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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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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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启程回京
  这个会议从开始到结束,也不过一个点的样子,关卓凡却觉得似乎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这是他“关氏洋务”最重要的一步,今天毅然迈出去了,能不能成功,只有交给历史来评判。



  或许会被骂成卖国贼也保不准——想想也是,白给地,不收税,果然很像卖国贼的样子。



  他一时又遗憾起来,自己要是个学理工的,该有多好呢?飞机大炮坦克车,没准连原子弹都造出来了呢。



  没办法,谁让自己不是呢?那就面对现实吧。



  后世论及这个时代的自强运动,诸多品评,众说纷纭——有说应当官办的,有说应当商办的,有说应当官督商办的,也有说应当学日本人,殖兴产业。



  关卓凡认为,这些说法都对,也都不对。



  对的不用多说,各自都有言之成理的地方,而不对的只有一条——我没有时间了!



  不管怎样办,都不允许再虚耗时间和金钱,来做盲人摸象的事情了。



  现实就是,中国缺钱,缺技术,不懂近代企业的运作和管理。



  洋鬼子有钱,有技术,懂管理。



  那就让洋鬼子来吧,带着最好的来。



  他想走的路,简单直接——让洋鬼子把几个最好的模板竖在那里,一边用,一边学,允许洋鬼子赚走该赚的钱。



  这个时代的西洋强国,还没有像后世那样,以森严的技术壁垒来对待中国。只要有利益,洋商们决不吝于拿最好的货色,来换走白花花的银子。



  何必摆出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就好像真能拒得住似的。每每摆起一副上邦大国的架子,结果打一次,败一次,让一次,等到终于肯放下脸面,想发奋图强的时候,回头看看,国家已是残破不堪,即想自强亦不可得了。



  他又想起容闳的那句话来:卧薪尝胆,以求一逞!



  老虎拜猫为师,也总要等本领学得七七八八了,才好造猫师傅的反。



  等一等,忍一忍,待到雪晴日,终有出头天。



  唯一不能等的,只有军队。



  军队一定要直接用最好的东西!



  对关卓凡的这个做法,利宾也曾有过担心,在私下里问过他:“这些洋人今天来了,明天跑了,那怎么办?”



  简单的解释是:“原来是什么都没有,就算他跑掉了,也不过还是什么都没有。”



  复杂一点的解释是:“跑了东家有西家,岂有统统不跟中国做生意的道理?”



  逼急了的解释则是:“这些东西,不像金银细软,卷一卷拿着就跑了。工厂一旦建起来了,就算借他一对翅膀,能飞到天上去?”



  想到这里,关卓凡长吁了一口气——不论如何,上海的事情算是暂且告一段落,他现在要把注意力,转移到回京这件事上来了。他早已开好了一张单子,把这次回京所要办的事务,细细列在上面——见哪些人、办哪些事、带哪些东西。



  不过最重要的,是要带够钱。当他把要提的数目跟利宾说出来的时候,利宾都吓了一跳。



  “三十万两?”利宾吃惊地看着他,



  “也还不止三十万,”关卓凡叹了口气,“我在启翁的海关上还提了十五万,在刘松岩的粮台上也提了十五万。”



  “六十万!”利宾的眼睛都瞪圆了,“逸轩,你回一趟京,做什么要花这许多钱?”



  “做什么?”关卓凡也把眼睛瞪起来,“自然是行贿。”



  “哦,哦。”利宾不吱声了,默默盘算了一会,说道:“今天大约是来不及了,明天我亲自送过来。还好我把你的钱放在渣打,若是在哪个钱庄里,怕是调头寸都要十天半个月。”



  六十万两,公一半,私一半。关卓凡心说,老子这回要大大破财了,扈晴晴的那个保险柜里,也已经空了一半。



  “你吩咐的事,我已经派人到香港,发了电报给山度士。”利宾的眉宇之间,微带忧色“这次你要在京里花这么多钱,那一件事,或许是可以办成功。只是在我而言,真不知是该盼你办得成,还是盼你办不成?”



  “利先生,不必替我担心。”关卓凡心里感动,面上却带着微笑,“吉人自有天相。”



  “好,理当如此。”利宾点点头,转了话题,略带踌躇地说道,“你过几天就要走了,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尽说无妨。”



  “这次办新政,好像把胡光墉给隔过去了,”利宾看着他说,“其实他也是谙熟商事的人,不惟身家庞大,而且脑子最是活络。他在上海的商界,也颇有号召之力,对新政的推动,多少会有助益,逸轩你何不把他也放进来?”



  “哦,你说这个,”关卓凡点了点头,微笑道,“杭州光复的日子,不会太久了,雪岩已经跟左季高联络上,报效了十万石军粮给楚军。他到底是浙江人,我猜左季高以后办事情,多半还要借助他的力量,我又何必去与人争利?”



  还有一层意思,不曾向利宾说出来——左宗棠大才,然而却是个疑心很重的人,胡雪岩既然已经跟这位左巡抚接上了头,那么如果再替自己过多的奔走效力,则必定不会受到左宗棠的信任。与其如此,不如让胡雪岩在自己跟左宗棠之间,做一道桥,可以发挥更大的效用。



  三天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到了第四天一早,身在松江的官员,齐集码头,除了替关抚台送行之外,也送一送随关卓凡一道进京的两位“华籍美人”——华尔和福瑞斯特。



  走海路到天津,再从天津换车马入京,这是既定的路线。所乘的轮船,是旗昌公司自英国新购的一艘“浦江号”,一千二百吨的排水,金能亨把它用在“沪津线”上。这一回关卓凡进京,金能亨便亲自安排,把浦江号二等以上的舱位空出来,用来安置他的随员和亲兵。



  随员并不多,关卓凡只带了钱鼎铭和另一位叫做褚成良的幕友。几名长随里面,没有张顺,一来因为要留他在抚衙看家,二来他上次替杨坊办上海道的事情,已经回过一次京城,所以这一回轮到已经升任近卫团团官的图林。



  亲兵也只带了一什,三十人,为的不仅是护送大帅,而且还要护送随行的物件——大大小小的箱笼,足有上百个!这里面固然有不少是替出京时那一支马队的官兵,带给家里的东西,但更多的是关卓凡带回京里的礼物,连准备进奉给宫里的东西,都在其内。



  关卓凡心想,这一回,说不得要无耻一下了——替深宫之中那两位年轻的寡妇,带点好东西去。



  唔……自己的家里,也还另有两位“年轻的寡妇”。



  可见要好好保重,不要一个不小心,让扈姨太也变成了寡妇,那就无味得很了。



  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着,但面上却是一副诚挚的笑容,向码头上送别的官员,亲切挥手。在汽笛的长鸣声中,浦江号已是缓缓起航。



  等到码头上的人群消失在视线中,他的心中,忽然仿似放下了一副千斤的重担,心情一时开朗起来——主政江苏,开办洋务,万千责任集于一身,不但要殚精竭虑,而且时刻都有如履薄冰的感觉,生怕自己有哪一步走错了,变作历史的罪人。现在虽然只是暂时的离开,却已经足够让他有一段放松心情的好日子。



  在这样的情绪鼓舞之下,不免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把站在身边的华尔扯了一下。



  “华远诚!”他看着西装革履,站得笔挺的华尔,“你瞧见没有,这只船有什么不一样?”



  “我早就知道了。”华尔骄傲地扬了扬脑袋,“英国人既然造出来了,我想美国也一定有的。”



  不一样的地方是显见的——这艘船,已经不是“轮船”,船身两侧已经没有了巨大的明轮桨叶。



  这是一艘螺旋桨动力的轮船。



  关卓凡点点头,在心里轻轻叹息一声:世界又在往前走了。



  在海上三天三夜,第四天一早,船靠大沽口,打前站的长随陪着驻大沽的守巡道和一名指挥佥事,在这里接船,码头上靠边摆着一溜大车和数十匹马,准备得甚是周全。



  等到进了天津城,在备好的行馆里略略盥洗一番,就要出门,因为有两个人是要去拜访的,人家也正在等他。



  一个是直隶总督刘长佑,一个是三口通商大臣,“好朋友”崇厚。



  刘长佑是湖南人,亦算是湘系出身的大员,不过他的资历老,出道早得很,并不是曾国藩一脉,而是与已经战死的江忠源,渊源极深,所带的勇亦是楚勇。从咸丰二年打到同治元年,战功赫赫。到了直隶总督任上,先对付极难缠的“黑旗军”将领宋景诗,及至宋景诗降了胜保,刘长佑又转手对付山东的起义军,一直打得不错。



  不过关卓凡格外记得他,不是因为他的战功,而是因为这个人,在历史上曾经向朝廷提出过一个很奇怪的建议。



  跨海诛灭日本。



  *RS
第二十五章 进宫
  终清一朝,无论怎么办洋务,购舰船,习水师,固炮台,其宗旨无非是一个“防”字。。能从陆防发展成意识到海防的重要姓,已经是极为不易,至于说跨海征伐,根本就没有这个意识,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一件事。



  偏偏刘长佑就敢想,而且正式上了奏折,堂而皇之地向朝廷提了出来。



  他的分析很独到,认为从前明的例子可以看出来,曰本这个岛国,狼子野心,侵略成姓,迟早是要对中国动手的。既然如此,与其等曰本人动手,不如趁其羽翼未丰,先下手为强,尽举国之全力来诛除了它,将之一分为三,则曰本将再也不能为害,庶几可保中国宁靖数十年。



  他提出的三条战略也很有意思,一是“简大臣宿将有威望者,起东三省之兵,出松花江以临库页岛”,二是“别命一军出朝鲜,以扼其西”,三是“选明习韬略、熟习水师之将,率舟师趋长崎,以攻其南”。



  按他的看法,一旦天兵迫境,则曰本必有内乱——“硫球臣民喜复疆土,必将有助顺之师”。



  这真是绝大的战略!关卓凡心想,这个战法能不能成功,可以另说。单论这一份远见卓识,谁敢说中国无人?



  心里存了这个念头,因此到总督衙门拜见刘长佑之时,便甚为恭敬。而在刘长佑来说,虽然直督号称“天下疆臣之首”,但来的关卓凡不仅是一个巡抚,还是一位侯爷,更是“二十四岁的侯爷”,身份的特殊是可想而知的,因此自然不能当做寻常下级官员来视之,于是也极客气,降阶以迎。



  两个人都是统兵的大员,所谈的话题,自然离不开双方作战的地区。



  “逸轩,你的这支兵现在是大名鼎鼎了,听说三万多人,全以英国人的后膛枪炮来装备?”



  “哪里有?默公误听人言了。”关卓凡笑着摇头,“后膛枪是英国货不假,不过只有六千支。大炮也还是以八磅野炮为主,只有二十门后膛炮,是从美国的明尼苏达军火厂买来的。”



  “那也好得很了,听说火力无敌。”说完这一句,刘长佑忽然放低了嗓门,小声问道:“逸轩,我知道你是在八里桥跟洋鬼子交过手的。你说,以轩军现在的装备,可以跟洋兵见仗了么?”



  “这……”关卓凡微微吃了一惊,大起踌躇,再看一看他脸上的神情,竟是意外的严肃,全不似礼节姓的闲谈。



  关卓凡心中一动,心说此公真是姓如姜桂,老而弥辣,耿耿于怀的居然是这样一个念头。



  事实上,刘长佑的眼光真的不差。这个时代,只要肯花钱,单纯弥补陆军装备上的差异,并不为难。以现在轩军几个主力团的装备来说,不但绝不输于租界的英法守军,而且已经犹有过之了。可惜战争的胜负,不是光凭装备就可以做到的。



  “要说跟英法的陆军见仗,那只怕还不成。”关卓凡抱歉地笑笑,摇了摇头。



  “哦——”



  刘长佑微带失望地点了点头,继而想起另一个话题,却又兴奋起来。



  “逸轩,听说你拿阿思本舰队剩下的那两条炮舰,开到太湖里面,把唐胡子的上千条战船都给打垮了?”



  “这个……有,不过亦是靠了湘军李朝斌的水师,大力襄助的缘故。”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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