抱到床上,一边抹泪一边小心翼翼地给我往伤口上抹药,她啜泣着说,‘妈没啥文化,你长大后,会明白妈为啥这么对你的。’那年,我八岁。事隔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铭记着我妈对我的教诲,可是我如今竟然做出这一连串没有人情味的事——”她的声音有些哽咽,随之立即平静下来,“青青,我对不起我妈,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如果我那次被抓住了,罚款不说,肯定要通知大厦,我一定会被开除的。如果被我妈知道了,她将多么伤心呀!从那次以后,我就破罐子破摔了。我憎恨这个世界的不公平,他们可以吃上万元的一桌饭菜,而我为了自己特别想吃的一点东西都要去偷。青青,我坏事做多了,也习惯了,反正自己不是一个好女孩了,于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在我们宿舍,和我同住的是客房部的三个女孩子。趁她们不在的时候,偷吃她们的零食,偷她们的钱,偷抹她们的护肤品,偷用她们的洗发水,甚至洗衣服时也会偷用她们的洗衣粉。我下铺的那个女孩因为晚上老打呼噜影响我睡眠,我恨她入骨,后来我就在她大大的茶杯里,用开水泡她还没来得及清洗的小内裤和袜子!青青,你看看,我是一个多么卑鄙的人啊,你难道不觉得我很恐怖吗?”她说到这里,两眼死死地盯着目瞪口呆的苏苗青,“青青,你认为我是不是很变态?是不是无可救药?再这样下去,我是不是迟早有一天,会成为祸害他人的刽子手?!我不想,其实我不想这样,我的精神都快要崩溃了,你帮帮我,请你救救我吧!” 
  

遗失的古典 第八章(14)
苏苗青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她。思索良久,才意味深长地说:“线原是线,但借人之手,可成结;用之在心,是为心结;线可成结,郁结在心;却也可还结成线,解线抒怀。” 
  “但要是线解不开,理更乱,越发的毛糙怎么办?”吴芸反问道。 
  “那是没有痛下决心!犯错了不怕,可怕的是一错再错!”苏苗青的目光坚定而又严肃,“我们都是身在异乡的游子,也都是来京寻梦的女孩儿,我们都是穷苦人家长大的孩子。我们的童年都有不堪回首的往事,都不是在七彩斑斓、无忧无虑的环境中长大的。其实越是这样,我们越要为自己争口气,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我们的允许,谁都不能把我们看扁!但是——首先!我们自己不能把自己看扁,更不能作践自己!我们不能自私地为自己活着,我们要为自己所爱的人和爱我们的人去活着,先不谈为社会带来什么价值,最起码的我们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她的胸脯起伏不定,双手搭在了吴芸的肩膀上,“吴芸,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我会尽到一个朋友的责任,来疏导你。因此,请你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好吗?”苏苗青非常恳切地说。 
  吴芸眨了一下水汪汪的大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感到不安,说明你本质并不坏,还没有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从现在做起,从身边的点滴小事做起,严格约束自己的行为,当再有不良冲动的时候,就闭目想你的妈妈,想她踩着三轮车风雨无阻地去进货,想她对你期盼的眼神……我们曾经所遭受的不公平和经受的磨难是无法改变的,但思考问题的角度是可以改变的,我们可以把它们当作一种生命体验。上帝对每个人的安排既是有差别的,又是公平的,这种公平,就是让最耀眼者和最卑微者最终都走向死亡。比起这巨大的公平,人世的荣辱、得失之间的差别是多么的微小呀!三毛不是说过这样一句话吗?‘成长是一种蜕变,失去了旧的,必然会来新的,这就是公平。’吴芸,当你背向太阳的时候,你只能看到自己的阴影,连别人看你,也只能看见你脸上阴黑的一片。请你尽快地面向太阳吧!” 
  “青青,你句句都说到我的要害,能交到你这么有思想内涵的朋友,是我在北京最大的收获。人们常说,女孩子的美貌与学识和内涵成反比,看来什么都不是绝对的。今天与你的一番谈话,仿佛给我的心灵洗了一个舒适的热水澡,真是说不出的舒坦。” 
  “我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一定!” 
  “一定!”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回到宿舍,已是深夜一点钟了。“红头发”与“黄卷发”又在打纸牌,她们在三层的“嘻呀呀俱乐部”上班显然比苏苗青与娟子要轻松得多,她们乐悠悠的脸上粘满了白色的小纸条,床上摆放着各色小零食,她们一边嚼着乌梅,一边大肆谈笑议论着一个日本男人。 
  “他的中文说得真标准,当初只是觉着他长得有点像日本人,没想到还真是。”“黄卷发”一边“老K”一边摇头晃脑地说。 
  “那小子的派头还行,上次一下子就给我一百美元的小费!”“红头发”乐滋滋地说。 
  “肯定是猫吃着腥了,不然,一般的客人才没那么大方,是不是你们有一腿啦?”“黄卷发”有些妒意地审问道。 
  “除了‘没一腿’外,能摸的都摸了,该亲的都亲了。不过,那家伙的功夫肯定不错,长得真魁梧,标准的猛男,说实话,我还真想与他玩一夜情,尝尝他的滋味。”“红头发”淫笑着说。别人都说,女人要是色,都能让男人退避三舍,这句话一点不假。 
  “不急,他不总来找你吗?要不,下一次你们就冲浪去?”“黄卷发”打趣着,也是一派的流氓相。 
  纸醉金迷的女孩子也许就是这样子,鸡找鸡,鸭找鸭,各人找各妈。苏苗青听着她们的污秽言语直觉得恶心。累了一天,谈了半宿,她感觉疲惫得犹如一个刚从深海中被人救回来的溺水者,正躺下要睡,却被对面床铺一坐而起的娟子推搡起来:“青青,你今下班最早,做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被那个窦付旗‘劫’去幽会了?” 
  

遗失的古典 第八章(15)
“胡说八道,如今,我成了宾馆里的地毯,老被人踩,还不都是他害的?这种吃着碗里望着锅里的家伙,我的脚丫子都懒得理他。放心吧,我是和住咱们斜对面,一个传菜的女孩儿在凉亭聊天呢!” 
  “哪个女孩子?我认识吗?” 
  “她叫吴芸,好了,再说吧,我困了,要睡觉——”苏苗青说着就闭上了双眼,娟子看她实在太疲乏了,不忍心再打扰她,于是也躺下了。 
  说来也是,三年的同窗兼室友,娟子很了解苏苗青,对她也有着特殊的感情。不光是对她才华和能力的认可,更重要的是,她们之间已有一种知己的默契。 
  一天上晚班。 
  当苏苗青给六号桌台端去“印度抛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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