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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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台娇-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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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露看了眼天上的明月,那胶结如银的圆面,在天光的渲染下,竟呈现一种微微的赭红,如同,蒙上了一层鲜血。

  晨露感到一种不祥。

  事情很快就发生了,第二日巳时刚过,元祈正和几个重臣商议事务,只见秦喜跌跌撞撞地奔到殿前,又是焦急,又是畏惧的不时探头看里面。

  “你探头缩脑的做什么?!出了什么事?”元祈一眼瞥见,看着他鬼祟的模样,有些怒意。

  “万岁……不好了,畅春宫梅娘娘出了大事!”

  秦喜急得不顾他人在场,气喘吁吁地嚷了出来。

  殿中诸臣都是面色一沉,元祈亲政四年来,后妃鲜见有孕,连着几例的小产滑胎,引得内外谣言纷纷。无论如何,皇嗣上的单薄,都会让天朝处于不稳状态,身为重臣,他们很不乐见这种情况。

  元祈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下一刻,他心中的怒火,如同狂涛巨浪一般,汹涌澎湃。

  他眼光一凝,有如实质的锐利,直直盯着秦喜,问道:“情况如何?”

  “太医说……很是不妙,孩子……估计保不住了。”

  秦喜被那神魔般恐怖的眼神一瞪,说话都有些艰难。

  元祈咬牙冷笑,“终于还是得逞了!”

  他平素温和宽仁,如此怒态,让所有人都两股战战,不知道雷霆怒火会不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元祈振衣而起,“去畅春宫!“

  “启驾畅春宫――”

  司礼太监的洪亮嗓门,此刻听着分外心惊。

  元祈赶到时,梅妃性命已无大碍,只是那一个多月的胎儿,随着触目惊心的鲜血,已化为乌有。

  他来到梅妃床前,她已经幽幽醒转,看到元祈亲自到来,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元祈制止。

  “你身子这么虚,和朕来这些虚礼做什么?”元祈很是怜惜的帮她掖掖被角,心里满是说不出的愧疚,“都怪朕,没有好生照顾你的安全。”

  梅嫔双目红肿,闻听皇帝自责,顿时流出泪来。珍珠一般的泪滴,顺着洁白如玉的脸颊,缓缓滑落,把侧边的绣枕都濡湿了一片,如此凄美情态,任谁都要为之心酸。

  “皇上,您对臣妾情深义重,皇恩浩荡,臣妾已不胜惶恐……”她看了看旁边的晨露,露出感激的微笑,“别的不说,就是您让尚仪住在我宫里,就很是眷顾臣妾了……您知道吗,尚仪救了我好几次呢!”

  皇帝眼光转为冷厉,显然是想起瞿云禀报的“聚香园事件”,他连忙问梅嫔:“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他不问还好,一问出口,梅嫔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物,瑟瑟发抖,整个人蜷在被中,哭得梨花带雨,好不伤心。

  “到底怎么回事?”元祈沉声问道。

  “回皇上,昨日,在聚香园……出了一点事,臣妾再也不敢去各处园林水榭,可太医嘱咐要多行走,才对胎儿有好处,所以臣妾就在前边宫道上缓缓散步,行到偏僻处,却没曾想……突然冲出两个宫女,很用力地撞了臣妾一下,然后就……”梅嫔说到此处,已是泣不成声。

  “那两个宫女是什么模样,你还记得吗?”

  梅嫔想了想,有些迟疑道:“当时太过惊慌,没记得她们的相貌……不过,”她想了片刻,突然若有所得,很肯定地道,“她们的裙裾上,绣有流光的青碧祥云。”

  在场的宫女宦者一听,脸色都变了。

  宫中历来等级森严,一般嫔妾宫中,不得有衣着过分华贵的宫人,只有主子封了妃位,跟前主事才有资格穿带有绣纹的衣裙。其中又有严格的规定,中宫从人以五彩花鸟为饰,而妃子的扈从只能以青色祥云为记,每年制作宫装的时候,尚衣监都会严格管理,绝不允许逾越本分的现象出现。

  元祈一听,目光更为森冷。现下已毫无疑问,幕后主使必是周、齐二妃中的一位。

  “让她们两人速速赶到此地,朕要亲自来问!”他低沉地说道。

  秦喜素来伶俐,不问便知“她们两人”定是指二妃无疑。他连忙一溜小跑地去传达旨意。

  一刻刚过,齐贵妃就匆匆而来,她今日亦在聚香园赏花,一听出了这等大事,不敢怠慢,连忙赶了过来。

  她面色有些潮红,额头见汗,显然是刚才没用肩舆,而是亲自走来的。

  她只知梅嫔的孩子没了,见到众人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古怪,当下心中一沉,强笑着向皇帝盈盈拜倒,“臣妾见过皇上!”

  元祈沉声道:“别给朕来这种虚礼,梅嫔这次遭人暗害,你宫里的人也不脱嫌疑,你怎么说?”

  齐妃一听,吓得魂飞魄散,若是沾染上这等罪名,就算元祈对她的宠爱再盛,也不会轻饶了她。她跪在地上,失措地喊道:“臣妾可对天发誓,绝没有做这种事……”她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若说臣妾宫中有嫌疑,又有什么证明?”

  元祈示意秦喜,他立刻心领神会的把整个事件拣要紧的说了。齐妃一听,觉得又冤又气,眼中含了泪珠道:“皇上,裙上绣了青碧祥云的,并非只有我云庆宫一家,麟瑞宫那位整日拿刀弄剑的周贵妃,才是最值得怀疑的。对了,臣妾听说……”她立刻把听来的传言又添油加醋,“昨日梅妹妹和周贵妃在聚香园观赏池鱼,周贵妃的侍女还把她推下水去,受了好大惊吓呢!”

  “一派胡言!”

  刚刚赶到的周贵妃听到这番说辞,双目如冷电一般逼视着她,“这样颠倒黑白的谣言,只有你这种无知妇人才会造出!”

  她虽是匆匆赶到,宽袍广袖的装束仍是一丝不乱,她对着元祈,从容不迫地解释道:“昨日梅嫔不慎摔下池去,若不是我的侍女相救,早就受寒损了元气。”

  元祈看着她双目诚恳清澈,若不是听了瞿云的汇报,真要就此相信她,他冷笑一声,“汝父军中高手如云,随便一两个就可以做成这件事……你要朕怎么信你呢?”

  周贵妃的父亲是闻名天下的大将军周浚,他前朝时乃是景乐帝的京营将军,年少时就有知兵之名。先帝创立本朝时,他顺应情势,率众来投,先帝虽不能尽信,但也不忍英才埋没,就让他加入戍边的镇北军之中。

  不料先帝英年早逝,当时皇帝只是十岁的孩童,中宫以太后之尊临朝称制,饶是她睿智善谋,仍只是女流之辈。鞑靼看准这个机会,又有蠢蠢欲动之势,危急时刻,名门大阀和各路藩王都摈弃前嫌,齐心御敌。

  此役中,最大的功勋,却是为周浚所得。他以奇兵夺下天门关,断了鞑靼大军的补给,才使这虎狼之敌退却,朝廷和蛮夷堪堪打了个平手,这才没有贻笑天下。

  此后,他再建镇北军,又逼得朝廷把整个北郡给他做了封地,一时锋芒无二。

  这样的强势人物,把女儿送入宫中,虽不免有居心叵测的猜疑,但仍是积极表现了诚意。帝室为了笼络军心,一开始就把周氏封为贵妃,仅在皇后之下,可说是尊贵至极。

  对于这位周大将军的跋扈,元祈早有腹诽,此次借这由头,终于爆发出来。

  却说周贵妃见皇帝动了真怒,只是微微冷笑,她毫不惧怕地迎上元祈的眼,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道:“皇上对家父早有疑忌,臣妾无话可说……”

  她站起身来,从侍婢手中夺过短剑,锵的一声,拔出刃身。

  冷光照着她冰冷晶莹的丽容,她满不在乎地看了一眼皇帝身前戒备惊疑的侍卫,手下用力,竟朝着玉石台阶劈下。

  她剑中贯注真气,金石相交,只听得一声清鸣,那短剑断成两截。

  “皇上,我以武者的名誉,在此发下誓言,今日之事,绝非我的作为,若有虚言,就让家父和我,有如此剑般身首异处!”她铿锵说道,语意坚决绝断,隐隐有金石之音。

  习武之人,断剑发下这等誓言,可说是严酷之极,皇帝瞧着她倔强冷然的面容,怒火慢慢熄了下去。

  齐妃一看皇帝态度软化,急得连忙上前哭诉:“皇上休听她胡言乱语,这样的誓言谁都能红口白牙地乱说,定然是她害了梅妹妹……”

  她哽咽着,开始诉说周贵妃平日里的专横跋扈,连哭带闹之下,更把自己择得一干二净。

  元祈耐不住她哭闹,高声叱道:“今日先到此为止,你们两人都给我滚回去!齐妃你再这样撒泼,朕立刻黜了你的妃位!”

  这一招非常有效,齐妃敛了啼哭,只是小声啜泣着,由宫人扶着离开。周贵妃却是镇定自若,拜别皇帝,挺直了身板就走。

  昭阳宫

  皇后听着远处闹得沸反盈天,一径笑得温柔高贵。

  她赏玩着指尖镂金镶珠的套花,有如隔岸观火一般,笑得悠然,“梅嫔这小丫头真是出的好计……可惜,仍比不得鄂姑姑你的老辣呢!”

  旁边侍立的中年妇人笑了,她一副圆脸,慈眉善目的,笑起来更觉可亲,“对付这等小丫头,若不能手到擒来,老奴哪还有脸一直服侍太后?太后老主子那边,何家妹子一传来谕旨,我就知道动手的时候到了。”

  她又看了眼皇后,“娘娘,不是老奴倚老卖老,实是您这次太过鲁莽,那种汁水虽然与松子味道类似,但遇上精通此道的江湖中人,仍是可以识别。那个尚仪,听说是瞿云荐来的,小小年纪就在江湖上混迹,这样的人精,您还想瞒得她去?”

  皇后很诚心地道歉道:“给姑姑添麻烦了,淑菁真是过意不去。”

  “娘娘这样说,真是折杀老奴了……要说,也是梅嫔那小丫头太傻,仗着父亲有两个钱,就想收买守宫门的太监,把外人放进来。真是好笑,这宫里上上下下的,哪个敢违逆太后的旨意?那个女神医一进门,早有人通风报信来了!”

  皇后笑得分外愉悦,“那日,我轻车简从去到梅嫔的畅春宫,径自进了主殿,那女人的脸色真是精彩啊……她刚得知是个女胎正沮丧得了不得,又乍一见我,那脸啊……白得像鬼一样。”

  “本宫那日就跟她摊了牌,这小丫头倒也狠心,让神医留下缓时发作的堕胎药,听说安全不伤身,就急不可耐的用了……呵呵,这样一盆污水泼在那两人头上,保管她们有口难辩,恐怕……现在正在皇上面前,互相攀咬呢!”

  皇后笑得身体直颤,“不过……我那日对梅嫔说的,倒也不完全是假话,她这一胎只是个女的,根本不能母以子贵,若是跟本宫合作,拔了那两个眼中钉,她又没生出男胎,本宫为什么还要为难她呢……今后,有本宫不时抬举提携她,又没有周贵妃的暗害,她的日子也是花团锦簇呢……若是运气好,皇上也疑心齐妃,那大半宠爱都移到她身上就更划算了!”

  她似乎很满意这种合则两利的事,仔细一想,又奇道:“为什么姑姑你这么肯定是个女胎呢?若神医诊出是个男儿,梅嫔根本不会答应这桩交易!”

  鄂姑姑又露出那和蔼宽厚的笑容,只是目视着皇后,皇后前后一想,顿时惊诧得魂飞天外,“难道……”

  鄂姑姑一脸淳朴良善,看着皇后,轻描淡写地道:“京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梅嫔家中,早有我们的人盯着呢。她父亲到处打听神医,我们就给他送上门去了……可笑这些人,不过是太后手中的棋子,到现在还在自鸣得意呢。”

  皇后惊讶过后,又是一阵得意,“梅嫔那小女孩真是可怜啊……她若是知道,自己肚里说不定是个男胎,怕不要恨断了肠?”

  鄂姑姑却不笑,只是语重心长地道:“娘娘,您也要加紧努力才是,今后,会不断有新人进宫,一味剪除也不是办法。若您能有了嫡子,还怕其他妃子生他几个?”

  皇后脸上浮上幽怨,温文孱弱的气质,任谁见了都要心动,“我努力又有什么用?皇上他,根本对我毫无眷恋,太后还让我要抓住他的心,这绝无可能……也罢,反正其他三位伯叔父家亦有美貌郡主,我要是不能,让她们进宫替了就是!”

  最后的话,带着赌气和些微的憾恨。她眸中蒙起水雾,想起刚才鄂姑姑说的“棋子”,她此刻竟有些兔死狐悲。在太后心中,就算自己这个嫡亲侄女,也不过是另一枚稍许贵重的棋子。

  鄂姑姑面色一沉,“娘娘不可自轻自贱!太后统共四个兄弟,要说身份尊贵,也唯有二公子――就是令尊靖安公,我人老了就改不过口来――还有继承林家基业的大公子了。大公子现下已贵为藩王,他家郡主必是娇纵不堪,怎比得上娘娘您贤淑温柔!”

  皇后口中诺诺,心下仍是愤愤:大伯父身为藩王,封地千里,死士悍将不知凡几。太后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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