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舞七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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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舞七国-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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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僻静黄昏,雕楼画船,烟霞染梅影。

  朦胧羞月,雯云卷卷,向晚醉池波。

  爹爹为了应景,便命人去取了一把七弦琴和一竿紫竹箫来,命两个会琴箫的丫鬟珮华、兰心弹琴吹箫,另有小丫头茯苓唱曲儿,喉清嗓嫩,真是令人神往幽境、魄散魂飞。

  曲罢,众人还未回过神来,便听见岸上一声:“花大哥好会享受,这个时候也不知叫上愚弟我!”

  好狂妄虚幻的语气,我循着众人的目光朝梅林看去,便看到一个年轻男子倚梅斜立,一副懒散的样子,半眯着眼睛打量着船上的情景。“梅残香冷惊墨画,不曾侵染雪衣郎。”这样的情形,仿佛很久很久以前也曾有过。顿时一种异样的隔着两世的怀念之感从心底某处潜滋暗长。他站得太远,让我看不清他的模样,但那份清冷绝俗的淡然气质,早已倚梅而生。

  原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居然是形容这样的场景的。看来古人诚不我欺也!

  我那老爹一见岸上那人,腾地站起,一脸惊喜交加地走到船头,又“腾”地一声跃起,身形一闪,便稳稳地落在了对岸。要不是我眼睛瞪得大,肯定就错过了这精彩的一幕!老爹使的居然就是传说中的轻功耶!卡哇伊,太帅了!我承认我还没有脱出现代人思维,但是这轻功真的不违反自然定理吗?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被那张《妖仙图》给吸引去了。娘亲将我交到素秋那儿,也走到了船头;重云姑姑手舞足蹈地硬是说那是神仙哥哥,花明月不以为意地继续啃他的鸡腿……那个人和我老爹不知在说些什么,神情看上去有些凝重。很快地两人便一起“飞”回了船上。这时我才看清他的面貌:他看上去只有二十岁上下的样子,一袭墨发用白玉簪起,凤眸微挑,黝黑的瞳孔仿佛清冷无澜的绝境幽潭,静看尘世,心无所系;嘴角清扬,似笑非笑,好像脱离了红尘万丈之远的谪仙人。肌胜雪,白衣翩翩,弹指间笑看人间,沧海桑田皆虚化!看到他,我的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一个虚妄的身影——嵇康。“笑傲江湖终绝世,广陵人遗玉尘埃。”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人叫沈君聆,是燕国皇族世家子弟,人称“公子聆”的四大公子之首。他几年前与我爹爹还有另外一个叫繁无稽的江湖郎中结为异姓兄弟,但后来三人联系甚少。沈君聆并不知道爹爹在为我庆生,只道来得匆匆,便从腰间接下一个看似是海螺的挂饰说是“东海听风螺”的,送给了我做见礼。不在话下。

  爹爹安排沈君聆坐了,于是一行人接着斟酒闲话。叙话不多时,又是一曲终了,娘亲提议行酒令,于是使了青夏来行,青夏推嚷不下,只吃了一盏酒站起来笑道:“小姐着我行酒令,我不应推脱,只是酒令大于军令,若有受罚,不论长幼尊卑,需得依我,何如?”

  爹爹和娘亲都笑道:“那是当然,你只快说便罢!”

  这时青夏方说:“既是小小姐生辰,我们便以此为主题,按照现下流行的燕乐二十八调行令;我先说宫调名,从姑爷起顺领着说下去,到锦都少爷止。比如我取正宫调,先举说两调目,说完了再合成一目。无论诗词歌赋典故,成语歌谣俗话,比上一句,都要叶韵。错了的不只要罚酒,到时再听我指令。”众人笑道:“这个好,正好再叫人取了琵琶来应这酒令!快来。”青夏笑道:“已有了!首目是《梁州》。”

  花重落道:“琼瑶匝龙舟。”众人皆道:“好!”青夏便道:“次目是《瀛州》。”花重落道:“边城月西楼。”青夏道:“末尾是目《齐天乐》。”花重落道:“南北相惜竞豪奢!”青夏便道:“凑成瀛州美人三入宫。”花重落笑道:“华章儿女闹哄哄。”一句终了,所有人都笑了起来,都道是:“妙极!”花重落便饮了一口酒,笑道:“说的是《金玉满堂》。”(注:此处“瀛洲美人、华章,都是与白皇后以及其子华章太子相关的典故。相关故事散见前后文。)

  青夏又道:“有了一令!首目是《剑器》。”叶卿岚道:“楚王不守湘城屭。”青夏道:“次目是《万年欢》。”叶卿岚道:“干将莫邪殉兰汤。”青夏转了转眼珠笑道:“尾目转《千春乐》。”叶卿岚揉着便便大腹笑指着青夏:“你混闹,哪有这样转调的?不过也难不倒我,嗯,魂魄双双驾云车。”青夏拍手道:“凑成子赤大闹楚王宫。”叶卿岚饮啜了一口酒,笑道:“子孙昌昌望天穹。此是《鹊桥仙》。”众人道:“好!”(注:用的是铸剑和子赤报仇的故事。前两首是中吕宫调,到了《千春乐》便是黄钟羽调,所以叶卿岚才说她换了调。)

  饮了一旬酒,说笑了一回,青夏又道:“首目是《薄媚》。”沈君聆道:“揽木结茝纫菌桂。”众皆叫好。青夏又道:“次目是《保金枝》。”沈君聆道:“驾车归去回路痴。”青夏道:“末尾是《凤求凰》。”沈君聆一愣,随即笑道:“雁字回时泪茫茫。”青夏笑道:“凑成仙风道骨湘水殇。”沈君聆饮了一口酒,道:“君去空留满庭芳。是《凤落兰》。”众皆拍掌:“好风骨!”爹爹笑道:“不成,不成!错了意了,方才令官说要以城儿生辰为主题的,三弟却没沾上边儿。该罚!”众人也都道:“该罚的。”沈君聆笑着饮了一回酒。青夏笑道:“再请公子为我们小小姐斟酒一杯。”沈君聆笑着斟了酒,起座朝我走来,说道:“祝大哥的千金福寿安康,芳龄永驻!”(注:此处小引屈原、阮籍等故事。)

  奶娘徐妈刚欲代我接下那杯酒替我饮了,我便趁势抢过,不容多想地小抿了一口——估计他们也没有料到。可是你们这些大人自顾自玩得不亦乐乎,把我冷在一边,现在好不容易有“美人”给我斟酒,我怎么能再错过呢?我咂了咂嘴,眯着眼睛仰头望着一脸惊异的沈君聆,挥舞着手臂奶声奶气地笑道:“神仙哥哥,城儿要抱抱!”

  从眼缝中瞄到众人一脸黑线,许是沈君聆飘然洒脱若此,眼里也闪过一丝尴尬,稍纵即逝。他很快恢复清然如初,嘴角扬起一抹轻笑,不顾我爹爹的假咳声和我旁边徐妈的“这这”声,将我从坐上抱了起来,眼眸畅然,笑道:“要叫叔叔,知道吗?”

  我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心想:算起来,指不定我还比你大呢!拽什么拽!

  “云儿也要神仙哥哥抱抱——”花重云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居然一脸天真地伸出双手,直接就朝沈君聆扑了过来。咳咳,这,这,这……好吧,这回我也满脸黑线地大众化了一回!

  幸好,一个老妈子及时扯住了她才避免了悲剧地发生,又无奈地哄着归了座,过了好一会儿才平息。只听得沈君聆淡然一笑,道:“云姑娘还是老样子啊。”

  再看众人脸色恢复如初,爹娘也相对说笑了起来,大概是说我太淘气或者沈君聆脾气好……管他呢,现在我只有两岁,还不是趁青春年少瞎胡闹!(咳咳,那个,两岁好像还属于婴幼儿时期。)不过说真的,这家伙抱起来的手感真好耶,优质品啊!我的小心脏砰砰砰地跳个不停,咚咚咚……诶,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有此佳人,注定是只能做我叔叔的!等等,我在胡思乱想什么?咳咳。

  说笑着,众人又顽了一圈。大哥淮岸因为对了一句:“且听风雨歌逐鹿”和一句“挑灯看剑梦吹角。”而技惊四座,热得大伙非夸他小小年纪报复不浅,但我分明看到娘亲眸中闪过一丝忧心。素秋和二哥锦都错得最多,没一会儿便大醉得教人扶着进船去喝醒酒汤去了;爹娘忙着和沈君聆叙旧;重云姑姑独抱着我坐在一边海吃,时不时地和花明月打闹一回。珮华、兰心换着曲目琴箫和鸣,茯苓便配合着唱出天南地北各种小曲儿。

  月上柳梢头,人聚黄昏后。

  不限三五夜,逢时不知秋。

  我抬头迷迷糊糊地仰望着天上那一轮如钩弯月,心中感概万千。多的是温馨满满,徜徉在这个大家庭充满着爱意和温情的热闹中,迷醉温柔乡、沉沦富贵场。但是隐隐乍现的凄凉不知从何而生,正是:一切有如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我之前大概是过于沉湎了。花家这个繁华大厦,表面上是富可敌国、权势日盛和炙手可热,但是实质上它早已是陷入万劫不复的政治深渊了!保不准有朝一日呼啦啦大厦倾倒,只是瞬间的事儿,而覆巢之下,难有完卵。现在的我虽然还小,但是似乎也该为自己的将来,以及我的这些家人的将来,做一些打算了。想想前世的我,一年都难与爸妈见上几次面,就算是除夕节,一家人也难有全到席的。空旷的别墅抵不上挤满了人的小屋。我宁愿花家平平安安地过着清贫却宁静的生活,却不想整日这样如履薄冰,跟云国波谲奇诡的政治斗争搅在一起。

  天上一弯清月影,浅浅迷人醉。楼船荡漾,波光微晃,梅林疏影引风摇曳,远远传来林叶沙沙的声响,有如夜晚的梦呓、如纱青岚地呢喃。琴声飘渺箫空灵,琵琶声断云水谣,江南水乡的曲调儿仿佛还氤氲着嫩绿的馨香。

  诃,这样宁谧而温暖的小世界!


006、水匝舞舟魂
   夜色渐浓,展眼便已过了三更天。众人乏了,开始陆陆续续散去。船上便只剩下爹娘、沈君聆、宗文宗武兄弟和素秋、张妈几人。怎么看那沈君聆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想来是有事儿要与爹娘说了。

  南禄和熙齐沉默地走在前面引路,我趴在奶娘肩上,不舍地望着渐离我远去的望云湖楼船,扁了扁嘴,叫道:“奶娘走慢点儿。”青夏扶着耷拉着脑袋昏昏欲睡的重云姑姑,张妈抱着花明月,另有两个老妈子领着淮岸和锦都两个,一行人陆陆续续地在梅花岭上的小路上往后园的厢房回走。

  “噗——”似乎一个奇怪的声音从梅林暗处传来。

  “什么声音?”我警觉地一跳,差点从奶娘身上掉了下来。

  “哎哟——我的小祖宗啊,你就别折腾了,哪儿有什么声音。”奶娘叹着将我按紧,声音哀怨,弄得我又愧疚又有气难出,只叫了一句:“确实有很奇怪的声音嘛!”

  “是有声音,许是野猫吧!”青夏笑道。

  “不对!”花淮岸童鞋居然站出来叫道。看他微微拧着眉装作一脸漠然镇定又谨慎的拽样儿,我有一种想要喷饭的感觉。

  只听他小心翼翼地推了推一旁的花锦都,说道:“不是野猫的声音,好像——”话没说完,走在前边的南禄和熙齐已经退回到我们身边,分两边围住我们一行人。而与之同时发生的是,一阵刀剑出鞘的声音划破夜的寂静——我倒吸一口冷气,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突然从黑暗中冒出来把我们包围住的十几个黑衣蒙面人,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也不知是害怕、兴奋、紧张、激动还是都有,毕竟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只有在电视中才会出现的情景!

  我只顾着震惊,却没料到在这片刻间,两个瘦小的身影也护在了我们几个人的两边——是淮岸和锦都!他们赤手空拳,作出接招的样式。黑暗中,我看不清他俩的面容,只觉得心脏快要被震惊出来了。淮岸、锦都、南禄、熙齐四人,两大两小的身影,将我们剩下的人围护在中央。

  奶娘身体僵直,微微震颤,一双手却死死地抱住我,将我的头捂在怀里,我挣扎不开,一时便什么也看不见了。只听得奶娘急促的心跳声、重云姑姑受了惊吓的尖叫、青夏拼命地叫喊的声音还有刀剑铮铮的响声和低沉的惨叫、闷哼声,此起彼伏——好像有因为飞身掠过而生起的衣风从我耳边飘过;好像听到了花淮岸愤恨的吼声;好像有尖锐的刺破人骨脊的哧声;好像狰狞的黑夜中有着恐怖的妖魔的哭号……

  我挣不开奶娘的手,什么也看不见,心里越来越慌乱。耳边的刀剑铿锵声越来越大而急促,一股粘稠的令人恶心的血腥气息在空中弥漫开,我只感觉奶娘好像抱着我在往某个方向后退……紧接着,重力一倾,奶娘带着我向后倒去。

  顿时,奶娘的手微微松动,我抬头看清了这幅可怕的情景:我趴在被绊倒在地的奶娘身上,旁边是张妈抱着花明月站着,青夏护在我们四个人前面,明明害怕得发抖,却仍像个母亲张开双臂护着自己的孩子一样挡在我们面前;借着淡淡的月光,我看到大哥淮岸正站在青夏的前面,一手拿着刀,一手握着剑,蓄势待发地盯着慢慢靠近的三五个黑衣人。而我们的另一侧,则是一手握着剑一手拽着惊慌失措的花重云的花锦都。南禄和熙齐在另外两个方向迎敌,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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