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从异世界过来的，这里不是他的归宿。就好像我们一样……”玖幽幽长叹，“如花，你们不能在一起的，明白吗？”
我死死的咬着唇拼命摇头，眼泪早已爬满了整张脸。
“你还记不记得十年前你所患的病的原因？”她问道。我捂着嘴无声的哭着，摇着头，慢慢的蹲到地上。她悲悯的看着我：“我知道你很爱他，也知道分离的痛苦。但这些话我还是要说的。十年前我就说过，你体内有两种相斥的真气，一道太过阴柔猛烈，一道纯阳却带有剧毒，它们互不相容，在你的七经八脉游走搏斗，才导致了你身体不适，久病不愈，严重的，还差点要了你的性命。”
“那股阴柔猛烈的真气，想必就是那只狐狸留在你体内的。十年前你离开云浮谷的时候，我以为你再不会遇上那只狐狸，想不到……十年后再见你，你竟然还跟他形影不离，亲密无间！如花，他是妖，你是人。人和妖在一起，是会被妖身上的‘气’影响的，尤其是你这种磁场弱的穿越之人！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久了，身体会越来越差，不出一年，你就会油尽灯枯，气尽人亡！”
我抬起头，惊愕的看着她。她刚才说什么？穿越之人？她为什么会知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你信不信命？信不信轮回？”玖忽然问道。我张了张嘴，发出嘶哑难辨的声音：“原本不信，但有很多事也由不得你不信。”
“穿越，你觉得是顺应天理的么？”她又问道。我摇了摇头。她复杂的看着我，沉声说：“穿越本就是逆天的行为，穿越而来的人，更是不被上天所容。像我这样带着身体一起来的，身体容貌不管几十载，都依然是最初的样子。就算是死了，身体也不会腐烂变成白骨。像你，虽然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老病死，但死后你的灵魂，将会魂飞魄散，一点痕迹也不留。”
“即使他回来了，你们俩坚持要在一起，你也活不了多久了。我看那只狐狸一副固执的样子，说不定他还会以为你还有下一世，痴痴的等着你，希望能和你再续前缘，而你却……”
“够了！不要再说了！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我抱着自己的腿哭着吼道。心痛得没法呼吸。“你猜对了，他就是那种会傻傻的等着爱人再次为人的笨蛋！他会等一百年，两百年，五百年，一直一直等下去……”
头上多出了一只手，玖蹲到我面前，慈爱的摸了摸我的头，柔声说道：“哭吧，这里只有我。”
我心里一酸，想起了我那五大三粗的爹，想起他坚韧的性子，生生的止住了哭泣，用力的吸上一口气，忍着心中的疼痛酸涩，对着玖扯开一个笑容。
“我不哭了，我已经没事了。”
玖深深的看我一眼，拉着我站起身来。她用衣袖替我擦去眼泪，叹声说：“没事便好，其实感情上的事，只有自己才帮得了自己。挺过来了，就什么都不怕了。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以后要好好地过，知不知道？”
我点了点头。她怜惜的拍拍我的肩，说：“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这里有一瓶药丸，你与那狐狸接触久了，身体弱得很，这药是调养用的，你一天服用一粒，药吃完了，也该好得差不多了。”她把小瓷瓶塞入我手中。我低声说：“谢谢。”
“你送送我吧，这一别，还不知要过多少个十年才能再相见。”她笑笑说道。我难过的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小瓷瓶，说：“说不定，是永远都没机会再见了。”
“送我出去吧。”她淡淡的说。我点点头，跟在她身后朝门外走去。不想打开门，却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轩昊正？你在这里干什么？”我惊讶的叫道。他面色复杂的站在门外，紧紧的盯着我。我皱眉问道：“难道你一直在偷听我们谈话？”
他别过头去：“不，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我不理会他，对玖一笑：“姐姐，我先送你出去吧。”
玖点点头，越过轩昊正朝着外头走去。我跟随在她身后，转着眼珠四处打量着。这房子的结构和之前申毅送我的那一间有些相似，若不是厢房数目不一样，我就要以为自己身在那座房子里了……
那宅子其实很不错，但是我已经回不去了。
跟着玖踏入这座宅子的正厅，我也就看到了坐在主座上悠然喝茶的那个人——连壁昭。我顿时明白过来，原来这处宅子是他的！
连壁昭看到我和玖走出来，放下手中的茶碗，起身迎上来说道：“钟姑娘身子已无大碍了吗？”
“托你的福，已经全好了。”我冷声说道。
连壁昭怔了怔，无奈的笑着说：“姑娘无恙，连某也放心了。”
玖转过身来，笑笑：“你送我到这里就足够了，话我就不多说了，自己保重。”
我点点头，看着她白发如霜，肌肤赛雪，袅袅婷婷的样子，感慨一叹：“我们这种人，说实在话，要找知心人，还真是不易。你走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玖前辈，您要离开？”连壁昭皱眉问道。
玖干脆的转过身去走向正门，边走边回道：“我本就是为苍龙环而来，现在苍龙环没了，我自然要回我的地方去。连壁昭，我不知道你和夏侯益之间有何仇怨，但你们曾经毕竟是兄弟，若是你们之间还有一分兄弟情谊在，就赶紧收手吧。再这么斗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连壁昭看着玖离去的背影，双目迷茫：“前辈，你不明白的……”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猜应该是轩昊正跟了上来。眼看着玖走出正门，身边立刻多了一个影子，我舒了口气，刚要转身招呼轩昊正离开此地，连壁昭宅子的大门猛然被人给撞开，一道黑影如旋风般刮了进来。
眼前一花，领子忽然被人猛地揪起，勒得我喘不过气来！
“你干什么？放开她！”身后的轩昊正在怒吼。我咳了两声，定眼抬头看去，发现原来揪住我领子的是棱。他冲我瞪着眼，面色阴沉，眉头紧皱，似乎很是生气……
“告诉我！这东西，你是从哪儿得到的！”棱冲我吼道，松开我，从兜里掏出一本很眼熟的小册子还有一轴画卷，甩在我身上。
我踉跄着倒退两步，捂着胸口咳了两声，轩昊正上前扶住我，我扫开了他的手，弯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两样东西，翻了翻，脸色顿时煞白。捏着薄薄的小册子，我不安的看向棱。
“你都看了？”
“这两样东西，你是从哪里弄来的？”棱逼近我冷声问道。斜眼瞥到本要离去的玖又折了回来，我心里大呼麻烦，对棱说道：“咱们找个地方单独谈谈吧！”
棱冷笑一声：“我问的问题，有这么见不得人吗？”
我摇摇头，低着头用力咬着牙。
“快说！”棱猛的捏住我的肩，我痛叫一声，连忙说道：“放开我！我说！”
棱松开手，恶狠狠的瞪着我。轩昊正担忧的问我有没有事，我朝他摇摇头，清了清嗓子，对棱说：“这是我差人查的。”
“上头所说的可都属实？”棱又朝我逼近一步。
我本想点头，脑中忽然想起申毅和莫言的所作所为，不禁怀疑起这事的真实性。我冲棱摇摇头，说道：“若是你前日问我，我还会跟你说这里面写的都是真的，但是现在我只能告诉你，我不知道。”
“如花，给我看看。”玖姐姐开口说道，在场的人都怔了怔，棱转过头去看她，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我把手中的东西向她抛去，守在她身边的寒佑伸手接下，翻开认真的看了起来。我屏住呼吸看着那个戴着面具头发花白的男人，期待他能给我们一个明确的答案。
寒佑不一会儿就浏览完毕了。合上书册，他抬起头来，冷声说：“这上面说的都是真的！”
第五十三章 因果报应（下）
棱身体一震，难以置信的上前两步：“当真？”
“千真万确！”寒佑点点头，“他俩落崖之后并没有死，而是被我们救了。钟奎被我们救下后，为了不再拖累瑶姬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便带着苍龙环毅然离开，隐迹深林。瑶姬醒来不见钟奎，愤怒伤心之下动了胎气，不幸早产，诞下一名男婴，取名为棱。只不过她在生完孩子之后，就带着孩子不告而别。至于她去了哪里，就无人知晓了。”
我心情复杂的看向棱，他双手垂在身侧，紧紧的握成拳头，指节发白。面上的表情似乎很是痛苦，原本冰冷无情的双眸现在变得狂乱无比。
“他是钟奎？他是钟奎！是你爹？哈哈哈哈！”棱狂乱的眼神扫过我，仰头大笑起来，“我黑无常果然是冷血无情的阎罗！弑母弑父，试想江湖上还有谁比我更狠！哈哈哈哈——”
我被他的话震住，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你说什么？弑父弑母？”当初看到那些蛇，我只是怀疑棱是杀了爹的真凶，但没想到凶手真的是他，而且他还是爹的亲生儿子！
棱对我森然一笑，哑着声说：“你说对了，我的确杀了你爹！我是你的杀父仇人！来啊！来报仇啊！”他嘶吼着捶着自己的心口，像是想要捅破自己的心脏。
我害怕的后退几步，冲他使劲摇着头，他朝我逼近，咯咯咯的笑着：“你不是说等找到证据证明你爹是我杀的，就要取我的性命为你爹报仇吗？我就在这里，你可以杀了我，来呀，别害怕！”他一边笑着，一边把匕首塞到我手里，抓着我的手朝着自己的脖子比划着。
他钳制着我的手把匕首抵在脖子上，眼看他脖子上缓缓冒出了鲜红的血，我出声惊呼：“快住手！你疯了！”
他哈哈大笑：“我没疯！我清醒得很！杀了我，就能为你爹报仇了，你还在迟疑什么？“
“他难道就不是你爹了？你身上流的是爹的血，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实！我怎么能够杀你！”我使尽全身力气把手往后扯，那匕首终于稍稍离开了他的颈脖，我顿时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不能杀我？像我这种连父母都敢杀害的人，天都不容，你还有什么顾忌？”他又把匕首挪了回去。
看着他求死的样子，我不禁感觉到悲哀。知道全部真相后，我的心情又是惊愕又是纠结无力，直叹造化弄人。但他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如果他真是没心没肺的冷血杀手，在得知自己杀了亲生父亲之后，断然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或许，他一直都希望有朝一日能找到自己的亲生父亲，得到父亲的关怀吧。
“棱，如果你真的无情，现在为何会是这副一心求死的样子？其实你很在乎爹的，是吗？”听到我的这句话后，他的身子一僵，我借机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后退了几步，把匕首扔得远远的。
“想必杀他们也不是你自愿的吧？”看着无力的扶着桌子的棱，我认真的说，“因为在乎，所以自责。爹死于非命，我真的很难过愤怒想要找出凶手替他报仇。但是我再怎么伤心难过，也没有你痛。”毕竟，那是你亲自下的手啊……
棱垂着头，手死死的抓着桌沿，似乎要把手嵌入木里。正厅一片静默，我看了看四周，连壁昭他们不知何时退出了这里，把空间留给了我和棱。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么？”棱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让人摸不透心绪。我怔了怔，摇摇头等着他说下去。
“我们教主这些年来一直在暗中寻找苍龙环。一年前，我们得到消息，说是发现了苍龙环的踪迹，就在禹都桃花镇钟家村里。教主派遣我前去查探，不想在路上我遭人偷袭，他们虽然都死在了我手上，但我自己也受了伤。我躲入山中寻了处僻静的地方疗伤，正在紧要关头的时候，你爹忽然闯了进来打断了我，害我气走岔道，险些走火入魔。‘冥王’见此情形，不等我下令，便带着一干手下缠住了他，生生的把他咬死了。当时我只当他是寻常的山野樵夫，并没有放在心上，唤回那些蛇便走了。”
我恐惧的回退两步，脑中不自觉的回想起爹死时的场景，想起那些毒蛇冰冷的眼睛和尖锐的獠牙，不由得浑身发颤。
他扫了一眼害怕得浑身颤抖的我，嘲讽的笑笑：“命运可真是会捉弄人啊。你说得对，我并没有那么无情。否则，也不会三番五次的放你生路，把你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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