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初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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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初妆-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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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他那幽亮的瞳光从李清阑转移向明珠,停了一停,方才轻微叹道:

    “皇后暂时把金印交出来吧!这段时间就由明贵妃代替皇后掌管六宫之事,至于该如何处置小莲,即刻起也一并交给明贵妃发落。”

    此言说尽,这中宫大殿内的朱碧鎏彩也仿若刹那间黯然失色,李清阑一下子瘫靠在椅背上,掌心搭在扶手上,她不经意的低眸一扫,却惊异地发现茶几面上那薄薄的,几乎不可见的一层白,空中袅袅浮动的雾丝一旦冷却,沉淀下来,便让整个宫殿内的什物都覆上一层细细的白尘,连她触过扶手的指腹也沾上了,摩挲指间时,心的温度也在一点点下沉,就算曾经温暖过,芳香过,可如今是一片死灰,已经冷了……

    是吗?她不敢相信,这座宫殿也要进入冬天了吗……

    朱胤霍然起身,这里再勾不起他的任何留恋,走过李清阑面前时,稍顿了一下,再没有转过头来,再没有只言片语留下,只是继续离开。

    半晌,李清阑猛然醒彻般想着要去追,自己失去了他的信任!不行!她绝对不可以失去他的信任!

    “不是我,胤哥哥,真的不是我……”

    寒冷的冬夜,李清阑穿着一身不太厚实的衣衫就跑出来,身后的紫菱居然也追不上那么虚弱的她,一路跌跌撞撞追到坤宁宫大门前却被值守的侍卫拦住,门前这时傲然立着一人,明珠没有随着圣驾一同远去。

    “皇后你还是省省力气吧,皇上他已经走了!”

    明珠一手扶着小蝉,一手轻抚凸起的肚子,步履恣意的踱至她面前,哂笑款款。

    李清阑转过头来,横眼瞅向明珠的目光像淬毒般尖针又狠又冷,那架势恨不得要把她全身戳个千疮百孔才解恨。



         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一)

    周身刺骨的寒气围袭过来,李清阑打着冷战,全身禁不住瑟瑟发抖,后面追上来的紫菱急忙将一件大氅披在她肩上。

    李清阑冷着脸甩身背过去,哪怕凤凰落毛成了山鸡,她仍瞧不上明珠。

    明珠眯眼打量着她这番受冻的窘态,掩不住嘴角讥诮的好笑,此刻眼前的这位皇后娘娘,哪还有半点“京城四花”的昔日风采呀?

    “君宠态益娇,君怜无是非。皇后娘娘还不明白吗?你这性子,皇上已经开始厌倦了。”

    李清阑颦眉不语,暗下握住紫菱的手,眼里的戒备与幽怨之色更加浓重,即使知道明珠是故意的,也无法忍住不去伤悲,皇上的态度已不着痕迹地转变,他的狠心头一次让她觉得陌生,不是她记忆中那个温柔的人。

    “拜你所赐,我现在失宠了,你还想干什么?”她冷瞅着明珠。

    明珠笑意一深,扬起右手,全身捆绑的小莲被人推出来扑在地上,“既然她是你的人,我就把她交还给你,相信皇后娘娘一定会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

    回永寿宫的路上,小婵不解道:“主子把小莲还给皇后娘娘,岂不是太便宜她了吗?”

    “不开窍!”明珠不屑一嗤,媚眼细眯处蔓延出那狡黠的碎芒,“李清阑越想洗脱嫌疑,就越得做出样子来。她要是连这个道理都不懂,那这皇后的位子也坐不稳了。”

    这时迎面过来几人,行色匆匆,见辇驾遂退至一旁,其中两个肩挎箱子的人分明是太医。

    明珠使了个眼色,小婵立马上前一探究竟。

    半晌后,太医离去,小婵过来回禀道:“主子,贤妃娘娘的肚子只怕保不住了,皇上这会儿也在坤翊宫。”

    “怎么回事?”

    “据说就是那回落水后,太医开的驱寒药出了点问题。”

    闻言,明珠嘴角抿出似是而非的弧线,幽幽亮眸仰视起漆黑的苍穹,不喜不悲,只有无尽的萧意尘埃落定,呵,先是李清阑,后是舒素女,看来是老天跟祝胤那厮过不去啊!

    “一个晚上,两个心爱的女人受到伤害,咱们的皇上真命苦!”

    小婵听不出她话里一丝欢意,有些讶异:“娘娘,你不高兴吗?”贤妃的孩子没了,就没人和自己的主子争了!

    “是啊,我该高兴才对……”明珠不由自主的抚摸起自己的肚子,这后宫里的阴暗,足以让人瑟瑟发抖,“可现在我只希望肚子里的孩子可以哇哇落地。”

    “主子吉人天相,一定可以诞下皇长子。”

    小婵信心十足的点点头,她知道不止是主子,还有叶公子会保护它的。

    本以为这冬天的寒意该到尽头了,谁知安亲王在及冠当天城外狩猎时意外坠马,经太医诊断伤及腰骨至少要一年半载才能站起来,朝廷不得不念及他行动不便,不能长途跋涉,原本需按祖制将他遣往封地的那道旨意也只好暂被祝胤搁置。



         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二)

    次年三月,雪后初霁,草长莺飞之时,永寿宫果然打破冰封寒冷的冬日,传来开年第一大喜讯,明贵妃不负所望诞下皇长子,取名朱恒。

    明珠悠悠转醒时,那张凤目挺鼻的俊脸就在近旁,而且近在枕侧阖眼酣睡,吓得她倒抽一口凉气,正欲叫出声时就被一只手蒙住了嘴。

    “别吵,朕好累。”

    朱胤压低的嗓音透着浓浓困意,明珠侧目看他,他并未睁眼,白皙清俊的脸看上去略带憔悴。

    他一松开手,明珠立马撅起嘴:“谁准你进来的?”这里是刚生完孩子的产房,他怎么能进来!

    “你是朕的,朕要见你,谁敢拦朕?”

    这话他说的坦然,明珠却羞愤得红了脸颊,想骂也骂不出口,昏迷前听到他恨不得冲进来的吼声,不知是担心孩子,还是担心她?

    哼,自己真是一时糊涂了,他只会担心孩子而已,自己又不是坤翊宫那位,岂能让他乱了分寸,连太医都杀了?

    想到孩子,明珠吃力的翻动着身躯,想坐起来,却被被衾上的一只臂膀重重压住,没有力气动弹。

    “小婵!”忍着下腹的疼痛,她硬是虚弱的唤了一声。

    “不必叫了,我吩咐过这会儿他们都不准进来打扰。”在屋外担惊了一个晚上,他实在想睡了……

    明珠推了推他:“我要看孩子。”

    “先陪朕睡会儿。”

    “要睡你自己睡!”

    “只要你陪朕这会儿,朕就满足你一个愿望如何?”

    “真的?”

    话虽如此问,脸上却无半分惊喜,明珠一撇嘴,淡淡哂笑,“皇后之位也可以?”这几个月,她更加放肆了,有事无事爱将这话挂嘴边,朱胤反倒越来越不以为然,听完眉头都不皱一下,“想得美!”

    明珠轻轻一哼,一副早在预料之中的表情。

    “朕给你加为一等禄。”皇后之位给不了,这一等禄却等同皇后待遇,实与皇后无异。

    这无疑是一个妃子最大的殊荣,明珠心中仍不由泛起丝许酸涩,就算李清阑做了大逆不道的事,就算他冷落了李清阑,他仍要把妻子的名分留给她!

    反观数月来她和朱胤几乎天天一块儿,鸡飞狗跳,其乐融融,那些没大没小的亲昵,一切只不过是流于表象。

    明珠吵着要孩子,朱胤安抚不下来,一屁股坐起来,大喇喇下床唤人。

    孩子被乳娘抱进来时,屋子里骤然安静下来,明珠瞅着襁褓里熟睡的小不点细瞧,心里一片柔软,眼圈不禁湿润了,虽然小不点皮皱巴巴有些难堪,但四肢健全,还好,太好了。

    欣喜之余,明珠仍不太放心,急急追问小婵:“孩子要吃药吗?太医怎么说的?”

    小婵掐着手指,低头不敢应答。

    “乳娘把孩子抱下去。”朱胤突然吩咐道,明珠不解地盯着他,脸色微微煞白,一股恐惧油然心生。



         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三)

    “孩子怎么了?”

    明珠却不肯放手,朱胤见状将她拉进怀里,凤眸朝乳娘使了个眼色,趁明珠分心的间隙,乳娘抱着孩子随即跨出了殿门匆匆而去。

    拳头如雨点砸在朱胤身上,明珠的脑袋被按在他的胸膛,挣扎不过,她终于泄气地耷拉了脑袋,耳贴着他的心跳,低声问:“你到底瞒着我什么?”

    良久,殿内静默如同谁在无奈叹息,朱胤似笑非笑的话语在她耳边响起:“一切都会好的。”

    刁蛮如她,这一刻的苍白与无助,像盐水漫过他的心间,微微的涩。

    这个孩子,是属于她和他的。

    宫里却是一个没有秘密的地方,明珠从宫人们私下的窃语中捕风捉影,而且乳娘再也不抱孩子进殿来给她瞧,这么多蹊跷,漫漫长夜,她久久不能成眠,辗转反侧,终是唤了两声来人,见守夜的睡得死没应声才悄悄掀被下床。

    春寒料峭的夜晚,风如刃刺骨,明珠拢了拢身上的毡绒披风,提了盏羊角风灯慢慢移步靠近偏殿,谁知找了半天仍然没有找到乳娘的房间,反而连回永寿殿的路也迷糊了。

    正在懊恼时,一阵狂风刮来,连羊角风灯也熄灭了。

    她一跺脚,忿忿不平地将风灯扔在地上,抄手游廊外的花坛那边顿时起了一丝窸窣的动静,似是被她脚上清脆的铃声惊慑,一个低沉冰冷的男人声音划破静夜的空气:“谁?!”

    明珠愣了愣,男人已从花坛后探出手来,夜色中一双利眸如漆,看到她分明震惊不已,急急收回攫上她脖颈的手:“明珠?你怎么在这里?”

    纵然他避开视线,明珠还是捕捉到漆眸里极快掠过的一丝慌乱,心里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若是他的动作再快一步或是没能第一时间认出她,此刻她恐怕已是他手下的一缕冤魂了!

    一直都忌惮朱昀,却是真正第一次感到那种窒息的可怕。

    脚下有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她拢紧脖颈上的系带,似乎夜露太重这样将身子笼在厚实的披风内才足以抵御风寒侵蚀,隔了半晌,才翕动嘴唇生涩地唤了声:“昀……小皇叔……”

    男人似乎听到一个啼笑皆非的笑话,干笑了两下,冷冷地看着她,始终没应。

    明珠讨厌这种注视,就像她是他的猎物一般,一口气堵在心间,细眉微挑,不甘示弱地回瞪他:“这个时候,你怎么会在宫里?”

    “今晚有事与皇帝商议,出宫太晚,就留在宫里暂歇一宿。”

    既然如此,他这么紧张被人发现是为什么?

    明珠目光敏锐地越过他的肩头望向花坛,那里藏着谁?在这后宫禁苑,他深更半夜偷偷要见的人是谁?

    “大半夜的,在花坛后做什么好事?”说着,她就要挪步过去一探究竟,花坛后衣料窸窣的细响传进耳内,似乎是急急忙忙中被树枝挂到头发那人逸出一声痛吟,她斜勾嘴角,越发肯定了心中的想法,那里藏的是个女人。

    可是这后宫里的女人都是皇上的,他竟然和皇上的女人——



         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四)

    朱昀不动声色地挡住她的去路,问:“你不想知道我和皇帝商议的是何事吗?”

    明珠煞有介事地撇头瞧他,想用这种问题引开她的注意?

    “后宫不得干政,况且我也没兴趣。”

    正要侧身绕过他,却听见他不咸不淡地说:“是皇长子的事。”

    闻言,明珠眉心一跳,目光炯炯瞪着他:“小皇叔究竟想说什么?”

    朱昀负手望了望漆黑的苍穹,瘦削的轮廓如肃杀的刃割疼夜色:“他想瞒着你,可你迟早要知道,你处处好强,怎会忍受自己生下一个有残缺的孩子?”

    “你胡说!”

    “就算你不信,也改变不了孩子天生失明的缺陷。你看到过他那双死灰般的眼珠子没?没有一点光泽,就像石头。”

    “不要说了……”

    明珠猛地推开他,捂着耳朵蹲下来,她没见过那双眼睛,也不想见到,朱昀的话一字字如针扎在心上,如果她要一辈子面对这双眼睛愧疚,如果她的孩子一辈子都无法看到光明,她宁愿他从来没出生过,也不想他生下来就受苦,被人嘲笑一辈子。

    “你心里是不是想着没有他更好?”明珠惊愕地抬头,只见朱昀垂下眼定定打量她,漆亮的黑瞳折射出残忍的幽光,“你看,还是我更了解你。”

    明珠在地上蹲了良久,身上的披风被花木上的寒露浸湿,忍不住打了几下冷噤。

    见状,朱昀俊眉微凝,伸手去扶她,却被她拂开,明珠两眼望着黑夜中的某处,没有焦距,最后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她走了,你也走。”就在朱昀缠住她的这会儿,花坛后的那个女人已经整理衣鬓好悄悄溜了。

    朱昀沉吟了一下,道:“我送你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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