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皇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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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皇后(上)-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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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臣大胆,”杨太医又叹了口气,“依微臣来看,实在是天命已尽,大限将至了。”
  “胡说八道!如果郦医正在,也会像你这么说?”我忍不住大声骂了一句,说完后才想到萧焕还在里面休息,连忙闭上嘴。
  杨太医摇了摇头:“万岁爷是郦医正的弟子,医术高过微臣十倍,对于自身的病症,只怕比谁都清楚,娘娘不用小心瞒着万岁爷了。”他顿了顿,接着又说,“娘娘,微臣本领低微,不敢说郦医正也会像微臣一样束手无策,但是天道轮回,并非人力所能左右。说到底,人之一己之力,总有穷尽的时候,娘娘不要太执著才好。”
  我摆了摆手,不想跟他啰唆:“废话少说,有什么药能缓解病症的,至少能止咳的,快给我开!”
  杨太医顿了顿:“人力已经穷尽,何况药石之力,病本不治,单单镇咳,也只是饮鸩止渴,徒增忧患而已。”
  “就是说要等死了?”我的声音又有点大了,头有点晕,我敲敲脑门,“告诉我,还有多长时间?”
  杨太医沉默了一下,才开口:“多则三五日,少则……就在一日之内。”
  我把手从额头上放下来,身体似乎在止不住地发抖,我抬手指了指门:“你可以滚了。”
  杨太医没有说话,躬身行了一礼,提着药箱走了出去。
  夜已经深了,腊月的寒风从洞开的屋门外吹了进来,轩峻得近乎空旷的养心殿里烛影摇晃。隔着一层门板,暖阁里萧焕的轻咳声隐隐约约,一会儿有了,一会儿又像没有了。
  我把手放在橡木门上,冷气丝丝从外面透进来,再慢慢地渗到心里。我慢慢蹲下,把头埋在臂弯里,埋到大腿里,眼睛和喉咙都是干的,涩涩发疼,有被灼烧的味道。
  “我说你……”有只温热的手搭在我肩膀上,我猛地甩开他:“你滚,你们都滚,你们一个个天天都盼着他死,现在他真的要死了,都高兴了,舒服了,称心了?都滚!”
  “我说你,”那个声音笑了起来,“发簪掉了,你顾不得仪容,我可不想看人披头散发好像女鬼一般。”
  萧千清的声音依旧优雅,银铃一样。
  我镇定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抬起头,看到他手里真的拿了一支银簪,可能是我刚刚拍头的时候不小心拍掉的。
  我接过发簪,道了声谢,重新把发髻挽好,拍拍裙子上的灰尘站起来。
  萧千清慢慢踱到殿内的御案前,伸指隔着桌上的刻丝黄龙桌布叩了叩桌面,摇了摇头:“不过是张花梨木桌,材质只能算中等。”他转过头来挑起嘴角笑了,浅黛的眼眸在烛火下光亮迷离,“我衣服脏了,你找身衣服给我换,怎么样?”
  我点了点头,心想我怎么敢不听你吩咐,瞥了他一眼:“跟我来吧,快点,要不待会儿萧大哥叫我我听不到怎么办。”
  萧千清点头,一时间竟然乖巧听话得像个孩子,跟着我快步走来。
  养心殿偏厢里有间小室专门存放萧焕日常穿着的服饰,天气不好,屋里昏暗,我点了支蜡烛进去找衣服给萧千清替换。
  萧焕喜欢青色,因此他日常的便服大部分都很素淡简单,萧千清高矮胖瘦和萧焕差不了多少,很多衣服他都能穿,但我挑来挑去,怎么也不愿意把萧焕喜欢的衣服拿给萧千清,最后就抓起一件他饮宴时穿过的绛纱五龙盘领窄袖袍递给萧千清:“把沾血的衣服换下来吧。”
  一瞬间萧千清的脸色竟然很不好:“你居然拿这么艳俗的衣服给我?”
  “你不是想做皇帝吗?这不是龙袍?提前让你过过瘾,不好么?”我淡淡地看他。
  萧千清哼了一声,摆摆手:“我宁愿穿这件脏的。”他说着,忽然看着我笑了笑,“你认不认识罗冼血?”
  “你知道冼血?”我有些奇怪他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随口问,毕竟三生堂罗冼血的名头,在江湖上可以算是无人不知。
  “三尺无华,三生冼血,无金不出,无杀不回,真是好剑法。”萧千清轻笑着,“我杀他的时候,可是费了一番工夫的。”
  我愣愣地看着他的笑颜,那一颦一笑,宛若从画中走出来,即便在暗影里也丝毫不损颜色,我低声重复了一句:“冼血是你杀的?”
  萧千清坦然点头:“是啊,那个罗冼血,临死前还握着一个白玉扇坠呢,那是你送他的吧?上面刻着你的名字呢。”
  我吸了一口气,脑中还残存着一丝冷静:“冼血是被风远江的人杀死的。”
  “是啊,”萧千清随口说着,语气轻淡,“风远江那个人不喜欢自己动手,他手下又没有人能杀得了罗冼血,所以我就去替他杀了罗冼血。再后来凌府的大公子想要杀了风远江,但他自己没那个本事,手下也没有人能杀得了风远江,所以我就替他杀了风远江,再接着咱们的皇帝陛下,我的这位皇兄就去了,我嫌他啰唆,跟他过了两招就走了。”他说着,掩口一笑,“我走了倒没什么,你是没看到凌大公子印在咱们皇帝陛下背上的那记大摔碑手,你哥哥还真替你出气呢,我如果不知道,还以为咱们皇帝陛下辜负的不是你,而是你的那位亲哥哥呢……”
  脑中嗡嗡地响成一片,他后面在说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我抬起手,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他脸上。
  脆响在斗室里回荡,他仿佛没有料到我会打他,捂住脸看着我,有些发愣。
  我从他身边走过,走出房间,把手中的烛台扔到地上。
  我还问这些事情干什么?我之前在意的那些都是什么?冼血是不是萧焕派人杀的?杀了冼血的那个人到底有没有受到惩罚?杜听馨为什么会对我说那些话?萧焕和杜听馨到底是什么感情?
  居然曾经在意着那种事情……真是可笑,已经什么都晚了。
  什么都晚了,我突然明白了太后那句话的意思,她说我总归有一天,会想起那些年少轻狂时犯下的错,会想起那些再也不会回来的人。
  什么都晚了,还没有等到我不再年轻的那一天,还没有等我抓住那个我以为还能抓住的人,一切都晚了。
  寒风吹过空荡荡的院落,卷起地上枯萎残破的树叶……冬天为什么总要这么萧索。
  25
  腊月二十二,养心殿紧闭的大门没有打开,这让科道官员们很是惆怅,因为他们准备的厚厚的弹劾户部尚书赵明德的奏章无处呈献了。
  不过同时,他们也明白了此刻的弹劾已经毫无意义,勤王大军节节进逼的消息已经传到京师,流血的战争还没有开始,不流血的战争却已拉开了帷幕。
  萧焕断断续续地咳了一个晚上,我在旁边守了一晚。夜深的时候他让我也去休息一下,我摇头拒绝了,握着他的手趴在床沿上眯了一会儿。朦朦胧胧的,听到窗外好像有箫声传来,很空灵缥缈的音调,是宏青还是荧,或者是养心殿之外的什么人?箫声一直响了很久,直到天色发白还没有停下。
  早上我从床沿上抬起头,萧焕已经坐了起来,微眯着眼听飘扬在窗外的箫声。
  我冲他笑了笑:“不休息了?”
  他摇摇头,轻咳了两声,笑笑说:“很好的箫声,楚王是个雅人。”
  吹箫的是萧千清?我点点头,没说话。
  箫声戛然而止,萧千清推开窗子,倚在窗沿上坐着,一身白衣胜雪,手指扣着一柄碧绿的箫管,衬着窗外萧瑟的冬景,仿佛翩然出世的仙人,他笑着:“仅凭箫声就知道是我吹的,难道皇上竟是我的知音?”
  “吹了一个晚上,气息依然饱满,没有丝毫气力不继,除了楚王,宏青和荧应该都不行。”萧焕笑了笑说。
  “原来是推断出来的……我还以为皇上懂得我的心思呢。”萧千清眼波流转,轻声一笑,“罢了,罢了。”
  萧焕也笑笑,低头轻咳了几声:“勤王的大军,今天早上能到哪里?”
  萧千清脸色微变,随即又满上了笑容:“我没告诉皇上,皇上就能猜出一定还有勤王的大军?”
  “几天前楚王进宫的时候,就着手准备逼宫了吧。”萧焕笑着,“如今行动了,自然应该是万事就绪了。”
  萧千清脸色更坏,依然笑了笑:“几天前我潜进养心殿,本来没打算让皇上察觉,没想到却给看出了踪迹,皇上既然那时就猜到了我的意图,为什么不提前设防?真正好笑。”
  “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而已。”萧焕说着,笑了笑,“也有太多的东西没有想通……比如说,不问俗事、清雅无双的楚王怎么会想到要争夺皇位?”
  萧千清愣了一下,握着箫管从窗台上跳下来,站在屋中,蹙眉冷笑了一声:“为什么要争皇位?很简单,只要是你的东西,我夺来都觉得痛快得很。”
  他顿了顿,把箫管在手中拍了拍:“皇上还是快些把传位的遗诏写了吧,要不然保不准哪一刻就断了气,我找谁去?”
  萧焕点了点头,向我笑了笑说:“苍苍,去取纸笔过来。”
  我忍不住说:“萧大哥,你真的要把皇位传给他?”
  萧焕点头:“国不可一日无君,萧氏旁支的亲王中,无论文采武功名望,楚王都是最佳人选,我原本就打算把皇位传给他,现在只是提早罢了。”
  “如此说来,倒显得我迫不及待,急着动手了?”萧千清在一旁冷笑。
  “没关系,小人的嘴脸总是这么可恶。你的嘴脸,我已经习惯了。”我冷笑了一声,起身去西暖阁取了笔墨纸砚过来,然后搬了一个小几放在床上,把纸铺好。
  萧焕就着小几写诏书,不长的一个诏书,被他的咳嗽打断了几次。我把他手上那条已经斑斑点点沾满了血迹的手绢换下来,递给他一条干净的手绢。
  诏书写完,我又到西暖阁拿了玉玺过来,刚想递给萧焕,一直躲在殿外不肯进来的宏青突然推门冲了进来,慌得连礼都不行:“主公,太后命人把养心殿围住了,要强攻进来,幸好荧早在墙外撒了迷香,他们一时进不来。”
  宏青话音未落,萧焕突然一口鲜血吐在了刚写好的诏书上,他慌忙用手绢掩住嘴。
  听到这个消息,萧千清也愣了一下,继而低声笑了:“皇上,看来你的母后已经不把你的生死放在心上,执意要捉拿我这个乱臣贼子了。”
  我慌忙把桌子搬开,扶着萧焕想让他躺下,他摇了摇头,把手绢从嘴上移开,咳嗽着说:“出宫……出去……”
  萧千清皱了皱眉:“出宫?出去能干什么?”
  “出宫或许还有活命之机……咳咳……你想死守在这里?”萧焕艰难地说着,忽然紧紧抓住了我的手,“我命已不长,母亲早就知道……她是要杀你。”
  “我?”我愣了。
  萧焕猛地又咳出了一口鲜血,他用手绢堵住嘴,青色的丝巾很快就被血浸染成了暗红的颜色,他把有些痉挛的手伸向跑到床边看着他的荧,深瞳中射出凛冽的光芒:“你的……极乐香……咳咳……快给我……”
  看着他的眼睛,荧竟然后退了一步,然后才如梦初醒般地说:“好。”说着从衣袋里摸出一只小瓷瓶。
  我连忙抱住萧焕的身子:“你疯了,用了那东西你会死的!”
  他转头看了看我,忽然笑了:“说过要一生保护你的……难道你忘了?”
  一生保护我?我愣住。
  荧已经手忙脚乱地把小瓶递了过来,萧焕接住,仰头把一瓶药汁全都喝下。
  喝完了药,萧焕俯身拿起玉玺,也不用印泥,就着诏书上未干的鲜血盖下了印。他把诏书抛给萧千清,拉着我的手站起来,丝毫不缓地吩咐:“宏青带着荧在前面开路,楚王断后,出了养心殿向英华殿的方向去,这会儿角楼守备不会很森严,从那里出去。”
  宏青大概是听惯了萧焕的号令,马上应声:“是。”带着荧就出去了,萧焕拉着我紧跟着他们,萧千清愣了愣,还是将碧玉箫和诏书收到怀里,跟了上来。
  那些人都是锦衣卫的亲兵,这时已经冲到院子里来了,宏青和荧马上就在人群中杀出了一条小道,萧焕站在人群中喝了一声:“谁敢挡道!”
  看到萧焕,亲兵们都愣住了,手中的大刀也不敢再砍。
  趁这工夫,萧焕已经拉着我穿过人群,出了遵义门。甬道北端里密密麻麻地站满了玄色劲装的御前侍卫,路正中竖着一把明黄的大伞,太后站在伞下,身旁垂首站着杜听馨和石岩。
  见到萧焕,太后的身子一震,踏前一步,声音有些颤抖:“焕儿,为了这个女人,你真的连命都不要了?”
  “这话母亲问过很多遍了,无论哪一次,我的回答都是一样的。”停住脚步,萧焕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握紧了我的手,“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让谁碰她一根手指头。母亲,我要带她出宫,请你让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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