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不知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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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醉不知归路-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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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有这个胆子,你早是人家的外婆了,这句都叨了多少年,就不能换换吗?”
  ……
  她觉得自己并没有特别伤感,只是不知为何,脸上一片冰凉。
  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湿意,抱着双膝,把脸埋在膝盖里。仍是挡不住回忆一幕幕慢镜播放。
  “看那对花童,很可爱对不对?”
  “你脑子又想什么?”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你自己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想什么呢?”
  “男孩还是女孩嘛?”
  “……男。”
  “不行,你怎么可以重男轻女?”
  “……女。”
  “不行,除了我,你怎么可以看别的女的?”
  草丛里有不知名的小虫在叫,夏夜的初凉一寸寸从脚底爬上来,不由把自己抱得更紧,抬头看月亮,只是月亮也无语。
  回来这么多天,虽然试着闭目塞听,可是关于朝堂的消息却无孔不入的传来,不由得她不闻不问。
  三个月来,韩煜齐雷厉风行打压昔日的“六皇”派,御史国监被举报通敌,全家遭流放,御史国监在流放途中病死,其余“六皇派”三十多人,削权,贬职,剩余的也暗中倒戈。
  七月初八,昔日“六皇派”首领太傅李翰林,声称“幼皇无能,摄政王挟天子以令天下”,拿出先皇曾误服大量朱砂的证据,证明有人谋害先皇,才致晚年昏庸,立下“立十皇子为君”的荒诞遗旨,证据凿凿,满堂文武无一人敢响应。
  次日朝堂上,太傅扛一副木棺上朝,声声控诉摄政王,太傅悲愤交加,一头撞在棺材上,血溅五步,朝中同僚无人敢语。摄政王叹息,太傅忠心可嘉,下令以国礼安葬。
  记得昔日先皇曾对太傅有重虚名的评语。太傅得到了他的身前身后名。至此,“六皇派”分崩离析,朝中再没能与摄政王抗衡的力量。
  七月初九,慕容丞相请辞,引荐吏部尚书郭宇继任,慕容世家三代为相,功德圆满,慕容晔被封“世爵公”。
  至此,天下尽在他手中了。
  今日是摄政王与长公主的大婚日子,据说送嫁队伍绵延数里,前不见头,后不见尾,围观百姓无不惊叹,摄政王与长公主当真是天人一对。
  她想,真可以了无牵挂了。
  然而,还可以去哪里呢?
  月亮又升高了,她想伸手去摸月亮的脸庞,苍茫月色中,她看见自己过往的容颜,躺在病床上靠仪器维持生命的妈妈,一对相依相偎的身影,一切缓缓清晰起来。
  风掠过枝头,枝叶发出颤抖的声音,夜里听来格外清晰,突然,一个黑影出现,背着月华,挡住了所有的月色和幻想,高大的身影,缓缓走近她,向她伸出手,告诉她,她听到的消息不是真的,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出现幻觉。
  幻觉证明只是幻觉。
  那黑影一出声,幻境便跌成无数碎片,“你一个人在这里干嘛?”
  不高兴自己一个人的空间被人打扰,横七竖八抹去脸上的湿意,幸好天色灰蒙,应该看不到她的表情。
  “你来干什么?”不是交代乞巧不能让人过来吗?
  “你那丫鬟说你一个人在这里半天了。”
  韩成敖看到地上摆着的东西,楞了楞,也拈起一柱香,虔诚地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拜完后再插回去。
  韩成敖不问她拜祭谁,十分自来熟地做完这一切,自然地在她身边寻了块地坐下。
  施玥儿看着他忙,轻哼一声,“你病好了?”
  树影下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只听到蚊呐的一声,“嗯。”
  说起来,这人真让她可气又可恨,韩成敖因着在施家受了凉,回来就一直“卧病不起”,非要她亲自照顾,一口一口亲自喂到嘴边才肯喝,她对此人的幼稚又可耻的行径,真是恨得牙痒痒的,又抵不过喜公公的哀求,恨不得用被子把他捂晕过去。
  一想起,她便没什么好气,“你刚刚拜谁?”
  韩成敖语气竟有几分凝重,“我娘。”
  她有些吃惊,“今日是你娘忌日?”
  “不是,那日她对我说会回来,可是自那日起,我再也没见过她,我问起父王,父王说就当她死了。”
  月亮越升越高,月色却显得越来越苍白,她本来还想侃他一番,感觉到他神情落寞,一时默默无语,两人并肩坐着,一时都不说话了,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埋葬在心底的人。
  树影拉得很长,疏影斑驳下,隐隐可见两人的影子交叠一起,无端有一种相依为命的意味。
  过了一会,施玥儿站起来,双脚已经盘得有些发麻,她掏出带来的小刀,开始在树上刻刻凿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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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回家(三)
更新时间2011…1…1 0:14:36  字数:2817

 “悉悉索索”的声音,锋利的小刀不断越挖越深,细碎的树屑“簌簌”地往下掉,她早挑好的这一棵树,树龄足够老,木质不至于太硬,有个蚁噬过的洞,挖起来不是太难。很快就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洞。
  她侧对着,埋头闷声挖着,看不出来是不是在生气。韩成敖对她奇怪的举动迷惑不解,以为她要把树生生挖断来泄愤,树身要两人才合抱得过来,单单用一把小刀,三天三夜也挖不尽,看了一会,终于忍不住问,“你在干什么?”
  她不答,继续把洞口挖得更大,待树身的洞口有塞得进一个拳头般大,终于停下来,用刀柄把里面的树屑刨出来。
  她把铺在香烛下的一块布抽出来,撕下一小块,拿起一根未烧完的香。
  韩成敖只见她拿一支香在布上点出一个个坑坑洞洞,火星在幽晦的夜色闪动,微微烤焦的气味飘散出来,在布上“写”的点,好像连成一个字,却看不清是什么字。
  “写”完了,布揉成一团,塞进刚凿出的树洞里,回头见韩成敖发怔地看着自己,犹豫了一下,“你有什么心愿也写下来吧。”
  “你快写吧,香快烧完了。”她把那支香交给他让他“写”,这时,最后的一丝香灰塌了下来。
  找一个隐秘的树洞,把写着愿望的纸条塞进去,等许久以后,纸条被树洞吞没了,噬掉了,愿望便已成真。
  小时候乐此不疲的游戏,现在看起来十分幼稚,她突发奇想地试一次。
  韩成敖看着她,她微微仰着头,星星点点的月色散落在她脸上,眉睫上隐约闪动光芒,神情专注而执着,她把布团塞进洞口里,正要把刨下来的树屑填上去,似乎有所悟,明白了她要做什么,大叫一声,“等等。”
  他解下腰间的锦囊,把她的布团挖出来,又从怀里掏出什么来,一同装进去,把锦囊塞进洞口里去。
  “你不要了?”她淡淡道,正是那只她送给他“鲤鱼锦囊”。
  不要了也好,省得以后拿出来嘲笑她。
  她不问他放了什么进去,动手把树屑填回去,他在一旁帮忙,为确保不会掉出来或让人发现,特地在外面加了一层黏土,再把揭下来的树皮覆上去。
  两人满手都是泥巴,谁也不说话,如此心平气和做同一件事似乎还是头一遭。
  这个过程她做得缓慢又认真,好像亲手埋葬自己的信仰。
  “你跟佛祖许了什么愿?”
  “我希望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逢年过节要奖金,别人做事我加薪。”
  “胸无大志。”
  “你的呢,快说,快说。”
  “我没有许。”
  “不行,快说你的愿望是实现我的愿望!”
  “……”
  不知是谁说过,还能流出泪来,说明还不是太悲伤。
  反正乌七抹黑的,谁也看不到她流泪。
  借由黑夜的掩映,再也忍不住,放肆地任泪水无声地奔流,好像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
  怎么会只有她一人,旁边就有一个巨型生物。
  “你……”欲言又止的声音响在耳边,一只手碰了碰她,又好像不敢打扰太深地缩回去。
  韩成敖看不到侧对着他的脸,可仍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悲伤的气息,他只见过她在马车上流过泪,从她肩膀微微耸动来看,应该是在哭无疑了,一时慌了手脚,不禁反思是不是自己近日来又惹了她?
  她头靠在树干上,坐下来,双手抱住树身,整个人伏在那,好久,一动不动,好似睡着了一般。
  韩成敖有些手足无措地靠近她,掰过她的肩膀,叫了一声,她闭着眼睛,真好像睡过去了,斑斑月色下看见她满脸的泪痕,只有身体的不停轻颤,说明她在紧咬着牙,一声不吭。
  不知她为何变成这样,想用手去擦她的脸,满手是泥巴,改用衣袖去擦,她眼睛还是紧闭,无措下,只得把她往怀里带,发现她软绵绵的没有拒绝,这时才闻到她身上的酒气。
  半夜三更,一个人跑出来喝酒?
  看样好像还喝了不少,该不会是喝醉了?难得她这样驯服地躺在怀里,本想把她弄回去,当下决定再呆多一会。
  四下看看,韩成敖飞快地低下头去,然后做贼心虚般飞快抬起。
  她睁开迷蒙的眼睛,月色落进眸子里,有种奇异的清亮。
  她“哦”的一声,“你来了?”
  她眼睛渐渐清澈起来,很平静地对上他,看得人心慌,突然一蹦而起,咬牙狠狠道,“你是个混蛋!”
  “我……不是故意的……不小心碰到……”
  她的控诉好比晴天响雷,韩成敖忙摆手,连话都结巴了,头一次偷香,竟会被当场抓包。
  没料到她喝醉的时候,竟有如此大的力气,手脚乱舞中,一拳过去,打中他的下巴,又是一拳,正中红心,击中眼眶,他吃痛地叫一声,不得不把她压在树干上才能制止她的疯狂。
  哪里是喝醉,分明是借酒装疯!
  好不容易钳住了她,她渐渐停了动作,出乎他意料的是,她竟自动地钻进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脸贴着他胸膛。韩成敖警惕地瞪着这女人,以防她又出诈招。
  “你是个大混蛋,你骗我来这里,又扔下我。”
  韩成敖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来不及思考,竟顺着她的话轻声道,“我没有。”
  “混蛋、混蛋、混蛋……”声声指控,每说一个混蛋,双手成拳,毫不客气地往这他身上招呼过去。
  果然,“你别装了——”闷哼一声,下颚又吃了一拳。
  她分明是清醒的,这会儿装醉打人,真以为他不知是不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更何况韩成敖哪里是逆来顺受的主,受着雨点般的拳打脚踢,来得又如此莫名其妙,火气“噌”的一下飙高了,正想把她吼醒。
  然而这时,怀中人开始嘤嘤哭起来。
  火气呼地一下子泄了,好比森林冒烟,不过一场小雨,瞬间偃旗息鼓。
  她嘴里分明喊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不要在这里。”
  她悲切地哭咽着,哭声很小,头埋在他胸口前,眼泪洇湿了他襟前的衣裳。
  “我要回家……”
  “你,真的那么想回家吗?”韩成敖挫败地扒扒头,咬咬牙,低低地吼了一句,“算了,算了,你不要哭了,我明天就带你回去。”
  她迷糊了一下,眼睛有瞬间的清醒,又茫然地摇摇头,叫嚷起来,“我不要回家,我不要回家。”
  他简直被这女人弄疯了。
  被她哭得心烦意乱,真想把她摇醒。
  许久,兴许是闹得累了,怀里人又不动了,他觉得不对劲,伸出一根指探到她鼻子下,探到均匀的气息,放下心来,睡着了。
  呼吸平稳起来,真的睡着了,再不睡着就该他长眠了,决定把她背回去,以避开正面袭击。
  “你不要我了?”背上的人沉沉地趴着,头搁在他肩膀上,无意识地说了一句。“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虽然一直装病在床,但不会连今天是什么日子都不知道,一想她今日反常的举动,韩成敖脊背蓦地变得僵直,像被人一拳击中心口,闷声闷气道,“这么凶巴巴的,谁敢要你。”
  她抬起醉态可掬的眼,“呵呵”道,“连你也不要我了?”
  “我没有,我早说过了。”
  “你骗我。”
  “我没有。”
  她又不解喃喃一句,“什么时候?”
  “新……新婚夜。”感觉背上人往上靠了靠,几乎是贴着他脸颊说话,散发着酒气的气息热热地呼在耳边,呼得人心猿意马。
  韩成敖很艰难才找到安慰的话,“你不要难过,既然他不要你,你……呆在我身边。”
  不知是那个字刺激了她,韩成敖听到背后有奇怪的声响,心头闪过一阵惊悚,想松手,太迟了。
  “呜……哇。”
  “唔……呕。”
  他不敢放开手,一松手,她就会跌滚出去,一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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