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兰之也不主动争取，所以这事儿也就这么了了，只是这些年来，她对兰之的关切分毫不减，但到底是年少时候没了娘，性大变，“从小到大，你每日来与我请安，晨昏定省从不少，咱们祖孙俩儿相处的时候不少，对你的性，我如何能够不了解？你向来纯良，遇到事儿从不知道为自己争一争，怎么会想出这样的法来？平素与你交好的就是你姑姑家的两个孩，若是娴姐儿在这儿，兴许还能想出这个法来，但今儿来的只有婕姐儿，自然是想不出此等高明的计策来，说罢，背后有哪位高人为你指点呢！”
见祖母将话说的这般通透了，兰之也实在不好隐瞒什么，踟蹰了好久，方说道：“是，是跟着婕姐儿一起来的秋娘，不过祖母，是孙女儿求她帮我的，祖母不要怪罪到她身上去，一切都是孙女儿的主意。”
又是秋娘？先头英国公夫人虽赏赐了不少东西给秋娘，但心中也并未将秋娘放在心上，不过是个普通小丫头罢了，给些好处就再无亏欠了，如今在心中盘算片刻，方说道：“胡妈妈，你去外头将秋娘找来，我有些话想要问问她！”
“是。”这英国公夫人的心思向来难以琢磨，就连在她身边伺候了多年的胡妈妈也猜不透，如今看了一眼跪在地下的兰之，便疾步走下去了。
英国公夫人这才搀起兰之，将她安置到自己身边坐下，轻声说道：“兰姐儿，祖母知道这些年你受了不少委屈，不过你别怕，有祖母在，一切有祖母在呢！”
兰之一听这话，眼泪簌簌落下，哽咽道：“孙女儿不觉得委屈，有祖父，祖母疼惜孙女儿，其余的委屈那都不叫委屈，只是，只是孙女儿有的时候真的很想娘，若是她如今还活着，那该多好了。”
若是生母还活着，那她就不会白白受王氏的怠慢与欺辱，不会受爹的冷待，不会叫她的亲事拖到今日还没有着落……
莫说是她了，就连英国公夫人也巴望着兰之生母秦氏还活着，秦氏温婉贤淑，敬爱夫君，尊敬长辈，就连与蒋氏也是和平共处，奈何红颜薄命，“好端端的，别胡思乱想，你娘临走之前将你托付给祖母，祖母知道，这些年对你的照看也没能做到面面俱到，祖母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可不管怎么说，如今王氏都是你母亲，是咱们英国公府的世妃，祖母总要给她些面的，还有你亲事这事儿，祖母也算是想明白了，王氏嘴上说的好听，可行动上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祖母如今也算是想明白了，这事儿咱们不靠她，祖母亲自为你找一个如意郎君！”
原本她是不打算与兰之说这话的，毕竟先前她与人打听的事儿还没有着落，但如今瞧着兰之虽嘴上不说，心里却是着急得很，也算是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兰之微微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祖母，既然祖母说了这话，想必已经是有了泰半的把握，可她却为了这么点小事儿来叨扰祖母，感激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哽咽，“祖母……”
英国公夫人知道她这些年来过的憋屈，明明是名门闺秀，见了一个下滥的姨娘也要换做母亲，莫说是孙女儿了，就是自己个儿每次见王氏一次，心里也难受一次，奈何王氏将儿管的死死的，她有什么办法，“兰姐儿，好了，别难受了，你的亲事祖母是万万不会叫你母亲插手的，别说她如今没有真心真意帮你寻亲事了，就算是她真的有这份心，只怕我也看不上，你是咱们英国公府的嫡出大姑娘，容貌出挑，德行出众，祖母是不会随便找个人将你嫁了的，就算是要嫁，那人也得是年少有为，质端良，最重要的是，你得点头。”
这番话说的兰之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来了，她一直以为娘死了，英国公府的人连带着将她也冷落起来了，最起码，身边的丫鬟婆都是这般，最最叫她寒心的是，连她爹也是这般，所以在心里，她觉得自个儿祖母早就不关心自己了，如今听闻这话，怎么能叫她不感动？
英国公夫人瞧着她这这模样，也跟着抹泪，正欲开口说话的时候，外头却传来了胡妈妈的声音，“夫人，秋姑娘来了。”
秋娘进去的时候，见着祖孙二人一副哀戚的样，想也不想，就知道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如今面上却是不露声色，冲着英国公夫人福了福身，轻声道：“见过英国公夫人。”
英国公夫人眯眼瞧着秋娘，原先倒是她小瞧了这个丫头，不仅胆识过人，脑袋也是活络的很，兴许是个有用的。
心中有了打算，她冲着兰之点点头，“下去擦把脸罢，今儿是你祖父的生辰，外头的客人不少，若是叫人看见你这个样有损名声，至于你母亲那儿，不用理会她，交给祖母就是了。”
兰之用帕擦了擦脸，正准备下去的时候，却是瞥了秋娘一眼，低声道：“祖母，那……秋妹妹？”
“怎么，怕我吃了她？”英国公夫人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些年来，兰之交际甚少，除了与两个外孙女儿走动的多一些，连亲姊妹感情都生疏得很，没想到这个秋娘倒是很对她的胃口，但可惜那却对自个儿孙女一点帮助都没有，这样的人关系再好也没有什么用。
兰之面上一红，忙道：“不是的，孙女儿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英国公夫人何尝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冲着她挥了挥手，道：“放心，我不过是留秋娘下来说几句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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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5 内忧外患
秋娘也是在心里头嘀咕，原本她以为这事儿不会出什么纰漏的，但她却忘了，英国公夫人风风雨雨几十载，一眼就能将自己孙女儿的小心思看的一清二楚，“这法是你想出来的？”
“是。”除了这个字，秋娘不敢再多说话。
英国公夫人微微颔，手中的佛珠不断转动着，“我再怎么糊涂，也知道你这是为了兰姐儿好，只是这种事情是英国公府的家事，自有我和大奶奶操心。”这话说的是在明显不过了，秋娘这管的也宽了些！
秋娘微微一愣，低声道：“多谢英国公夫人提点，秋娘以后不会了。”
知错就改，识时务！倒是个好苗！英国公夫人手中的佛珠没停，淡淡道：“下去罢！”
来了就说这么两句话？对自己一个字的怨言都没有？秋娘只觉得难以置信，纵然见英国公夫人的次数不多，但她也是有所耳闻的，英国公夫人年轻的时候雷厉风行，即便在英国公府落魄之后，依旧有着难得的气与姿态，纵然日过得清贫了些，但英国公夫人凭着自己的手段将阖府上下管教的井井有条。
也就是这几年，英国公复位，手上有了实权，好日来了，再加上王氏也是不是个蠢笨的，英国公夫人这才将手中的管家之权放了下来，开始潜心礼佛，可是这并不代表着英国公夫人真的有一颗菩萨心肠。
看着秋娘退了出去，一旁的胡妈妈也不免有些纳闷了，“夫人，这就放她走呢？说起来，她胆也大了些，头一次来英国公府就敢出这么大主意。”
英国公夫人也未将秋娘这个小丫头片放在眼里，淡淡一笑，“依照她如今的处境，胆不大一些还能怎么办？只怕她这样做是想卖兰姐儿一个人情，让兰姐儿记着她的好，不得不说，十多岁的丫头就有这样的心思倒是不得了，只可惜，这丫头不是崔府的……”
朱门大户中，拿庶女的亲事为嫡女铺，为家族谋好处的比比皆是，再加上崔府如今在京城中不大出挑，嗣也少，日后想要在京城中立足，只怕是难上加难！
为着这一点，英国公夫人一直很是头疼，胡妈妈见了，自然是捡好听的话说，“夫人哟，儿孙自有儿孙福，您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吃了那么多苦，该好好安享晚年，至于说大奶奶那边，日过得再艰难，不是还有您和国公爷帮扶吗？不看僧面看佛面，姑爷也不敢胡来的！”
胡妈妈是英国公夫人的陪嫁丫鬟，两人是一起长大的，在外人眼中，她们俩儿是主仆，但私底下却像是姊妹似的，就连那王氏见了胡妈妈，也得卖几分面。
年纪大了，闲下来了，就喜欢胡思乱想，英国公夫人这些日想的也是够多的了，“如今虽有我和国公爷为湘云撑腰，等着我们年之后呢？世爷你也是看见了，惧内得很，只怕到时候王氏见着湘云上门来连个好脸色都没有，更不要说帮忙了，老二是我生的，他有没有本事，别人不知道，我这个当娘的还能不知道？到时候能好好顾着自己就不错了，还指望着他能顾着他妹妹？再说了，这些年老二对我们的成见深得很，今儿的事儿你也看见了，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放下的！”
胡妈妈何尝不知道这些事儿，如今她能说什么？还不是耐着性劝一劝，“您可真是多心了，再怎么说，两位爷和姑奶奶也是嫡亲兄妹，若是以后他们见着崔府有难，还能不帮？再说了，下头不是还有几个哥儿吗？旁的不说，就说少爷，这些年来不管二房对大房的成见有多深，可他却是日日来给您请安，去年大雪天，雪落得半尺深，少爷还不是来呢？叫奴婢说啊，血浓于水，这血缘亲情是怎么都割舍不断的！”
一提起信之，英国公夫人眉里眼里都是笑，虽说老二不成器，但信之小小年纪不仅懂事，在业上头也是专心的很，没有师傅不夸的，“二房到时候也只能靠着信哥儿扛起来了，没随着老二和老二媳妇的性，不过大房和二房一直这样僵持着也不是个事儿，等再过两年，叫世爷出面说道说道，将老二调回来，只希望这样一来，大房和二房之间的关系能够缓和些。”
活到一岁，操心九十九，说着，英国公夫人又是话锋一转，“至于崔府，我就是想帮，也只怕有人不稀罕，姑爷那性也是执拗得很，想叫我们帮忙，又怕人说道四，这天底下岂能什么好事儿都叫他占全呢？原本我打算帮衬着娴姐儿和婕姐儿找个好亲事就成了，湘云膝下虽说没有儿，但这些年来我偷偷给她的银与田产也够她荣华富贵一辈了，只是如今转而一想也不是这么回事儿，两个丫头即便是成亲了，也要靠着娘家，要不然到了婆家有什么立足之地？唉，没有兄弟也就罢了，偏偏姊妹也少的可怜！”
胡妈妈虽老了，但也是个人精，“夫人的意思是想将秋姑娘过继到姑奶奶名下？这，这怕是有些不妥罢？秋姑娘年纪小也就算了，如今年纪大了，有些事儿做起来不大方便，再者说了，奴婢可听说姑爷对这个秋姑娘上心得很，只怕姑爷也不会同意这事儿的……”
“我自然是有我的法，只是却不晓得秋娘靠不靠得住，胡妈妈，你派人去崔府打听打听，看看她到底怎么样，若真的将她过继到姑奶奶名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些年来，英国公夫人为了崔府的事儿也算是用心良苦，先前她不是没有想过这法，只是想着一小门小户出来的闺女，能不给自己女儿丢脸就不错了，但就这些日发生的事情来看，这个秋娘倒不算蠢笨，若是提点一二，说不准日后大有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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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6 奸细（一）
胡妈妈不免有些为难，崔府规矩虽不甚严明，但想随便安插一个人进去打探消息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儿，“夫人，先前奴婢照您的吩咐在黄姨娘和宁姨娘身边都安插了人，就连豪哥儿身边也没落下，只是这秋姑娘先前不露山水的，奴婢想着她不是什么要紧的人，所以就没在她院里安插人，如今冒冒然去打听，想必也打听不到什么消息来的。”
“倒是我没想周全！”英国公夫人微微颔，转而一想，继而吩咐道：“待会儿你送婕姐儿回去，顺便把我的法与湘云说一说，到底是住在一个屋檐下，她看人自然能够全面一些，若是这丫头真的能用，她也能讨得不少好处。”
胡妈妈自然连声应了，待到宴会结束之后就送秋娘与崔淑婕回去了，按照先前的惯例，英国公夫人定会留崔淑婕在英国公府住上一小段日，但如今氏病着，且不说崔淑婕愿不愿意，英国公夫人就是头一个不舍得。
胡妈妈借着探病的由头将这个法与氏说了，氏微微一愣，瞬尔却是苦笑起来，“这个法怕是不成，我知道娘是一片好心，为我着想，只是娘不知道，秋娘对老爷来说可不仅仅是个借住在英国公府的客人这么简单，老爷将她看的重的很，即便她真的过继到我的名下，只怕她的亲事我也做不了什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