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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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第1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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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放一放再说。

    叫他心绪不宁的第二件事,是关于竹木税的。

    彼时的中国,近代化发端伊始,钢铁工业尚在襁褓之中,建筑宫苑房屋,制造舟车器具,最主要的原材料,依然是木材和竹材。江南和直隶,人口最多,经济最为发达,木材、竹材需求最大,但林木稀少,所需竹木,必须求诸云、贵、川、湘的深山老林。

    长江中下游地区为木材、竹材之消费地,长江中上游地区为木材、竹材之出产地,于是,自然而然,长江水道,便成为中国木材、竹材之输送大通道。

    汉口居长江之中央,九省通衢,为长江上第一个大码头,这条竹木大通道的总枢纽,理所当然地落户汉口。

    采自西南深山中的木材、竹材,扎成木排、竹排,沿澧水、沅水、资水、湘水,由上游而下游,皆归入洞庭湖,然后,经岳阳入长江,最后,在汉**易。

    汉口的木材、竹材交易量,极其巨大,但朝廷的管理,却全不上路,既不得法,又毫无力度,接近放任自流的程度。“竹木税”一项,税收额最高的乾隆朝,也不过一年五、六万两白银的样子。

    李鸿章认为,汉口的竹木税,若“切实整顿”,其实是一年上百万两白银的大进项。他雄心勃勃,做了详尽的调研,拟了周密的计划,然后上奏,请在汉口设“竹木新关”,抽厘收税。

    奏折上,名为“切实整顿”,其实,完完全全是“开创局面”了。

    本来,李鸿章认为,自己的这个条陈,为朝廷新开一大财源,是件大大的好事,且和朝廷当家人做事情的思路,也是一脉相承的,因此必蒙允准。

    可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朝廷的回复是:“兹事体大,俟异日该督进京陛见,面陈详细。”

    “俟异日该督进京陛见”——呃,“进京陛见”这回事,可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谁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成行?所以,这个回复,对自己奏请的事项,等于是婉拒了,至少也是“暂缓办理”,不过是给自己留了面子,不明说罢了。

    李鸿章心中大为不安:难道自己的帘眷已衰?还是什么地方,不小心忤了当国者的意,自己都懵然不知?

    *(未完待续。。)

    ps: ; ;小预告:小小爆发下,明、后两天,即6月23日、6月24日,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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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五十七章 先清旧弊,再兴新利
    深里细细想去,李鸿章又认为:并无是理。

    不久前,湖北巡抚严树森报了丁忧,巡抚的位子便空了出来。往常遇到这种情形,一时之间,朝廷若找不到合适的接替人选,会指派藩司暂时“护印”。但这一次,朝廷直接下令:“着协办大学士、湖广总督李鸿章兼抚鄂省。”

    李鸿章大出意外之余,又不由喜不自禁。

    “兼抚”二字,虽然略觉含混,但明明白白,没有“署理”的字眼,所以,这是实任,不是暂署!不论“兼抚”的时间长短,自己总是集总督和巡抚大权于一身了!

    督、抚同城,彼此掣肘,不论督、抚,都觉得是一件非常讨厌的事情,李鸿章名正言顺,专行独断,真是说不出的顺心畅意!

    他并不认为,朝廷的人才,匮乏到连一个湖北巡抚都找不出来了,因此,这是朝廷对自己信任有加的表示!在轩王独掌大政之初,这个特出逾格的任命,于自己更是一个极佳的兆头!

    这也是为什么,两天前,码头上迎接李老太太的文武官员,李鸿章之下,就到了湖北藩司了——湖北巡抚,就是他本人。

    请设“竹木新关”被拒,“兼抚鄂省”,这两件事,是几乎同时发生的,因此,李鸿章可以确定:自己帘眷未衰,也不是有什么事情惹得秉国者不高兴了,不设、或缓设“竹木新关”,上头应该另有深意。

    只是,这个“深意”。自己一时还揣摩不透。

    “揣摩不透”。一颗心就没法子放到肚子里去。得想个法子,摸出朝廷真实确切的意思才好。

    还有,这段日子,京里天翻地覆,自己人在外省,情形总是隔膜,就算不为了“竹木新关”,也该派人进京。打探打探一番。

    于是,李鸿章派了自己最亲信的幕僚周馥,携带大笔川资,入京“公干”。

    周馥昨天晚上回到武昌,已经约好,今儿上午,李鸿章公事一毕,即面谈详细。

    *

    行礼寒暄落座,茶端了上来,听差刚刚出门。周馥的第一句话就是:“爵相,这一次进京。我见到了轩王。”

    李鸿章目光霍的一跳:“哦?”

    “我只是一个候补道,位份差的太远,根本就没有动过请见轩王的念头,”周馥说,“是他叫了我去见他的。”

    李鸿章露出了意外的神色:“这可是没有想到的事情!”

    “是!”周馥说,“见了面,轩王是这么说的:我是‘故人’,他和我之间,是不好以名位羁縻的。”

    说到这儿,周馥微微一笑:“爵相,真正的‘故人’是你,轩王这句话,是冲着你的面子,我是沾了你的光。”

    这说的是,当年在上海、江苏,李鸿章和关卓凡,并肩作战、克复失土的往事。

    李鸿章心头一热,但他不好在这上面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咱们这位新晋王爷,看来还算念旧——嗯,你继续说吧。”

    “拜见轩王的情形,”周馥略带狡黠的笑了一笑,“我等一会儿再说——爵相,我先说说和文博川见面的情形。”

    李鸿章愣了一愣,哈哈一笑,说道:“玉山,你倒是会吊胃口——你这是在说书么?”

    “爵相,小过片刻,你就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李鸿章微笑说道:“好,我等着——嗯,这一次,文博川也见到了?不错啊!”

    “是。”周馥点了点头,“求见文博川,我是受了高人的指点——文博川倒是很客气,帖子一递进去,立即延见。”

    顿了一顿,周馥郑重说道:“爵相,你晓得我为什么要去见文博川?有一件事,咱们都疏忽了:竹木税是工部在管着的!”

    李鸿章微微一怔,然后轻轻地“啊”了一声。

    清朝的各种税收,总归户部,但惟有竹木税一项,归工部管理。

    文祥的本职,是工部尚书。

    李鸿章皱起了眉头,说道:“这还真是疏忽了!咱们脑子中,根本就没有这根弦!怎么,必是工部和户部之间,有什么皮要扯了?”

    “扯皮倒谈不上。”周馥说,“文博川很明确的跟我说,竹木税一项,本来就不应该放在工部,工部的人,不是干收税这个活儿的料呀!竹木税不死不活,和这个尴尬局面,关系很大。”

    李鸿章微微动容:“文博川有见地,心里明镜似的!还有,摒弃门户之见,这份雅量难得!嗯,他的意思,是不是……”

    周馥点了点头,说道:“是,文博川一力支持,将竹木税划出工部。还说,拿汉口‘竹木新关’来做一个试点,是一个上好的过渡——不过,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李鸿章沉吟道:“确实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工部、户部,两边儿都要有所调整,工部要裁几个位子,户部要添几个位子,彼此交接明白,就更麻烦了——也不晓得多少年的账!咦,等等——”

    说到这儿,李鸿章停了下来,想了一想,说道:“‘划出工部’?文博川没说‘划归户部’吗?”

    “这倒没有。只是,除了户部,还能划到哪里去?”

    “这可难说——”

    李鸿章微微皱眉,凝神思索,过了片刻,摇了摇头,说道:“我也说不好——嗯,咱们的事儿,就是因为这个,耽搁了下来?”

    “是。不过,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哦?”

    “爵相,我现在可以继续说说拜见轩王的情形了。”

    李鸿章心中一跳:关节果然还是在关某人身上!

    他做出一副凝神倾听的样子:“玉山,你说。”

    “轩王的话不算多,主要说了两个事儿。”

    顿了一顿,周馥说道:“第一个,轩王说,长江水道上的竹木商人,负担其实并不算轻,只不过,他们掏出来的银子,大都落进了私人的腰包,缴不到朝廷的库房里罢了。”

    李鸿章目光又是霍的一跳:“轩王是说……”

    “轩王的意思:先清旧弊,再兴新利,不然,新政就会变成苛政,替旧弊背黑锅了。”

    李鸿章不说话,他抬头仰面,眼珠微微转动,过了片刻,深深点头:“见得极深!不能不服气!”

    “第二个事儿,”周馥说,“轩王问我,怎么看黄昌歧这个人?”

    “黄昌歧?”

    黄昌歧,字昌歧,名翼升,时任长江水师提督。

    “是,黄昌歧。”周馥说,“我当时很奇怪,我和黄昌歧并不太熟,轩王怎么会问我这个?再者说了,我一个候补道,怎么好臧否一品大员……”

    话没说完,李鸿章已是失声说道:“哎哟,黄昌歧这个长江水师提督,怕是保不住了!”

    *(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深不见底
    周馥不由大为佩服,说道:“爵相睿见!这一层,我当时可没有想到——我是从轩王府出来了,回公馆的路上,才突然恍然大悟的!”

    李鸿章说道:“长江水师自设关卡,抽值征厘,左手收了钱,右手就揣进了自家的腰包,完全不过地方和户部的手,这在战时,有一个‘补军需之不足’的名义,勉强说得过去。现在不打仗了,他们还这么干,‘上头’如何能够容忍?也不说他们借巡江、缉私、捕盗为名,勒索往来客商钱财之种种恶形恶状了!”

    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若说这长江上的‘旧弊’,黄昌歧的长江水师,大约得排到第一位!”

    “不过,”李鸿章面色凝重,“难!”

    周馥晓得,爵相口中之“难”,是指“清弊”之难。

    “我那位老师,”李鸿章脸上露出一丝讥嘲之色,“陆地上的湘军,裁得七七八八了,唯有这一支长江水师,毛都没有拔过一根,嘿嘿!”

    长江水师为曾国藩一手筹划创办,黄翼升则是曾国藩亲信中的亲信。黄的妻子认曾国藩的夫人为义母,曾国藩曾经纳妾,前前后后,都由黄翼升一手操办。可以说,于曾国藩,黄翼升虽无“义子”之名,却有“义子”之实。

    不过,长江水师之弊难清,并不仅仅因为这支军队和黄翼升同曾国藩的密切关系。

    这里面的水,深得望不见底,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明白。

    李鸿章的话。语涉曾国藩。周馥不敢轻易接口,正在沉吟,李鸿章说道:“轩王问到了黄昌歧,你怎么说?”

    周馥说道:“我想,不好背后说别人的坏话,可是,掌国的王爷面前,说假话就更加要不得了——再说。这是政事,不是私事。”

    李鸿章微微一笑:“正是!”

    周馥也是一笑,说道:“我说,黄昌歧能打仗,结部下以恩义,这是他的长处。不过,他待部下,多少太厚了一点,治军失之宽柔——这,其实也不算什么秘密。”

    “妥当的很!”李鸿章点了点头。“我是曾湘乡门下出来的,话。也只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

    “是!”

    周馥笑了一笑,又说道:“不过,我人微言轻,说的话,只能在私下底……供当道者参赞取舍之用罢了。”

    这两句话,大堪玩味。

    李鸿章看了周馥一眼,微笑说道:“玉山,你的话,还没有说透——在我这儿,有什么话不好说的?请毕其词!”

    周馥说道:“是,爵相寄我以心腹,我就放肆了。嗯,我觉得,轩王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有这么一层意思:该爵相出来说话的时候,爵相要出来说话。”

    李鸿章没有马上答话,抬起了头,微微闭上了眼睛。

    周馥有一点近视,如果他的目力再好一点,就能够看到,李鸿章微阖的眼皮,轻微地颤动着——这是在轻轻眨眼。这个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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