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鸣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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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鸣鼎食-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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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低头瞧了瞧伏在自己腿上的巧月,不禁明白了些许,自是姐妹们平日里有些交情,如今却不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遂伸手拍拍她低声道:

“你也不用求了,去找两个底细的人悄悄把春枝安置在园子西北角那个小院里,先照顾着养身子吧,那边角门临着小街,差人去外面寻那外省过路的郎中,进来给春枝瞧瞧,用什么药,吃什么补品,你就看着安排吧,拿了咱们屋子里的牌子去库里领,但是一定要叮嘱好,不可露出去分毫,若是有个什么影儿。。。。。。”

巧月急忙道:

“老太太放心,用我的命担保,露不出去一点话儿去”

老太太点点头,巧月站起来就往外走,不大会儿功夫,就进来两个粗壮的婆子,行了礼抬着春枝走了。

谢妈妈急忙招呼下人进来收拾,收拾干净立正了,谢妈妈仍旧把人都遣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了谢妈妈和春枝的嫂子,老太太这一阵又惊又吓,又恼又怒的,觉得身上有些没力气,按按太阳穴,身子一歪靠在身后的迎枕上,眯了会儿眼,才又睁开,瞥了眼地上的妇人,挥挥手。

谢妈妈上前给春枝嫂子解开绳子,松开堵着她嘴的帕子,这帕子刚一离嘴,桂花张嘴就要哭喊,谢妈妈眼疾手快,一把又给她塞了回去,低声吓唬她:

“若是你再喊叫,让人把你的舌头剪了,有什么话好说好道的不行,非要猴喊夜叫的,你倒是听不听我的”

那桂花眼珠子转了几转,也明白如今自己依仗拿人的证据没了,说下大天来也没用,况且她也不傻,自己连着男人孩子都是谢家祖祖辈辈的奴才,这胳膊能拧过大腿吗,若是给按上个罪名,纵是直接打死了,也无人说个不字的。

心思一转过来,倒是老实了很多,谢妈妈瞧她听进去了话,遂把她嘴里的帕子又拽了出来,桂花却膝行几步,伏在老太太脚边,也不说旁的话,只在哪里假意的抹泪,老太太瞥了她一眼道:

“你这嘴是个不好的,若是依了我的意思,直接把你连你们家男人一并的远远撵出去,让你们自生自灭才好,可是你家小姑子却有些气性,也罢,暂且饶过你,若是出去敢再胡说八道,你可知道怎么个死法”

桂花虽泼,却也知道怕字,听了老太太的话,身子不由得一抖,连忙结结实实的磕了几个头道:

“不敢,不敢了”

老太太也不看她:

“宝贵家的,拉着她出去吧,听说她娘家爹娘的身子不好,去取二十两银子送于她吧,也算是谢府的老人,好生静养身子要紧”

桂花眼睛一亮,忙又磕了几个头,一脸喜色的跟着谢妈妈出了屋子。

谢妈妈直送她到角门哪里才又叮嘱道:

“你可听见了的,这是老太太送于你爹娘治病养老的银子,出去不可满口胡吣,你家姑娘也放心吧,老太太既然怜惜了,必是有个安置的妥帖去处,你且去吧”

沉甸甸的银子到手,桂花哪里还顾得小姑子的死活,左右二十两银子,如今都可以买十个丫头了,有了这笔外财,以后自己两个儿子可就不愁了,至于春枝,反正已经破了身,回家里也是吃闲饭,管她作甚,最好死了干净。

因此,听了谢妈妈这话,也不问究竟怎么安置,扭脸喜滋滋的走了。谢妈妈不仅暗暗叹息春枝的命薄,修下这么个如狼似虎的嫂子。

再说巧月这边,亲自给春枝梳洗干净,换了自己的一件半旧衣裳,扶着她靠坐在床上,自己拿了梳子给她梳头发,刚头给她灌了半碗参汤下去,是用前些日子给老太太熬参汤剩下的参须子熬得的,也是极难得的上品,这一会儿子,瞧着精神倒是好了些,人也清醒了过来,只是愣愣的瞧着前面的墙壁,仍旧有些痴痴傻傻的。

巧月这边给她梳了个麻花辫,额头上的伤口如今已经上了云南白药,用白绢裹好,刚才看着好大一个口子,不知道好了,是不是会留疤,女孩家破了相,将来可更是不好了。

门外的婆子扣了两声门低声道:

“巧月姑娘,外面请的郎中来了”

巧月忙扬声道:

“请大夫在外面稍候”

说着忙扶着春枝躺下,将那半旧的帐子掩好,抽出春枝的一只手来放在外面,想了想,又拿自己的一块帕子盖上,先唤了一个婆子进来伺候着,自己却躲在耳房的门帘子后面听着动静。

再说那郎中,不过就是一个走街串巷的江湖游医,是个外省人,看过几部医书,略通些岐黄之术,就四处行医历练起来,靠着给贫寒人家瞧病赚口饭吃,闻得京城繁华,遍地生钱,这一路就进了京,倒是比别的地方强些,大门大户的自是不可能请他这样的大夫进门,故此专门串那偏僻的小街巷撞运气。

这日里却转到了这条小街,瞧了瞧却暗道自己今儿的运气不好,一眼望过去哪里有什么人家,却是一溜的青瓦砖墙,高高的墙里,却只看得见偶尔探出来的树冠,甚是浓密茂盛,瞧着就是个风水正盛的所在,却不知是哪家宅院的后墙。

角落里有一角门,手里的棒子刚刚敲响了几下,那角门却突然开了一扇,出来一个穿着齐整的婆子,比素日里街上瞧见的那些妇人都体面的多,冲他招招手道:

“郎中可是那里人。。。。。。”

他忙上前答了,婆子问了他几个家乡的事情才道:

“请跟我进来吧”

郎中却不想今日有这番奇遇,遂心里不觉有些忐忑,却也耐不住想要进去大门大户去见识见识的心思,遂整了整背上的箱子,跟着婆子进了门去。

一进去,却不免有些失望,是一个独立圈出来的小院,四面的围墙严严实实的围着,却哪里看的着墙外面的情景。

小院子正中三间屋子,俱都掩着门,窗子上糊的窗纱虽看着不凡,却已经是旧的不成样子了,瞧着倒像个荒废了不少日子的院落,两侧花圃中久无人打理,杂草丛生,间或有几颗野花随意开着,更添了几分荒凉。

到了屋子跟前,郎中扭脸一看却不禁呆住了,侧面开了一个小门,门掩着一半,却露出了些许外面的模样,由小见大,只这一点缝隙,就能看出外面的叠石假山,亭台楼阁,好一个雕梁画栋的富贵之乡,却不知书上说的那天上人间的所在,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不由得看的有些入神。

前面的婆子唤了他两声,不见回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撇嘴心道:没见过市面的土包子:

“先生,先生。。。。。。”

又唤了几声,郎中这才回神,婆子已经推开了门道:

“先生请”

郎中悄悄整整自己袍子的下摆走了进去,见虽有些陈年老旧,但桌椅摆设却仍然能看出不寻常的精致来,心里不禁暗暗琢磨,这样的人家怎么会找他这么个江湖郎中来瞧病,躬身进了里屋,见幔帐低垂,仔细闻得话,有些久不住人的潮霉之气,夹杂着一股子清淡的檀香缓缓飘过来。

抬眼见窗边一张平头案上置了一个铜刻梅花三乳足香炉,铜篦子上氤氲而出丝丝缕缕的檀香,大约是为了驱散屋子里的潮气,郎中待要仔细打量,那边的婆子却挡住了他的视线道:

“先生这边请”

床帐深掩,却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何人,床沿上探出一只玉手,上面盖着一块精绣着梅花的罗帕,罗帕下面十指芊白如笋,连着一截子皓腕,郎中的魂儿差点都飞了,心里起伏不定,胡乱猜测,难不成是这大家里不受宠的庶出小姐,冷落在这个冷僻的小院落里,得了病,却只得找外面街上的郎中来偷着瞧。

坐在婆子搬过来的杌子上,手有些颤颤巍巍的搭上玉腕,却不禁皱了皱眉,这脉却是小产失血之像,寻了半天脉息,大着胆子开口道:

“可否瞧一瞧病人的面色”

那婆子却为难的瞟了眼侧面垂下的门帘子,郎中顺着她的目光一瞧,侧面还有间小耳房,垂着团花如意的帘子,却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什么人。

巧月轻轻咳嗽一声道:

“闻得医家望闻问切乃是根本,郎中瞧一瞧面色却也应该,只是今日里却不方便,郎中仔细诊脉,瞧着开了药来也就是了”

莺声燕语,清脆悦耳,郎中忽而觉得比自己老家村西头,那个有名的浣衣西施的声音还更好听些,却不知道却是什么人,不过也知道,这家里不是寻常之家,倒也不敢冒犯,忙认真切脉,开了药,叮嘱要宽心调养为上,才起身随着婆子出了小院。

婆子随手扔给他一块碎银子道:

“这是给你的诊金,劳烦了”

郎中吓了一跳忙道:

“却哪里用的了这许多”

婆子笑道:

“剩下的算是你的造化吧,要记得不可在外面胡说就是了”

郎中一下就明白了,这是给他的封口费,却不知里面那位小产的却是什么人,那个里面说话的女子,又是个什么身份,刚要想再问问,却见那边的小门吱呀一声严严的合上了。




24

24、下心思暗暗谋亲事


谢桥在自己屋子里看了会儿书,又练了几篇大字,就接近晌午了,仍旧过来东正院陪着祖母用午饭。

一过了相连的小门,就瞧见廊檐外大太阳底下,大伯母在那里来回走着转磨呢,脚步抬了几抬,都没迈上台阶,不禁暗暗纳罕。

若说这大太太却也是个十分精明的,即便不得婆婆的宠,也知道暗地里寻个耳报神,上次谢婆子去她院子里卖了个好,大太太就知道,走谢婆子这条路子有门,谢婆子可是老太太屋子里首屈一指管事的心腹婆子,和巧月那丫头两人一里一外,把老太太屋子里的事,捂了个严严实实,油泼不进。

原先大太太自是不敢轻举妄动,一个是老太太跟前的体面婆子,那好东西见得太多了,不像那些上不了台面的贫婆子一样,一点子好处就看在眼里,二一个,也怕谢婆子转手告诉了老太太,那老太太岂不更不待见自己个了吗。

可是因前儿谢雅的事情,大太太倒是看的通透了,这老货却是个有着玲珑心思的,估计是瞧着她毕竟是长房长媳,纵大老爷再不成器,将来的谢府势必还要落在她手里,再说还有宝树呢,眼瞅着一天天大了,再寻上一门有助益的亲家,二太太就是拍马也追不上。丈夫不争气,自己修下了个好儿子,这样想来,老天爷毕竟还存了几分公道心的。

从哪儿以后,隔三差五的大太太就让奶娘,偷偷去送于她一些小恩惠,前儿个还说把她家的二小子调到宝树跟前伺候,谢婆子听了,可是念着佛的千恩万谢呢,也因此,凡东正院有什么风吹草动,大太太这里必是第一个知晓的,消息灵通的很。

这日吃了早饭,大太太正在屋子里和奶娘商议宝树的亲事,把附近几家待字闺中的姑娘,挨个的掂量了一遍,大太太还是觉得何家的大姑娘是个最可心的。

要说这何家虽也是富贵家族,却是个难得清净的人家,何老学士年少贫寒,得了当初妻子一族的资助,才得以金榜得中发达起来,故,一生之中,虽也纳了几房妾氏,但所遗子女俱都是嫡妻所出。

一子两女,长女就是谢桥的娘,次女就是如今自己的弟媳妇,嫡子也是谢桥的亲舅舅,娶的却是个寒族女子,但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曾经当过谢府西席的名士文人家的女儿,生有一子一女,长子就是何子谦,性子稳重温文尔雅和他父亲整个的脱了个形,长女何玉兰,过了年就十四了,端庄挺秀,性情温和,况且自小和宝树倒是常见面,自是有些青梅竹马的小情分,年纪也合适。

何家的次女何玉梅也是个好的,若论长相,比何玉兰生的更好些,年纪和玉兰一般大,略小几个月罢了,自小教养在何夫人跟前,也是个知情知礼的好姑娘,可惜命不挤,毕竟没托生在何夫人肚子里,是个庶出的,这嫡庶就差的远了。

大太太这里琢磨着回头瞅个空儿,先和老太太透透口风,若是依了,不用惊动大老爷,直接寻个体面的人前去说和说和,没有不成的道理。

她这里计量的好好的,外面小丫头突然回说,东正院底下的婆子送了一盆花过来。

大太太一愣,心里说这一大早白眉赤眼的,送的哪门子花,略一深想,遂明白了一二,急忙命奶娘出去瞧瞧,心里不禁有几分忐忑,这一大早的若是谢婆子差人来送信,必是不好的事情了。

在哪里胡乱的猜想了一阵,是谢雅那里又寻不自在了,还是宝树那里出了什么事,越想越害怕,急忙叫进来大丫头春梅,低声吩咐:

“你去前面瞧瞧大爷那里可有什么事情,悄悄的去,莫惊动其他人,若是没事回来就是了”

春梅答应了,蹲身一幅,转身匆匆走了,却和奶娘打了个碰头。

奶娘却也顾不得理会她,三步两步的蹿进屋里,屏退了伺候的下人,低声与大太太细细说了,大太太那里想到是这样的事情,越听越气,那手都止不住的抖,脸色越发灰白难看起来,青天白日,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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