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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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师-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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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非向周冲行礼道:“韩非见……过周大……人!”就这么几个字,却给他说成了几十个字,真让周冲难以置信。
  周冲还礼道:“周冲王上之命,前来恭迎贵使。”行完外交礼仪,周冲一抱拳道:“先生大名,周冲久有耳闻,如雷贯耳,今日得到先生,周冲三生有幸!”
  这话不是随便说说,而是出于真诚,韩非哪会听不出来,回礼道:“周先生过……奖了,一点薄名,不足挂……齿,让周先生见……笑了。”
  几乎是一字一结巴,好不容易才说完,周冲心里生出一个套用秦始皇之话的想法:“读你的书,让人生起与你游死而无恨的念头。可是,与你说话,让人生起不与韩非说话,死而无恨的想头!”
  “同窗之谊,李斯不敢忘,李斯略备薄酒,为学兄洗尘。学兄,请!”李斯侧身相邀。
  韩非未语痛苦表情先上脸,李斯拉着他的手,道:“学兄不善言词,就不要说了,小弟心里明白。”
  对于李斯这一做法,周冲打从心里赞赏,要韩非说话,真的是太困难了,听他说话,更累,不说最好,两得其便。
  韩非对着周冲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周冲道声请,和韩非,李斯一同入座。
  李斯在杯里斟上酒,道:“学兄,周大人,请。”三人一饮而尽。
  韩非看着李斯,道:“多年不见,斯……卿做了廷尉,威……风了。”一句恭维话,却给他扯得老长老长,听起来很是刺耳,要是一个不了解他的人,肯定会生出疑心,疑心他在讽刺人。
  李斯一边斟酒,一边道:“学兄过奖了,小弟不过是厕中鼠,变成了仓中鼠。昔年,小弟在上蔡做奔走小吏,看见厕中老鼠见人就惊奔,而仓中的老鼠却是吃上等粮食,无忧无虑,同为鼠辈,其差别如此之大。小弟感叹之余,决心奋发有为,才到稷下求学于荀子,与学兄相识。求学期间,承蒙学兄照顾,小弟心存感激,这些年来一日不敢或忘。”
  他这人虽是功利心极重,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但是还是有一桩可贵之处,就是他能直言一些别人不能直面相对的事实,鼠论一般人是不会说起,他能说出来,难能可贵。
  韩非结巴着道:“斯卿已是仓……中鼠了,恭……喜!”
  李斯直言不讳,道:“仓中鼠已不再是仓中鼠,他有更大的目标,他要做捕鼠的猫。”
  看着李斯,韩非道:“我就是那只要给……你捕捉的鼠!”
  李斯接着道:“学兄也明白,你我之争早在十年就存在了,你要存韩,而小弟要灭韩。当今之势,秦强而韩弱,灭韩已成定局,只是时间早晚而已,学兄虽是高才,也难以为力。”
  周冲心如明镜,李斯要害韩非之心已成定局,处处给韩非设陷阱,这个陷阱还是当着自己的面,要是韩非一个回答不当,他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向秦王报告说韩非为韩而不为秦,而自己还是他的证人,他的用心不谓不毒!
  第五卷 天下归一 第一章 韩非出使(三)
  李斯接着道:“除非学兄弃韩而归秦。”正是抛下绣球,开始劝说韩非,不过,这陷阱也更深了。
  “秦王雄材大略,当……今之世,能如秦王者,已经没有。以……秦王之雄材,要扫荡……六合,只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韩非结结巴巴地道:“不过,斯卿听过置之死地……而后生?”
  韩非如此说,已经迈进了李斯给挖好的陷阱,李斯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喜色,一现即隐,要不是周冲注意他脸色还真不会发觉。周冲心想,你高兴吧,你能给韩非挖陷阱,我也又何尝不能帮韩非填平这些陷阱呢。即使周冲填不平,还有多谋善断的尉缭,两人合力,还怕对付不了李斯吗?
  李斯笑道:“学兄现在已经到了死地,可你要如何才能后生呢?内史腾十万之众屯驻在韩境,只要王上一声令下,韩国转眼即灭。学兄高才,李斯自叹不如,小弟斗胆请问学兄,你要如何才能阻止内史腾大军灭韩?学兄纵是太公再世,恐怕也无回天之力了,依小弟之见,学兄还是做一回识时务的俊杰之士,归于我大秦,虽不能保得韩国,可还能保得韩氏一脉的宗庙。小弟言尽于此,学兄三思。”
  这话是威逼利诱全用上了,更重要的是他暗藏祸心,只要韩非不答应,他就可以正式向秦王报告说韩非不愿归降,那么韩非的命运就不好说了。让周冲不得不服的是,李斯这话却是无从反驳,理由给他占足了,即使想辩驳也是不可能。
  周冲点头道:“李大人所言极是有理,还请先生三思。以先生之才智,不会不明白当今天下大势,不仅仅是秦强韩弱的问题,更在于天下归一的大势已成。王上睿智英明,一代雄主之材,早有统一天下之心,灭韩只不过是王上的第一步,等韩国灭了之后,其余五国先后将并入大秦版图。
  “三王五帝虽称圣贤,争来斗去也就中原那么大一块地方,而当今王上所要开创的伟业却是西到极西之地,北到大漠,南到岭南,东到大海之滨,疆域之大,上古之千百倍。此业一成,堪称盘古开天地以来从未有之伟业,先生就真能袖手旁观,无动于衷吗?先生就不想一展抱负,施展胸中所学,造福万民,造福万世吗?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以先生之高才,在大秦必将前程似锦。先生之所以潜心著书,恕周冲直言,非为先生口吃也,而是因为先生心中苦闷。先生为存韩强韩费尽心机,而韩王却不能用,为何不能用?因为先生的策论太高,韩王看不懂,正所谓高低不相配是也。君明臣强,方是正道,而先生在韩国的处境却是君低臣高,先生纵有太公之才,也只能钓之于渭水之滨,诚英雄之痛也!
  “大秦王上则不然,览先生之书,盛赞无已,曾慨然而叹:能与先生游,死而无憾。王上不仅仅是需要先生的帝王之术,更在于王上还是先生的知音,王上能懂先生之书,能懂先生之心。
  “世间知音稀,人生在世,能得一知音,足矣!苟可以全义,古人生死已,季札挂剑,正为此也!更何况,先生的知音还是大秦的王上,当今的雄主,志在四海的明君,若先生归之于秦,则先生既有知音,也有可以效忠的明君,先生在韩国的苦闷:英雄无用武之地将一去不复还!
  “天下归一,必将征战,帝王之术,君王之道,正先生所长,比之太公也不逊色,先生可以大展鸿图。大丈夫建功立业,名垂青史,正在此时,先生就不动心吗?
  “死守存韩之心,最终却不能存韩,身死人手,徒贻后人笑!功成名就,与太公并肩,高标千古,为后人景仰,保全韩氏宗庙,存续韩氏血脉,孰高孰低,以先生之高才,不会不明白吧?千秋功业,后人笑柄,先生一念而决!”
  同样是游说劝降之词,周冲这话比起李斯的话可高明得太多了,情理义利皆全,让人不得不叹服。更难得的是他的说话方式非常委婉,比起李斯的言简意赅更容易让人接受。
  李斯放下酒杯,叹道:“听了周先生的话,李斯方才知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周先生之语动之以情,晓之以义,小弟还请学兄三思。”
  韩非什么话也没有说,却是以手掩面,呜呜地哭了起来。
  自己一席话居然让韩非这样的历史巨匠大放悲声,周冲就是做梦也想不到,不由得愣住了。李斯眼里含着泪水,道:“学兄心中苦闷,哭吧,哭吧,把所有的苦闷都哭走,哭得一干二净。”
  李斯虽是想害韩非,那是利益相冲突,并非就没有情义,更何况他们还同学于荀子,有同窗之谊,当年求学时李斯是平民,在生活上自然有困难,贵族出身的韩非没少照顾他,给他钱财花用。秦王下令逐客之时,李斯就饱尝了苦闷的滋味,自然是心有所感,这番安慰之词并非作伪,全是真话。
  周冲一愣之后,也明白韩非为何哭泣,象他这样具有经天纬地才干的奇才,做梦都在想找一个能够赏识自己的君王,为之效力。一条历史规律:凡才具非凡之士,不是不想出山,只是没有遇到明主而已!要不然,诸葛亮肯定是不会为先主效力,姜子牙也不会为文武出谋划策了。
  正如周冲所言,英雄无用武之地才是韩非最大的苦闷,他在韩国出的计策不谓不高,可是韩王不仅不用不说,还贬得一文不值。偏偏就是给韩王贬得不值一钱的策论,却为秦王赏识,叹为可以死而无恨,韩非能不动情吗?
  当然,象韩非这样大智之人,要他哭泣,千难万难,不过再难也有动情之时,还有比遇到秦王这样的知音更能让人动情的吗?韩非之哭泣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周冲试探着问道:“先生之苦闷,周冲已知。周冲斗胆,敢问先生意欲何为?王上可是在等着先生的抉择。”
  韩非抬起头,脸上兀自挂着泪珠,冲周冲善意一笑,开口就要说话。
  第五卷 天下归一 第一章 韩非出使(四)
  “快说,韩非怎么说,他可愿意效忠寡人?”秦王迫不及待地冲前脚进门,后脚还在门外的李斯和周冲问道。
  李斯抢先道:“回王上,韩非说他是韩人。”心里很是高兴韩非如此回答,正好落入他的圈套,脸上却装作一副惋惜之色。
  “这个韩非,他怎么就死心眼呢?他就知道他是韩国人,不知道他是天下人?”秦王不住地踱来踱去,双手搓动,急躁不安。
  自周冲认识秦王以来,就没有见过秦王如此举动,他历来是镇定自若,纵是泰山崩于面前,他也会无动于衷,他如此急躁,不用说自然是对韩非的期望很高。
  李斯一脸的悲戚,给秦王跪下,道:“王上,臣斗胆请王上网开一面,饶过韩非。”
  秦王猛地停下来,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如何处置韩非,寡人还没有决定,你求什么情?”
  李斯以头触地,道:“王上,韩非与臣当年同学于荀子,臣是平民,穷困潦倒,承蒙韩非照顾,接济臣的用度。对臣来说,韩非是臣的兄长,是臣的恩人,受人滴水恩,当以涌泉相报,韩非有大恩于臣,臣怎能不为韩非向王上讨个人情。”
  要是认为李斯这话是假话,为的是陷害韩非,不完全对。他如此做作,的确是想让秦王杀了韩非,可想到昔年之情,又不能不动情,他这番举动是一种在利益与情义之间的抉择,心中的苦痛倒也不是假的。
  秦王对他的举动很是赞赏,道:“你求的哪门子的情?”
  李斯回答道:“当今之世,人才非用即诛,不必理由。韩非不愿为王上效忠,只有诛杀一途了,臣斗胆,请王上饶过韩非。王上可以囚禁他,可以施以刑罚,就是不要要了他的性命。王上,臣斗胆犯上,还请王上治罪。”说到后来,是声泪俱下。
  他这番表演半真半假,哭泣是真,要秦王杀韩非也是真,理由都给找好了,那就是人才非用即诛,不必要理由。
  “非用即诛!”秦王烦躁之极地念道,看着尉缭,问道:“缭子先生以为如何?”
  尉缭不慌不忙,道:“王上,周先生智珠在握,王上何不征询周先生。”
  他一语点醒了秦王,秦王看着周冲,点头道:“周先生一直不说话,想是妙计在胸了吧。周先生,你有什么看法。”
  周冲施礼,道:“请问王上,是要听真话,还是要听假话?”
  秦王惊奇得眼睛睁得老大,看着周冲,道:“寡人当然听真话,假话有什么好听的,天天听着,都听腻了。”
  周冲接着道:“真话刺耳,假话悦耳,臣以为王上还是听假话的好。”
  秦王猛地指着周冲,数落道:“周冲,你知道寡人为什么对你另眼相看吗?你是有才气,而且还很高,但是缭子先生的才干比起你来并不差。真正让寡人欣赏你的是你能讲真话,能让寡人接受的方式讲真话。你怎么和那些只会说假话的臣子们一样,说假话了?”
  他这是第一次如此对待周冲,按照常理,周冲应该诚惶诚恐地请罪,象李斯刚才所行一样,然而周冲却是淡定自若,仿佛秦王的质问不存在心的。周冲向秦王施礼道:“臣周冲恭喜王上,贺喜王上!”
  秦王惊奇之极地看着周冲,过了好一阵才道:“请问周先生,喜从何来?”
  周冲不紧不慢地道::“王上得韩非必也,臣敢不向王上恭贺。”
  他这话太惊奇了,跪在地上的李斯不由自主地看着周冲,静候他的说词。秦王惊奇之情不减,问道:“韩非自认是韩国人,却寡人于千里之外,寡人怎么能得韩非?”
  “王上,韩非自认韩人,而不马上效忠王上,臣以为这正是韩非的可贵之处,要是韩非不自认韩人,臣倒是建议王上马上杀了他。”周冲侃侃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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