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皇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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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皇后(上)-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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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暗自翻翻白眼,笑眯眯地对她说:“谢谢公主夸奖。”
  “不谢。”敏佳不客气地接口,眨了眨那双明媚的桃花眼,“喂,你觉得我哥哥怎么样?你喜欢他吗?”
  “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吗?”我笑问。
  “关系大了,我哥哥有过那么多女人,可现在连个侧福晋都没有。”她又冲我眨眨眼睛,“怎么样?如果你想做福晋的话,我帮你。”
  我放着皇后不做,跑你这儿做个福晋,你当我是傻子?我笑嘻嘻地打哈哈:“这个,做不做都可以。”
  “怎么搞的,往常那些女人可愿意做我哥的福晋了。”敏佳似乎有些出乎意料,回头叫了一声,“老赵头,我的马备好了没有?”
  昨天那个误闯入库莫尔大帐内的亲兵小跑着从外面进来,点头哈腰地说:“公主,早就准备好了,就在门外拴着呢。”
  “啊,拴着?拴什么地方了?”敏佳很感兴趣地问。
  “帐前那根大柱子上啊,那不是让拴马的?”赵富贵老实地回答,他口音浓重,再加上憨厚懵懂的表情,实在有些好笑。
  敏佳咯咯地笑了出来:“那是我哥哥大旗的旗杆啊,你居然拿来拴马。”说着冲我挥挥手,“你不愿做就算了,我要出去巡查一下,走了。”
  “唉,敏公主。”我连忙叫住她,“你要去干什么?”
  “营地四周巡查一下,看到可疑的人或者敌方的探子就抓起来。怎么了?”敏佳问。
  “我也和你一起去吧,整天呆在大帐里,闷都快闷死了。”我回答。和敏佳出去巡查的话,可以趁机熟悉一下营地的环境、哨兵的部署,等到逃走的时候也方便点。
  “你能骑马?”敏佳怀疑地打量我。
  “说笑话,年年骑射大赛,我都是夺头名的,你以为我是那种娇滴滴的大小姐?”居然质疑我的骑术,我毫不客气地反驳。
  “好,是我错了。”敏佳性子爽朗,马上笑着吩咐赵富贵,“去给夫人牵匹马来。”
  赵富贵人有点愣,手脚倒快,立马领命出去。
  我看着他缩头缩脑的背影,忍不住问敏佳:“他不是刚被俘虏来的汉人,你为什么让他做亲信?”
  “对啊,前两天在路上刚被我抓来的。”敏佳咯咯笑着,“人是傻乎乎的,经常闹笑话,不过还有点本事,懂些医术,我们有匹马生病,就是他给治好的。我看他好玩,就留在身边了。”
  说了几句话,估计赵富贵也把马牵来了,我从库莫尔派人送来给我穿的衣服里挑出一件窄袖银狐袄穿上,就和敏佳出了大帐。
  库莫尔另有专门用来议事的大帐,这会儿他正和八旗的头领在里面商讨对策。自从大武皇帝御驾亲征的大军到来后,这边库莫尔就有速战速决的打算,毕竟天气越来越冷,就算在东北山林中呆惯了的女真人也有点不耐酷寒,相反大武军队有堡垒森严的山海关城为盾,反倒比女真人的处境好些。
  出了帐,我拉拉衣领,裹紧身上的银狐袄。天色有点阴沉,天空中聚满了铅灰的乌云,风中也有着刺骨的寒意,看来真的要下雪了。
  萧焕体内带的是寒毒,如果天气寒冷,只怕真的会加重病症吧?我一直觉得他一到这里就称病有点故意示弱之嫌,但这几天天气的确寒冷了起来,他该不会是真的病重了吧?
  抓着缰绳,我有点自嘲地笑了笑,既然已经决定逃离这个地方,也不会再回紫禁城了,给萧焕生孩子、做太后什么的都成了空谈,还想这些干什么。
  “夫人?”身边的赵富贵迟疑地叫了我一声,我抬起头,才看到敏佳早上马了,正回头等着我。
  我笑笑,翻身上马,赵富贵也骑了马跟着。
  敏佳带上一小队亲兵,也不打旗帜,就催马奔出营地,沿着女真人驻扎的山谷开始巡逻。
  我驾着马紧紧跟在她身后。东北骏马肩宽腿长,奔跑起来一点儿也不颠簸,在过膝的牧草中像小船一样稳稳地滑了出去。
  山海关地处海滨,城北六里处就是角山,万里长城自山海关的老龙头起,横跨角山,一直绵延到阴山,角山就是所谓的万里长城第一山。
  山海关城建在角山和海水之间,占据方圆数里,城内广积粮草,营房楼宇连绵,驻扎数十万大军不在话下。关内几处城楼和角山上的烽火台遥相呼应,成牛角之势,互为依凭,易守难攻,说山海关是天下第一关,也的确名副其实。
  女真大营就在角山旁的山坳里,平时在大营里看不到山海关的城墙。这时敏佳带着一小队亲兵,渐渐巡到了山坳外,远远地可以看到山海关的城墙雄踞在苍苍的天空下,透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不过是个关隘罢了,哥哥居然在这里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敏佳忽然哼了一声,驾着马朝着关北的镇远门直冲了过去。
  她这个举动很容易被守城的将士认为是故意挑衅。
  我在她身后叫了一声:“敏佳,别过去!”
  敏佳不理我,仍然径直冲了过去,我只好催马跟在她身后。
  数里的路程转眼就到,山海关高大的城墙已经近在眼前,我对一马当先的敏佳大叫:“快回来,你不要命了!”
  我的话没说完,一支羽箭就挟风射到了不远处的土地上,余劲不歇,直没入地,只留一簇箭羽在外,紧接着钢箭纷纷呼啸而来,我连忙抽出战马配备的军刀格挡流箭。
  格开空中飞来的羽箭并不难,但是我练剑时总是偷懒不练臂力,挡了没几下,手臂就被震得微微发酸。
  眼看羽箭越来越密,冲在最前面的敏佳也开始抽出佩刀挡开箭雨,战马不再往前。
  敏佳的马突然屈了屈膝,好像被箭射中了,我一直在观察着她的情况,这时候心里一慌,有支箭就没能挡开。
  一道刀光闪过,那支直冲我胸前射来的羽箭被劈成了两半,赵富贵打马挡在我马前,一边挥舞着军刀,一边骂着:“简直要我的老命!夫人,你退后吧!”
  他的刀法虽然凌乱不成章法,但是密集的箭雨竟然都被他手忙脚乱地挡开了。我猛地想到昨天晚上虽然他躲在大帐里,但是以库莫尔的耳力,竟然没有发觉帐内还有别的人,难道他是用内力屏住呼吸,才让库莫尔察觉不到的?
  这样看来,这个赵富贵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我向他点了点头:“你先顶一会儿。”然后俯身从他马上拿过弓箭,搭弓瞄准城头飘扬的大武帝国玄色军旗射了出去。
  羽箭穿过箭雨,笔直地射向旗杆,军旗应声倒下。弦声再响,我的第二箭紧跟着过去,正中站在城头指挥的那个校尉头顶的红缨。
  这两箭立威,楼上的士兵有些惊惧,箭雨马上就稀疏了下来。我趁这工夫赶紧叫住敏佳:“先撤退!”
  敏佳拨转马头,边挡边退了出来。
  我和那队亲兵也赶快往后退去,退到一里之外,城头的羽箭已经射不到了,敏佳忽然回头大叫了一声:“你们这些汉人听着,问你们的皇帝好,叫他洗净脖子等着我。”
  她边叫边挥舞马刀,兴奋得脸颊通红。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自己高兴,我都快吓死了。”
  敏佳突然隔着战马一把搂住我的脖子:“看不出来你还真有两手,我喜欢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还真讨女孩子喜欢,如果也能这么讨男人喜欢,是不是萧焕早就把我当成个宝捧在手心里了?想太多了,打住。
  “拼着这条老命讨得你的喜欢,我还真不想要。”我笑着说,“我叫凌苍苍。知道李白那首《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吗?里面那句‘回崖沓障凌苍苍’,就是那个凌苍苍。怎么样,这名字很有气势吧?”
  “什么庐山沓障的,我不明白,你们汉人真是麻烦。”敏佳撇了撇嘴,“我的全名是爱新觉罗·敏佳,你可以叫我敏佳。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朋友了。我们女真人最重义气,从此后我们同生共死,一辈子是好朋友。”说着伸手出来。
  我抬手用力击在她掌心:“好,从今天开始是好朋友,同生共死。”一边说着,我一边盘算:和敏佳做了同生共死的朋友,往后库莫尔再威胁说要把我绑在木柱上任人蹂躏时,也要看他妹妹答应不答应了。
  想着想着,我不禁喜上眉梢,一转眼瞥到敏佳脸上兴高采烈的表情,她是真诚地为了交到我这个朋友而高兴,突然有点自惭形秽,我是不是在紫禁城那地方呆久了,干什么事都要计算一下于自身的利弊。
  抬眼瞥到赵富贵,他已经重新在战马上缩成一团,在寒风里咳嗽了两声,用袖管擦着鼻尖。
  我该找个机会试探一下,看他是不是萧焕或者父亲派来救我的。
  但是,如果他真是被派来救我的,我要不要跟他回去?回到那个沉闷得让人快要窒息的紫禁城?
  空中送来关外冷冽的寒风,刮在脸上有些刺痛,却坦荡激烈,有我喜欢的自由的味道。
  敏佳的马只不过是脚上破了层皮,并不影响奔驰,我们很快就回到了营地。
  这一来一回后,敏佳正式和我勾肩搭背起来,甚至提出让我搬到她的帐篷里同住。我婉言谢绝了,住在库莫尔的帐篷里虽然要提防他什么时候再发疯要扒我衣服,但由于库莫尔时常要和那些八旗首领在另外的大帐里彻夜长谈、喝酒外加召女人,所以一般很少回来。我要逃跑的话,还是在这个帐篷里比较方便一些。
  晃晃悠悠又过了两天,我的逃跑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这天下午库莫尔带着醉意走进了帐篷。
  我连忙迎上去:“大汗。”
  他一把扯住我的手,拉着我在床沿上坐下,挑了挑嘴角:“听敏佳说,你在山海关前救了她,你这么快就能和她交上朋友,真不错。”
  我干笑两声:“这是托大汗的福。”
  库莫尔哈的一声笑了:“你别跟我说这种场面话。”他忽然凑过来扳住我的头,用手摩挲着我的头发,“我知道你喜欢说敷衍的话,听着好听,但那都是假的。每当你这样说话时,我就觉得你像一阵风,马上就要呼的一声飞走了,抓都抓不住。”
  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他鸽灰色的眼睛里突然多出了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我阿玛就说我总喜欢追逐抓不住的东西,越是抓不住的就越想要。我阿玛看得很准,我就是这样的人。可是现在我想,我说过要你的心,是不是说错了,风一样的女人的心,要起来一定很辛苦。”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歪在床上睡着了,手里还紧紧地攥着我的手。
  我把他扶到床上躺好,替他把额头的乱发拨开。这个年轻威严的大汗,睡熟了也像一个孩子一样满脸委屈,眉头紧锁。
  他想要喜欢我吗?像一个初涉爱河的孩子那样学着去喜欢一个人,慢慢地靠近她,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告诉自己遇到她是生命里最美好的事情,一遍一遍地说,说得多了,自己真的就会那么以为了。
  这种事情我也曾做过,做得恬不知耻,做到后来,觉得自己简直像一个卑鄙的骗子。因为我知道,真正的爱,它在来临的那个瞬间就已经来临,真正的爱,从来不需要去学习,而当我们学着去爱的时候,通常都是在制造一个自欺欺人的骗局。
  我和衣贴着库莫尔躺下。他是一匹走累了的野兽,想要找一处温暖的地方休憩,但我也是一匹想要休息的野兽,我也在寻找怀抱,给不了他想要的。
  等我在阴沉的暮色中醒过来的时候,库莫尔已经走了。我掀开他帮我盖好的狐皮被,把光着的脚放在床下的皮褥上,茸茸的皮毛扎在脚心里,痒痒的。
  帐外的寒风刮得更急,隐约的,有断断续续的笛声,不清雅也不嘹亮,依稀听得出吹的是一支河南乡间常见的小调,欢欣悲喜,都裹在热闹的曲调里,这调子在关外的寒风里听着竟有些悲凉。
  我找来一双鞋穿上,披上一件皮裘就循着笛音找了过去。一路找到营房外的一片草地上,坐在荒草间吹着短笛的正是赵富贵。
  我走过去笑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你不是河北人么,怎么会吹河南乡下的小曲?”
  赵富贵收起笛子,从怀里摸出一方淡蓝的手帕擦了擦:“我娘是河南人,小时候她常唱这曲子给我听。”
  “啊?你娘是河南人?我奶奶也是河南人。小时候,我也常听她给我唱这曲子。”不知道为什么,我这时突然想跟这个来历不明的邋遢汉子说说话,谈谈心。
  “你是跟奶奶长大的?”赵富贵问。
  “嗯,我娘生下我后就死了,我是跟着奶奶在乡下长大的,什么捉泥鳅夹蝎子爬墙上树,都是好手,皮得全村的大人看到我就头疼。”提到小时候的光辉事迹,我不禁有些得意扬扬。
  “是吗?我那口子小时候好像也是这样。”赵富贵随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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