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慕容澈像切菜一样砍杀围着他的闇月军，苏菲的衣裳早已被冷汗浸湿。如果他的风云骑没有冲出来，他的处境该有多么危险。他们不是在拍大型战争剧，这里是稍不谨慎就会丧命的古代战场，然而，慕容澈这个笨蛋竟真的策马来到敌营前。
眼看他马上就杀到苏菲面前，林清扬突然捉住苏菲的手，与她一起握住剑，猛地向慕容澈刺过去。
“小心！”苏菲出声提醒慕容澈时已经迟了一步，他侧身挥剑砍掉背后偷袭的侍卫，右臂被林清扬划出一道很长的血痕。
林清扬没有给慕容澈喘息的机会，旋身推开苏菲，以更狠绝的姿态向慕容澈攻过来。
从慕容澈策马出阵的那一瞬，他已坦然接受了闇月国即将破灭的事实。投降接受敌人的赏赐这种屈辱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做，就算败局已定又如何？
“明知道我不会伤害她，你还是毫不畏惧的策马前来，你不怕死？”林清扬眼中闪烁着与宝剑极为相似的寒芒，妖冶冷魅的眼角眉梢带了一种恶意的凛冽。
“我怕死。”慕容澈微挑眉，一本正经地回答。
如此坦然直率的答案，让林清扬有一瞬间失神，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是……我更怕失去她。”在冲出军阵那一瞬，慕容澈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绝不会扔下她。
如果这卷血染江山的画，是用她的鲜血染成，他宁愿不要。
没有一丝迟疑，也没有一丝犹豫，他只知道，她在敌军阵营里等他，所以，他来了。
宫墙上突然冒出一排弓箭手，挽弓拉弦，箭头瞄准了瘫坐在他们身后的苏菲，数百支羽箭朝她的方向射过去——
“菲儿！”
“菲，快趴下！”
苏菲见他们两人突然像发了疯似的向她扑来，隐约听到脑后有凌厉的劲风向自己袭来。
在这生死一瞬的关头，慕容澈已来不及多思量半分，扑上前把她压倒在地上，晚他一步的林清扬，泄愤似的挥掌震碎了险些刺到他们的箭。
这一生，他总是晚慕容澈一步。
比他迟遇见她，比他迟爱上她，连扑上前救她，他也比慕容澈晚一步……
匍匐在宫墙上的死士，很快被随后赶至的风云骑射杀，训练有素的士兵，拼命杀到慕容澈与苏菲面前，用身体挡在他们身前，团团围住仰头看着宫墙发呆的林清扬。
“好重……”
听到她带了抱怨的嘤咛声，慕容澈连忙扶着苏菲站起来。
站稳后，苏菲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逸脸庞，扬起手，一巴掌毫无留情地扇在慕容澈脸上。
“啪——”清脆的一巴掌，让林清扬与正在厮杀的士兵均愣住。
慕容澈愣了一下，她居然打他？其他女人在这一刻不是应该吓得动弹不得，或是躲入他怀里嘤嘤哭泣么，她却睁着圆圆的大眼睛凶狠地瞪着他。
“笨蛋，你不要命了吗？你死了，流云国的亿万黎民百姓怎么办，修儿怎么办……”
她倔强地咬着下唇，不让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落下。他能来，她真的很高兴，可是……他不该为了她孤身前来。
慕容澈慢慢低下头，几缕散落的发丝温柔地垂在她的脸上，他把她仅仅地抱在怀里。
“菲儿，别怕，战局依旧在我的掌控之中。”他仰首看向紧闭的宫墙，唇边勾起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又不是第一次站在千军万马前，她摇头嘀咕道：“谁怕了！”
第280章
就在这时候，闇月宫那道一直紧闭着的宫门慢慢打开，一队侍卫押着林儒夜从宫门内走出来，宫门内横七竖八躺满了闇月军的尸体。
“父皇……？”林清扬黝黑的眼睛里明显地划过一丝迷茫，他不是已经撤离到安全的地方了吗，为什么还会被流云军擒住。
林儒夜眼中闪过明显的屈辱，他指着宫墙上那一堆尸体，恨声道：“他知道我在闇月宫里埋伏了精锐的弓箭手，他孤身前来，一是为了引开你的注意力，二是为了引出我埋伏在宫里的死士……”
他忽然凄厉狂笑起来，本以为可以扭转败局，本以为日后还是有机会东山再起，可是……连父皇都被擒住了，那代表着父皇在宫外安置的私人府邸也被慕容澈查出来了。
怪不得他可以豪情万丈的策马独闯敌营，只因他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即便自己如何挣扎，都无法改变国破家亡的命运。
即便满腔愤怒，满腔不甘，他还是不得不承认，他输给慕容澈，输得很彻底。
论计谋，他不及慕容澈的缜密。论武功，他们不相伯仲。论胆识，慕容澈略胜他一筹。但是，他孤身闯入敌营时的从容不迫，让人有种天下早已匍匐在他脚下的错觉……
随后赶至的齐寺，用剑指着林清扬的后脑勺，厉声朝仅存的闇月军喝道：“尚在抵抗的闇月士兵，你们的皇帝已经被俘虏，如果不想死，现在就放下武器！”
还在抵抗的闇月军稍一失神，便被流云军砍倒，未来得及放下武器，已被陆续扑过来的流云军斩杀。
林儒夜嘴角缓缓流下一行乌血，与林清扬默然对视，两人的眼中都布满了血丝，连日来的布局，以及最后的奋力一搏，终究化作水中浮影。
即便心存不甘，也不想苟活下去。如若被俘虏，日后的命运恐怕更为坎坷，倒不如慷慨赴死。
“菲儿，这一生，你没有爱错人。”林清扬缓缓垂下头，在苏菲耳边轻声低语。
苏菲愕然地抬眸看着他，“清扬……”哥哥。
“生死关头，他全然不顾自己的性命，将你护在身下，以自己的身体为你挡住千支利箭，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输了。”他的手，轻轻地抚上她的脸颊，眼中的戾气慢慢转为温柔。
你说得对，我不及他，所以，我输了你，也输了天下。
“倘若有来生，我希望我能先遇见你……”他淡然微笑，来世，我一定会先爱上你。
他的手，轻轻地覆在她的手上，剑峰一转，朝着自己的心脏刺过去，苏菲骇然惊叫，“不——”
离他们最近的慕容澈，已来不及阻止林清扬的疯狂举措，只好反掌拍向林清扬的肩膀，他的身形稍稍摇晃，剑没入左胸，剑刺入身体那一刻，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静祥和。
一个硬物，从他的衣襟内滑落下来，苏菲定睛一看，竟是那日他硬拉着她在皇都约会时买下的小泥人。
他用力握住她的手腕，企图让利刃贯穿自己的身体。
“清扬……对不起，我答应了两个人，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死去。”她挣脱了他的手，用力捏住锋利的剑刃，鲜红的血，顺着光滑的剑身流淌而下。
“放手！”林清扬惊悚的瞪大眼睛，她疯了吗，竟然徒手握住剑刃，看着那只沾满鲜血的手掌，他的眼睛染上了疯狂的神色。
“不放！”苏菲倔强地抿紧唇，慕容澈并起五指，手背如刀刃般用力击向她的手腕，没想到这一劈竟无法劈开她的手，她掌心的鲜血汩汩涌出。
“四哥，有句话说得好，关心则乱，你看他们两个哪里像是东岳大陆最负盛名的帝王？”
轻盈的嗓音，冷不丁传入苏菲的耳中，她失神的片刻，突然感到穴道被人点住，不知何时走到她面前的韩湮，轻轻的取走她手中的长剑。
“手不痛吗？”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掌心那道深深的伤口，轻轻一捏，她立刻发出杀猪似的惨叫。
“你这么用力握着剑，我还以为你不觉得痛……”韩湮勾唇微笑，清亮的眼瞳淡淡扫向林清扬，“你把我囚禁在牢房里多日，这个仇我还没回报给你，我怎么可能让你轻易死去。”
恬淡的语气，不带一丝杀气，即便是说着威胁人的话，他的表情依旧温柔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韩芊从他的背后探出头，皱眉打量着狼狈不堪的林清扬，点头附和道：“我亲手写的休书还没送到你手上，你暂时不能死。本公主嫁给你一年，你白白浪费了本公主将近一年的青春，这一口怨气我还没向你讨回来呢。”
原本悲壮的气氛，被他们两兄妹这么一搅和，反倒像是一出闹剧。
没有人注意到，那个被吊在阁楼上放的“假韩湮”何时挣脱了绳索，也没有人注意到，他搭满弓，三箭齐发，直射向慕容澈！
他狞笑着厉声道：“流云帝，你以为灭了闇月，闇月的臣民就会服你么？”
锋利的箭如闪电般飞驰而来。
三支箭，分别射向慕容澈的眉心，心脏，肺部，他提起想要震开那三支箭，就在这时，苏菲扑到他身上，像树熊一样紧紧地抱住他。她只知道自己一定要保护他，不要他受伤，也不想看到他死去！就如他毫无犹豫策马奔向敌营那般，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慕容澈的剑，虽然斩断了其中两支箭，却无法斩断第三支箭，那支箭最终贯穿了苏菲的身体。
“噗”一声闷响，她能够清晰的听到箭没入体内的身影。很痛，真的很痛……
第281章
“菲儿！”慕容澈大叫一声，伸手抱住她缓缓倒下的身体，他与韩湮几乎是同时出手击毙了那个假扮韩湮的死士。
死士心有不甘地盯着慕容澈。他奉命在阁楼上等待出手的最佳时机，刚才明明是最好的时机，没想到那个叫苏菲的女子，竟然用身体挡在慕容澈面前，替他承受了最后一箭。他的所有内力皆倾注在那三支箭上，所以慕容澈与韩湮同时出掌击向他时，他根本无法闪躲，只能硬生生的接下那两道带着凌厉怒意的掌风。
箭穿透苏菲的身体后，她脸上浮现出平静恬淡的微笑。我不是一无是处的，至少……我帮他挡了一次箭，这一次，我不再像千年前那样，木然的，傻傻的看着他的身体，被我手中的冰箭狠狠地穿透。这一次，我不必愣怔的看着他胸膛上的鲜血，喷洒在我手上。
想到这里，她眼中浮现出淡淡的满足。
“苏菲！”眼看着她开始不停地吐着血，林清扬狂乱地推开钳制住他的士兵，想要扑过来，手只够到了她的衣袖一角，慕容澈把她抱入韩芊的马车内，车门一关，把他彻底隔绝在外。
慕容澈跪在她身旁，手足无措的看着韩湮帮她拔剑，清洗伤口，他帮不上忙，只能笨拙的弯起手指，擦拭着她嘴角的鲜血。
刚擦去一行污血，又有新的嫣红液体慢慢流淌下来。慕容澈像是失了心魂似的，不断地擦拭着她嘴角的鲜血，彷佛这是他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只有在她受伤时，这个不可一世，冷酷绝情的帝王才会像个孩子似的，手足无措，脆弱得让人心疼。苏菲想抚摸他的脸，抬起手时发现掌心尽是鲜血，就连他的盔甲都被她的血染红了。
她自嘲般笑笑，“真是狼狈啊……”
韩湮咬牙把苏菲体内的箭拔出来时，她伤口的鲜血喷涌而出，他查看了一下箭头，俊脸因愤怒而变得扭曲，“箭头没有涂毒药，只是涂了加速血液循环的药，即使我点住她的穴道，依旧无法帮她止血……”
苏菲低头看着伤口，箭贯穿了肺部……古代没有手术室，也没有输血设备，如果失血过多，她必死无疑。
“如果可以输血……”她勉强忍住喉头腥甜的血，轻声把如何做输血设备的情况告诉韩湮。
“我立刻去准备输血的设备！”韩湮转身奔去马车。
苏菲抿唇微笑，嘴角再次流下一行让人触目惊心的血迹，阿湮，等你准备好输血设备时，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她努力眨了眨眼睛，试图让自己渐渐涣散的意志集中起来。
慕容澈捧住她的脸蛋，唇轻轻地落在她的唇上，这是一个带了浓郁血腥味的吻。
“我要你过得好好的，你若有事，我会命人闭门屠城，让闇月皇都的所有人给你陪葬……”他贴着她的唇，哑声呢喃，字字带着狠厉的肃杀气息。
如果是以往，她一定会跳起来骂他残忍。可是今日，她却抿唇微笑，“听说闇月的臣民心性高傲，你强攻下闇月城，难保他们不会趁机作乱造反……你要镇压乱民也好，屠城也罢，就让我代替你背负所有的杀孽吧。”
听说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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