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塔系列之三: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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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塔系列之三:荒原-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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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问,“这是条坏谜语吗?这回我可努力严肃了,罗兰——真的。”



“一点儿不坏。相反,还挺不赖。柯特应该能猜出来,我相信……也许阿兰也行,但这丝毫不会减损谜语的精妙。我刚刚犯了读书时同样的毛病:想得太复杂,反而与谜底擦肩而过。”



“里面的确有点东西的,是吗?”埃蒂沉思道。罗兰点点头,但埃蒂却没看见;他正盯着火堆深处,看见木炭中几十朵玫瑰怒放、然后凋零。



罗兰说,“最后一件事儿,说完我们就睡觉,就是从今晚起我们要安排守夜。你第一个,埃蒂,然后是苏珊娜。我值最后一班。”



“那我呢?”杰克问。



“以后你也会轮到的。现在你好好睡觉更重要。”



“你真的认为轮班值夜很必要吗?”苏珊娜问。



“我不知道。而这恰恰是最充分的理由。杰克,帮我们从你的书里选一则谜语吧。”



埃蒂把《谜语大全》递给杰克,杰克一页页翻看过来,快到书尾时突然停下。“哇!这个绝对有杀伤力。”



“读来听听,”埃蒂说。“如果我猜不出,苏珊娜也能猜出。我们俩可是举世闻名的埃蒂·迪恩和他的猜谜皇后。”



“今晚我们俩都很机智,对不对?”苏珊娜说。“让我们瞧瞧你在路边值了大半夜勤之后还有多机智,蜜糖。”



杰克读道:“一样东西什么都不是,却有名有姓。它有时高有时矮,和我们说话,和我们运动,一同做每个游戏。”



他们讨论了将近十五分钟,但大家连一丝灵感都抓不住。



“也许等睡着了能梦见谜底,”杰克说。“当时那条河的谜底就是我梦见的。”



“真是本便宜货,连谜底都没有。”埃蒂边站起身边说。他拉起一条兽皮毯裹在肩膀上,就像披了一件披风。



“呃,的确便宜。塔尔先生根本就是白送给我的。”



“我要注意点儿什么,罗兰?”埃蒂问。



罗兰耸耸腐,躺下来。“我也不知道,但我猜你一看见或听见就会知道。”



“你开始觉得困的时候就把我叫醒吧。”苏珊娜说。



“没问题。”



4



大道一侧有一条草沟,埃蒂肩上裹着皮毯就坐在草沟远处。今晚一片薄云遮住了夜空,群星也变得黯淡。强劲的西风呼呼刮来,当埃蒂面对风向时,可以清晰地闻到统治这片草原的野牛的味道——混合了皮毛与热粪的气味。这几个月他的感觉变得越来越敏锐,这让他非常惊喜……可像这样的时刻,敏锐的感觉反而让他觉得有些诡异。



隐约间他听见一头小野牛的叫声。



他转身面向城市,一瞬间他觉得仿佛看见了点点灯光——双胞胎兄弟口中的电蜡烛——但是他很清楚,也许他什么也没看见,只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你已经远离第四十二街了,甜心——虽然无论如何希望终究是件好事儿,但也不要抱太大希望,否则就会忘记一桩事实:你已经远离第四十二街了。前方根本不是纽约,无论你多么希望。前方是剌德,而且根本无法预测。如果你牢记这一点,你也许能熬过去。



大部分值夜的时间就在他思索最后一条谜语中度过。罗兰对那条死婴谜语的苛责让他很是胸闷,如果天一亮的时候他就能给出绝妙的谜底会让他很开心。当然他们也不能从书里找到任何答案,但是他猜一条好谜语的谜底肯定是不言白明的。



有时高有时矮。他猜这句应该是关键,其它部分不过是误导。什么东西有时高有时矮①『注:文中谜语用的是short一词,既有矮的意恩,也有短的意愿。』呢?裤子?不对。裤子会有时长有时短,可是他从没听过高裤子。故事?像裤子一样,只符合一半。饮料有时高有时矮——



“点单。”他低喊出声,又想了一会儿,觉得谜底肯定让自己无意中给撞上了——两个形容词都非常契合。高单子指的是盛宴;矮单子指的是饭店里的快餐——汉堡包、金枪鱼三明治什么的。可是问题是盛宴和金枪鱼三明治都不会和我们说话,一同做每个游戏。



一阵沮丧袭上心头,他不得不嘲笑起自己居然被儿童书里的一条文字游戏弄得紧张兮兮。但他还是开始逐渐相信人们真有可能为了谜语杀人……如果赌注足够高,而且还有人作弊。



算了吧——你就像罗兰说的,已经与谜底擦肩而过了。



但是,他还能再想些别的什么呢?



这时咚咚鼓点声又在城市那边响起,他的确没有别的好想了。鼓点就这么响起来,丝毫没有前奏。前一刻一丝声音也没有,下一刻音量就立即变得最大,仿佛一个开关被骤然启动。埃蒂走向路边,面向城市静静倾听。他回头看看其他人是否被鼓声吵醒,结果发现他仍是孤独一人。他转回去又望向剌德,伸手罩住双耳。



邦……叭—邦……叭—邦—邦邦—邦。



邦……叭—邦……叭—邦—邦邦—邦。



埃蒂越来越肯定他的猜测没错;至少他揭开了谜语。



邦……叭—邦……叭—邦—邦邦—邦。



在这片洪荒旷野之中,他正站的一条废弃大道上,跟前是座某个惊人的失落文明留下的城市,耳朵里听见的是摇滚乐的鼓点声……一切都太疯狂了,可是难道这会比那个会叮地一声掉下印着“行”字的小绿旗的交通灯更疯狂吗?会比在这里发现一架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德国战斗机残骸更疯狂吗?



埃蒂轻声哼起Z。Z托普合唱团的一首歌儿。



你只需足够的粘东西



粘住你牛仔裤上的破缝隙



我说呀,呀……



歌词正踩在鼓点上,这绝对是“尼龙飞虫”的迪斯科节奏,对此埃蒂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



片刻之后,鼓点声就像突然开始一样毫无预兆地停止,他能听到的只剩下呼呼风声,还有隐约传来的那条有床却从不睡觉的寄河静静的流淌声。



5



接下来的四天平静无波。他们一路前进一路看着索桥与城市的轮廓越变越大、也越来越清晰;他们露营、吃饿、轮流守夜(杰克一直缠着罗兰让他在天亮前值两小时的班)、睡觉休息。其中惟一值得一提的就是蜜蜂事件。



发现坠机残骸后的第三天中午,他们耳边传来嗡嗡声,越来越响,直到盖过所有其它声音。最后罗兰停下来。“那里,”他指着路边的桉树林说。



“听上去像是蜜蜂。”苏珊娜说。



罗兰淡蓝色的眼眸闪了一下。“也许今晚我们会有甜点了。”



“我不知道该对你怎么说,罗兰,”埃蒂说,“但我可极度厌恶被蜜蜂叮着。”



“我们没人会喜欢,”罗兰赞同道,“但今天正好没风。我想我们可以先点火把它们熏睡着,然后趁机把蜂巢偷出来,这样也不会惹祸上身。我们先过去看看吧。”



他抱着同样兴奋、跃跃欲试的苏珊娜走向树林。埃蒂与杰克跟在后面,而显然奥伊的选择是谨慎而非勇猛,它留在路边呼哧呼哧喘着气,审慎地看着他们离去。



罗兰在树林边停下脚步,扭过头对埃蒂与杰克轻声说,“待在这儿别动,我们先过去看看,没问题我就给你们手势。”说完他抱着苏珊娜走向密林中光斑点点的树荫,而埃蒂与杰克仍旧站在阳光下目送他俩。



走进树荫,一阵凉意扑面而来,单调的蜂鸣声让人昏昏欲睡。“太多了,”罗兰轻声说。“现在是夏末,它们应该出去采蜜的。我不——”



他一眼瞥见空地中央突起在树干上的蜂巢,打住话头。



“它们怎么了?”苏珊娜惊恐地低声问。“罗兰,它们到底怎么了?”



一只像十月的马蝇一样胖的蜜蜂从苏珊娜头侧慢慢飞过,把她吓得向后一缩。



罗兰做了手势,其他人也跟上来。大家都盯着蜂巢,一言不发。蜂房并不是规则的六角形,而是形状、太小各异;蜂巢本身看上去正在怪异地融化,仿佛有人在上面放了一盏喷灯。懒洋洋爬着的蜜蜂居然全身像雪一样白。



“今晚没蜂蜜了,”罗兰说。“我们从那个蜂巢里取出的蜂蜜也许很甜,但我十分肯定会让我们集体中毒。”



其中一只畸形的白蜜蜂笨重地飞过杰克的脑袋,杰克一脸厌恶地赶紧避开。



“发生了什么?”埃蒂问。“什么让它们变成这样,罗兰?”



“清洗了整个世界的是同一样东西;它也让大多数野牛天生畸形,无法生育。我听过有人把它称做古老的战争、旷世大火、末日浩劫,还有蚀骨剧毒。无论叫什么,这就是我们一切灾难的起源,一切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甚至在河岔口那群老人的曾曾祖父生下来之前一千年就发生了。随着时间流逝,浩劫的影响——双头水牛与眼前这种白蜜蜂——已经慢慢减弱。我也亲眼见过这些影响。其它的变化更加剧烈,即使肉眼看不见,也仍旧在继续。”



他们看着白蜜蜂茫然甚至无助地沿薷蜂巢爬动。其中一些明显还试图工作;其它的就只是漫无目的地互相撞来撞去。埃蒂想起以前看到过一则新闻,上面刊登了一幅煤气爆炸幸存者逃离爆炸地点的照片,当时那次爆炸几乎把加利福尼亚一座小镇的整个街区夷为平地。这些蜜蜂看上去很像照片里的幸存者,同样迷惑、惊魂失魄。



“你们发动了核战争,是不是?”他问道——几乎是控诉的语气。“这些你们喜欢谈论的中土先人……他们直接把自已送进了地狱。不是吗?”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那时的记录都已遗失,流传下来的故事也自相矛盾、说不明白。”



“我们赶紧离开,”杰克颤声说。“我看这些东西觉得恶心。”



“我也是,蜜糖。”苏珊娜说。



他们离开,留下这群漫无目的的蜜蜂在古老的树林里继续过着已经破碎的生活。今晚没有蜂蜜。



6



“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们你知道的一切?”第二天早上埃蒂问道。蓝天一片清澈,但冷冽寒意已经渗进空气。在这个世界里的第一个秋天即将来临。



罗兰瞥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我想你坦白告诉我们所有的故事,从头到尾,从蓟犁开始。你怎么长大,那里又怎么灭亡。我还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黑暗塔的,而且你为什么开始追寻它。我也想知道你的第一批朋友,他们到底怎么了。”



罗兰脱去帽子,用手臂擦去额头上的汗,又戴上帽子。“你有权利知道这一切,我猜,而且我也会全都告诉你……但不是现在。故事很长,我从没想过要对谁提起,如果要说,我也只说一遍。”



“那你什么时候说?”埃蒂问。



“时机到的时候,”罗兰回答。他们只能对这个回答满意。



7



在杰克开始摇他的前一刻,罗兰醒过来。他坐起身四处张望,埃蒂与苏珊娜还在熟睡。就着晨曦的微光,他并没发现任何不妥。



“怎么了?”他压低声音问杰克。



“我不知道。也许正在打仗。过来听。”



罗兰掀开毯子,跟着杰克走到大路边。他发现现在距离寄河流经城市的地方只有三天行程了,而那座索桥——与光束路径垂直——跨越了整个地平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晰地显出倾斜,而且他发现在竖琴琴弦模样的根根钢柱之间至少有一打空隙,那都是钢柱被拉得过紧以致拦腰折断了。



今晚大风直接从城市方向吹过来,随风飘过来的声音虽然微弱却仍旧清楚。



“是在打仗吗?”杰克问。



罗兰点点头,一根手指放在了唇边。



他依稀听见叫喊声、仿佛重物砸地的哗啦声——当然——还有鼓点声。接着又是哗啦声,不过这次更加动听,如同玻璃破碎的声音。



“天啊。”杰克边轻声叹道边向枪侠靠紧。



下面传来的声音罗兰更希望没听见:急促、沙哑的轻武器,然后是巨大的回响——明显是某种爆炸,爆炸巨响就像个无形的保龄球滚过平原,向他们奔来。接下来,喊声、重击声、破碎声很快被鼓声盖住。几分钟以后,鼓声又像往常一样戛然而止,安静重新笼罩在城市上空,但此刻这种安静让人感觉更像一种焦急的等待。



罗兰环住杰克的肩膀。“现在决定绕路还不太晚。”他说。



杰克看着他。“我们不能。”



“因为火车?”



杰克点点头,悠悠地说:“布莱因是灾难,但是我们必须上这趟火车。而这座城市是我们能上车的惟一站点。”



罗兰沉思地看着杰克。“你为什么说我们必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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