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黄宗嗣诧异。
“父亲……你先不要进去，屋里味太大，真心受不了！”黄天华有气无力说着，连苦水都吐出来了。
黄宗嗣立刻退开了，他皱皱眉头，闻到一股恶臭从房屋内传出来，紧接着，伺候的丫头已经搀着他的夫人走了出来，只见那妇人一身汗渍，恶臭便从一身的汗渍中传来。
“老爷，夫人已经好了，也能勉强走动了，现在奴婢就带夫人去沐浴更衣！”丫头欢喜道。
“甚好，甚好！”黄宗嗣点点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夫人，再也不觉得恶臭难忍了，而是笑道：“夫人辛苦了，沉疴一朝尽去，来日便是苦尽甘来了！”
“老爷说得是，多亏了老太医妙手回春！”夫人笑道，虽然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是已经可见一丝血色，原本还是枯黄的头发已经恢复成黑色，变得润泽许多。
扁太医摆摆手：“不用谢老朽，要谢就谢炼制寿元丹的吕纯阳吧，若是没有他，这病还真无法去除，因为只要稍微触动精府，获此病症的人立刻会寿元崩散死于非命！”
众人脸色微变。
“扁太医要谢，我那纯阳贤侄也是要谢的！”黄宗嗣连忙笑着，摆摆手，让丫鬟带着夫人下去沐浴更衣。
黄天华吐了一会，脸色才转好一些，他不解道：“扁太医，为什么我家的丫鬟没有吐，她闻不到那个味吗？”
扁太医一脸确实如此的模样，笑道：“这个当然，老朽用银针点了那丫头的嗅觉！”
黄天华苦笑一声，摇摇头，招手叫来两名家仆，狠狠道：“这屋子先不住人了，马上打开所有门户，床上的被子全都扔了，把熏香都点上，先熏个三天三夜，一会儿我母亲出来，先让她住到其它厢房好了！”
仆人们闻言纷纷行动起来。
黄宗嗣已经把扁太医带到前院，转过侧门，过几条回廊，到了一片厢房前，只见吕杨正坐在小花园的凉亭上煮茶品茗，黄道蕴姐妹还有吕蒹葭作陪，不时有说有笑。
“哈哈，真是羡慕他们年轻人！”扁太医笑道。
黄宗嗣和黄宗羲点点头，亦十分赞同，到了凉亭边，吕杨等人已经起身，齐齐揖礼。
“我来介绍，这位是太医院的扁太医，扁太医是太医院最厉害的国手圣医，大家都来见过！”
吕杨等人连忙上前揖礼见过。扁太医哈哈笑着，直接坐到石椅上：“免了免了，今日老朽心情甚是不错，也要再此品茗论道，可好？”
吕杨和黄道蕴自然大方，笑道：“前辈要品茗论道，这自然好极，只是前辈要论什么道？若是医道，咱们可不甚精通！”
扁太医笑道：“老朽虽然是御医，但是首先还是一位读书人，读书人嘛，自然论的是礼乐射御书数！”
这么一说，黄道蕴兴致大增，笑道：“前辈专注于医术，这医术固然超卓，只是不知道诗词歌赋方面怎么样，要不，咱们便来作诗？”
黄宗羲一听，皱皱眉头，立刻使眼色，黄道蕴只当看不见。
扁太医果然脸色微变，瞬间垮了一下，苦笑道：“好个机灵刁钻的漂亮丫头，你这可是要让老朽出丑呀，老实说了吧，六艺之中老朽的书艺极差，年轻的时候就是因为不精通诗词歌赋，所以才转行钻研医术，否则也没有现在这般成就了。当然了，从那时起，老朽就再也没有作过一首诗，说来惭愧得紧，这读书人，不会作诗，真是不太像话！”
如此自嘲，吕杨、黄道蕴等人都是一愣，吕蒹葭笑道：“原来前辈钻研医术，把书艺都荒废了，如此作为，当得医痴二字！”
“医痴？”扁太医诧异，笑道：“好一个医痴，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这么评价老朽，不过这个评价倒也没错，老朽当得如此评价！”
扁太医看看吕蒹葭，从袖中拿出一块拳头大的羊脂白玉道：“这是一块温玉，就送给你这个小机灵了！”
吕蒹葭眉开眼笑接过来，连连道谢，收入袖中。
吕杨问道：“前辈既然不论诗词歌赋，那要论什么道？”
“自然要论丹道！”扁太医笑了，注视吕杨，哈哈一笑，抬手以指代笔，唰唰唰在空中谢谢清毒丹的丹方来，那是圣道气凝结的文字，悬浮在半空，仿如实质，发出淡淡的晶光。
“这是临水山庄研制的清毒丹配方！”吕蒹葭仰头说道，吕杨等人自然都明白这是清毒丹，只是不知道扁太医写这清毒丹的配方做什么？
“哈哈，再看看！”扁太医衣袖一挥，配方上一味叫做雪地莲的药材散去，取而代之的却是九枝天山雪莲。
扁太医道：“将这味药换了，这清毒丹的药效立刻倍增，《丹道》里面的清毒丹配方为什么不用九枝天山雪莲？”
众人这么一听，纷纷转头看向吕杨，这个问题似乎也有人有过疑问，但是从来没有人当面向吕杨提过，原因很多，一方面是《丹道》刊发不久，谁也没有来得及细抓不放，二来吕杨一向低调，一般不会招摇过市，要找他没这个机会，三是《丹道》一书还在全民研究阶段，如今已经有不少圣道中人依着这本开了炼丹先河的奇书炼制成功了其中的灵丹，人人都将之奉为宝典了。所以，无论怎么说，《丹道》的开创性不容置疑，谁也没有这个胆气跳出来指责。
吕杨微微一笑，耸耸肩膀，摊开手无奈道：“前辈，换成九枝天山雪莲，成本要增加十倍不止，但是药效只提升了一倍，太不划算了，若是太医院自然可以不在乎成本，但是临水山庄在乎，全天下大多并不太富裕的读书人在乎，所以，以临水山庄的立场，选用的药材要符合性价比！”
“性价比？那是什么……”扁太医诧异道。
“就是效果和价格之比……”吕杨简单解释一遍，众人便听明白了。扁太医却不太赞同，立刻拍案恼火道：“做学问，自然要精益求精，做丹方，更是要如此，若是只考虑成本，如何能将炼丹之术做到极致？”
“哈哈，前辈，这就是晚辈这么一个寻常人和您这么一位大宗师的区别了，前辈追求的是精益求精，这没错，晚辈也十分赞同，但是稀罕的灵药毕竟稀少，能炼几粒灵丹呢？所以晚辈思之再三，还是坚持所有丹材均用寻常之物，使得灵丹规模化、量产化，这样更能让千千万万的读书人受益，而不是让极少部分或者几个人受益！”
吕杨站起来，侃侃而谈，丝毫不避讳什么，如此气度让黄家姐妹和吕蒹葭深深吸引，而扁太医则一脸惊讶，他嘴唇动了动，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
第二百四十二章喜事
扁太医曾经走遍南北，活人无数，自然明白寻常草药代替珍稀草药的大道理，但是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自从进入太医院，所用的无不是最好的药材，为了精研医术，在医方和器材上也是精益求精，再也不会考虑到其他。
如今听吕杨这么一说，扁太医才恍然记起很久以前为寻常百姓去病的初衷来，那个时候，百姓们自然用不起昂贵的珍稀药材，每次他都会用寻常的药物来代替，为此救活了无数无钱的百姓。
站的角度不同，想法也不同，吕杨能够站在大多数人的立场上考虑大方，自然无可厚非，而且还是万幸之事。而他是站在太医院，站在皇室的立场上考虑丹方，自然也无错。
这两个立场，总有人要去考虑。一念至此，扁太医再也没有任何疑惑，他深深打量了吕杨一番，道：“好吧，你能有此抱负殊为可贵，估计其他丹方你也是按照这种宗旨进行考虑的，怪不得老朽在研究了十三个丹方之后感觉多有可商榷之处！”
“前辈是国手圣医，自然对丹方的药性药理研究通透，能够改良丹方亦是大功德，毕竟一人计短，三人计长，晚辈倒是希望全天下热衷于炼丹的人能够按照炼丹之术的道理开发出更多更好的丹方来，到时候灵丹的种类将会更多，功效也会细分化，有利于造福皇朝百姓。目前临水山庄正在研究多种锦绣丹，使之更能适应不同的童生……”吕杨开始谈论起灵丹细分化的问题来。
扁太医不时点头，颇为赞同，不时还提出几个问题讨论研究，如此探讨良久，别人都已经插不上话了，因为这已经是专业性很强的领域，到最后连吕杨的颇感吃力了，他虽然强行记下不少医书，但是终究比不得人家御医，说到药理药性上就显得黔驴技穷了。
扁太医微微笑着，已经知道吕杨的极限在哪里，不过他也不会就此看低吕杨。毕竟吕杨的年纪摆在那儿，能够研究出炼丹之术已经难能可贵，他不可能奢求别人也会有无双的医理和医术。
“今日尽兴了，老朽回太医院了，有时间到太医院来，咱们再探讨炼丹之术！”扁太医仰头一口喝干了茶杯里的上好云雾茶，这简直就是牛饮，和他一贯的风格不太一样。所有人并不觉得突兀，而是感觉扁太医非常振奋，只这一点，就让人非常满意。
黄宗嗣和黄天华等人都在一旁陪坐着，心思早就不在论道上面了。听到扁太医告辞，纷纷站起来相送。
直送出黄府门外，黄天华叫了仆人驾车将扁太医送回太医院，然后转身直奔内院。
黄天华来到旁边的一间厢房前，这是刚刚腾个出来的，原来的大房子如今正在熏着香，暂时不太适合人居住。
“天华来了，进来吧！”妇人的声音从厢房里传来。黄天华抖擞精神，连忙走了进去，房间古香古色，布置倒还可以，房间中央是一个小厅，布置了一整套梨花木桌椅。
一位妇人正坐在圆桌旁边静坐着，美貌无比的贴身丫鬟紫缘正在小心翼翼地奉茶，黄天华笑呵呵上前，揖礼道：“母亲大人，身体感觉怎么样了？”
那妇人正是黄府的女主人，出自神都的沈家，十七岁就嫁给了黄宗嗣，成为黄府的女主人，为黄宗嗣生儿育女，如今有几个女儿，还有黄天华这么一个孝顺的儿子。
黄夫人笑道：“好多了，没有想到为娘这病竟然还有痊愈的一天，如今这精神头竟是前所未有的好！”
“那就好，那就好，母亲身体无碍，儿子总算是松了口气，这一回可真是多亏了纯阳贤弟！”
黄天华仔细观察母亲的气色，发现其母脸上变得红润光泽了，头发也变得乌黑润泽，这和之前卧病在床的模样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黄天华心中自然十分惊异，心想那甲寿丹真是世上最神奇之物，竟然可以让形容枯槁的母亲恢复年轻和活力。
“那吕纯阳是你四叔的得意弟子，说起来也不是外人，如今他可是住在南面的厢房小院？”黄夫人问道。
“是的，母亲，这是我亲自安排的，刚才扁太医还去过，和纯阳贤弟论起炼丹之术呢，呵呵，四叔的这位弟子可了不得，很能让扁太医折服呢，扁太医说了，有空希望纯阳贤弟去一趟太医院，切磋炼丹之术！”
黄天华将论道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黄夫人便在一旁静静听着，不时回应几句，最后，黄夫人道：“如此说来，四叔真是教了一位好弟子啊，我听紫缘说，他是即将参加全六艺殿比的天才？”
“呵呵，是的，这事您也知道了？您应该也听过，纯阳贤弟本在白龙潭书院的时候，就曾经出过《风花雪月集》，甚至现在颇受年轻人喜爱的章回体小说也都是他最先书写的，名声早在秣陵府就已经传扬到神都来了。
“哦？这么说来，他还真是了不得，年纪轻轻就有这这样的才华！那风花雪月集我也听下人说起过，其中有一首《春江花月夜》，堪为冠绝天下的诗作！”黄夫人说道。
“哈哈，那首诗还真是能冠绝天下……”黄天华心中高兴，乐道：“想来是紫缘和母亲说的吧？”
“嗯，紫缘和我说过吕杨的事情，这些日子可苦了这丫头，为了我的病，她任劳任怨，没少出力！”黄夫人点点头。一旁奉茶的紫缘鼻子一酸，差点就掉下泪来：“主母说的是哪里话，紫缘算不得辛苦，真正辛苦的是主母！”
黄夫人摆手笑道：“行了，你日夜伺候着我这么一个卧床不起的病人，其中辛酸我自然明白，紫缘，你且放心，本夫人会为你寻一位好夫婿的！”
“啊……这，这如何使得？紫缘可还想着伺候主母呢！”紫缘一时间手足无措。一旁的黄天华眸光闪烁。
黄夫人笑道：“你不可能伺候我一辈子吧？你也到了成家的年纪，这些年伺候我算是尽心尽力，本夫人一向将你当半个女儿看待，如今趁着你年轻，好找个好人嫁了！”
“一切随主母做主！”紫缘连忙道。
“你有没有看得上的人？说出来，我一定全了你的心思！”黄夫人问道。
“小婢身份低微，至今尚无相好！”紫缘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
“那你觉得我儿怎么样？”黄夫人笑道。黄天华一愣，随即大喜，连忙跪下道：“母亲可是要把紫缘赐给儿子作二房？”
紫缘早已经目瞪口呆，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