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难道不打算用点什么来报答我一下?”他俯身贴近我,唇边勾起一抹笑,梨窝若隐若现。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 章
我惊愕道:“呀!你也要我送个簪子么?”
“我一个大男人,要那玩意儿作甚?不如——你送我只小狐狸吧。”他眼里笑意更浓。
我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想得倒美!我不是给了你两颗牙么,好好收着。”
我单手拖着下巴,楞楞地盯着摇曳着的烛火。脑里有些许思绪一闪而过,捉摸不定。模糊的片段拼凑不全,每次总在快忆起之时又飘忽远去,没了踪影。
火光渐渐暗淡下去,眼角余光处,只见第五印墨拿了把剪刀,在灯芯处鼓捣着什么,然后室内忽而又亮堂起来。
我用眼神询问他。他正好抬头,对上我的眼,便轻笑道:“美人,可愿与我共剪西窗烛?”
犹记得他那时的眼睛,就如那明黄的烛火般温暖。跳跃的烛光下,他的笑容粲然,掩盖过世间所有美好。
我伸手接过他的剪刀,往灯芯处一扑——还未反应过来,室内已一片昏暗。
昏暗中传来他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小狐狸,你真真是可爱极了。”
我佯怒道:“小屁孩懂个啥,我是故意的!夜半灯枯,你还赖着不走。你不困,我可是极想休息了。”
借着月光,我起身推推攘攘地将他轰了出门。
……
次日,我们到达第五印墨战友的故里,只是,他爹已经病死了,第五印墨对此愧疚不已。
我们将他与战友媳妇安葬后,便继续赶路,前往第五靥所在地——长宁城。
……
一路上走走停停,停停走走,马背上看遍斜阳草树,流水人家。辽辽草原上策马奔腾,乡间小路中牵马漫步,日出而行,日落而息。
我问第五印墨,想不想一辈子就这样无忧无虑,潇潇洒洒,走遍大江南北,看遍姹紫嫣红?
不想。他说,好男儿定当血战沙场,马革裹尸,即使身首异处,也要笑赴黄泉。他说他还会回到军营里去的,他要建功立业,一雪前耻。
我笑笑,道:“有我在,我定保你平安周全。”
某天,我们正行走于荒郊野岭处,忽闻一声大呼:“两位大侠救命!”
扑通——半路上跪下一个鹅黄衫子。
我急忙拉住缰绳止马,马蹄踏起一地黄土,全散在那人身上,那人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姑娘,请起来说话。”第五印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鹅黄衫子姑娘猛地一抬头,目光交会时我禁不住讶异出声——“咦~男配!”
“好、好姐姐!”
正是小人参精。他脸上颇有他乡遇故知的激动,三步并两步走到马前,一把抱住我的腿。
“好姐姐救命啊!”
声泪俱下,楚楚可怜。
我正要开口,忽而又来一声大喝:“兄弟们快追!三百年人参精,大补!”
未闻其人,先闻其声。
小人参精吓得忙往马上爬。
右边杂草丛里终于钻出了我盼望已久的“仇家们”。
原以为会是一群拿着大刀,光着膀子,力大如牛,黝黑豪爽的壮汉,可眼前之人分明颠覆了传统思维。
一个老妪,两个文弱青年,还有一个小毛孩子,手上分别拿着菜刀,杀猪刀,削皮刀,还有……小挫刀?
“呦!你们是来抢滴哦!那人参明明是我们先逮见滴!”老妪开口,一嘴黑牙。
我正想回答,第五印墨却一把抓起人参精,一甩鞭子,马儿嘶叫一声向前飞奔。
回头看见那几人在满天黄土飞扬中叫骂着追赶,渐渐缩成几个黑点。
“其实你可以跟他们讲道理。”我道。
“你不觉得这样比较好玩么?亡命天涯,嗯?”第五印墨声音里带着笑意。
“是是,是玩命天涯吧!大侠你……你放我下来啊咳咳。”小人参精被提着衣料悬在马身旁,随着马的抖动而抖动,漂亮的五官扭成一团。
第五印墨很干脆地放手。
只听“噗”的一声,小人参精被遗弃在路上。
没走几步,马也停了下来——前面是一家客栈,在漫漫黄沙中显得遗世独立。
身后人参精揉着屁股跟了上来。
第五印墨下马,牵着马走近客栈。
包子脸的店小二把白毛巾往肩上一搭,乐呵呵地出来迎客。
“两间客房,好酒好菜。”
“好嘞!客官随我来。”
第五印墨回头示意我跟上去,迈开腿走进客栈。
我翻身下马,瞅了瞅门上摇摇欲坠的牌匾上歪歪扭扭写着的“悦来客栈”四字,皱皱眉走进去。
这间客栈坐落在荒郊野岭,客人稀少,屋子年久失修。桌椅上的红漆掉得看不出本来面目,上面铺着一层灰土。屋里有股淡淡的腐气,几乎没有什么人气,凝神可听见房梁上蛀虫“沙沙”的啃噬声。
店小二分外热情,利索地擦干净桌椅,谄媚地笑着道,客官稍等。然后进了里屋。
柜台上一个瘦削的中年人只抬头看了我们一眼,面色蜡黄,神情冷淡,复又低头拨弄算盘。
分明没什么生意,算的是什么帐?
第五印墨坐下,修长如玉的手指有节奏地扣打着桌面——扣,扣,扣,正足三下。长眸一扫,看向姗姗来迟的人参精。
人参精正埋头认真地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却好似感知到了第五印墨的眼光一般,脊背一僵,“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屋子尘土飞扬。
“多谢两位大侠救命之恩。”人参精说着就要磕头。
我见他逢人便跪,战战兢兢,又孑孓独立,形单影只,还被人赶尽杀绝,不免心酸。便上前扶起他,温言道:“快快免礼,我们也算旧相识了,莫要如此。”
人参精似乎很是感动,泪花闪闪地直起身。
“为何会被追?”第五印墨复又扣击桌面,问道。
“哎~”人参叹了口气,甚是辛酸,“我本是招摇山上一……”想了想措辞,他继续道,“一条安分守己的人参,因得贵人相助,是以三百年便修得人形。”
“啧啧,我修了九百年才得人形,羡慕羡慕。”我插嘴道。
“长年住在山上未免乏味,于是我有了下山游历的念头。”
“啧啧,理解理解。”
“谁知我才刚下山来,便被人掳了去,好不容易化成人形逃了出来,他们仍是穷追不舍……”人参精动情地抹抹眼角,看着我。
“怎么不接着说?”
“我在等你的‘啧啧”。
“啧啧。”我从善如流。
“哎~你别看他们一副平民百姓的模样,实则是一群野猪精。那日我被他们追赶,逃到林子里,碰巧撞见姐姐……”顿了顿,人参精迟疑,两颊泛红地看了看我,又望了望第五。
“啧啧。”我善解人意道。
人参精却还是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
第五印墨不耐,皱了皱眉头道:“如何?”
我配合第五印墨,装做很感兴趣地看着人参精。
“撞见……撞见姐姐,”人参精的脸红到脖子根,“撞见姐姐洗、洗……”
“洗什么?!”第五印墨声音沉了下来,脸色变得很难看。
“洗……洗手帕子!对,洗的就是手帕子。但是我当时跑得急停不住,掉进池子里,溅了姐姐一身水,是以我至今都很过意不去。”
“哦——”第五印墨提了语调,挑眉看我。
我见人参精有意隐瞒真相,应是有什么苦衷,便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道,“无妨。你也倒是怪可怜见的,到处被人追赶。”
第五印墨的眉挑得更高了,将信将疑。
这时店小二端着菜吆喝着过来了:“来喽——酸甜排骨,红烧鱼头,蒜泥白肉,葱花豆腐……客官,这些可是小店的拿手好菜,你们慢用,慢用。”
满桌的美酒佳肴,色味上竟不比上羲做的差,令人食指大动。
“我只道好酒好菜,却没叫你上这么多菜,我们这才三人,你上这么多是作甚?”第五印墨看向店小二,目光犀利,“这儿前不着村够不着店,方圆百里无一户农田,你们这些食材,却是从何而来?”
店小二面上一闪而过的慌乱,随即又镇定下来:“客官远道而来,小的自作聪明地想,客官定已饥肠辘辘,而小店又生意清淡,是以多上了些菜。既然客官嫌多,小的撤去几盘便是。”
避重就轻,倒也不笨。
“免了,你且道这食材从何而来?”我问道。
店小二面色青白,支吾了会,终是低头不语。
这客栈果然蹊跷。
“呵呵呵呵,我道怎么这么吵人,原来是有贵客来了,有失远迎。”
声音阴柔婉转,媚而不淫,竟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随着脚步声,木梯咿呀作响。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楼梯上施施然走下一紫衣美人——
一双丹凤眼滟光流转,勾人魂魄。肤如凝脂,唇若丹霞,身材丰盈。一件妃色银边绣花抹胸,裹不住酥胸半露,喷薄欲出。烟紫丝绸衫松松挎在玉臂上,聊胜于无。紫色薄纱裙下未着裘裤,影影绰绰中只见两腿白皙如玉,款款而行时令人不禁浮想联翩。白莲小脚未沾履,晶莹剔透宛若玉雕,十足的妩媚风流。
我“倏”地转头看第五印墨,他面不改色。就在我怀疑他是不是雄性之时,他侧头,低声对我说道:“不及你的千分之一。”
我心下半惊半喜半疑,他不是说我怪异么?
但可以肯定的是,现下我化作的普通模样,姿色不及远那美人的
万分之一。
人参精看得面红心跳,连连后退,却不能将眼光移开来。
“奴家便是这间小店的老板娘,名唤紫烟。方才,两位可是问及食材之事?”柔媚的声音听得人一阵酥软,我才晃过神来。却见美人已走下楼来,亭亭立于桌前,笑盈盈地,一双妙目毫不避嫌地直盯着第五印墨。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 章
“没错。”第五印墨微不可察的皱眉,点头淡淡应道。
又是一阵娇笑,美人道:“公子怕是误会了,奴家这客栈偏僻是偏僻,却绝不少食材。只因奴家每月都去百里开外的安平镇购置物什。”美人抬手挽了挽发髻,如此平常的动作,生生被她演绎得风情万种,“你们真真是好口福,我昨日赶巧儿上镇赶集,购置了鲜鱼嫩肉,就让你们撞上了。”
“原来如此。但这里荒无人烟,在这儿开设客栈,岂不是入不敷出?”第五印墨道。
“公子此言差矣,这里虽荒芜,却是北上南下必经之路,来往旅客虽不多,却也不在少数,奴家这小店,便是专门为来往旅客所设。今日你瞧着是荒无人烟,不出几年这里定会成为繁华之地。”
“哦?”我学着方才第五印墨的语气。走至无人用的桌子前,中指轻扫,捻起一层灰土,吹散,“旅客不少,那定是因为你们疏于打理了。”
美人儿这才将妙目从第五身上移了开来,打量着我,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复又娇笑道:“姑娘说笑了,姑娘怕是很少出远门吧?这黄沙之地,沙土多些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不信的话您明早再看看公子坐的这桌,准是又铺了层沙土。”
“如此便是我们多虑了,冒犯之处,还望老板娘多多包涵。”第五印墨接话道。虽是道歉的言语,面上却无半点愧色。
“公子客气了。”紫衣美人又是一声媚笑,眼波流转,袅袅移至第五印墨身旁,伸出纤纤柔荑搭在第五印墨肩上:“公子长途跋涉,怕是累极了吧,你们且慢用,奴家这就去备着热水,准备厢房。”
说罢,不等第五回答,紫衣美人便施施然离去,带起一阵香风。
定格了许久的人参精这才深深吸了口气。
“小狐狸,过来吃吧。”第五印墨看向我,勾了勾食指。
我压下疑窦,走至桌前细细查看:“菜倒是无甚问题。”
包子小二强笑着道了声“慢用”,退了下去。
我招呼人参过来吃,他这才神色恍惚地坐了下来。
第五印墨拿起汤勺正要舀汤。
“且慢!”我沉声制止。抬手拔下一根银簪子,浸入汤中片刻,再拿起瞅了瞅,满意地在人参身上擦干戴上,才慢悠悠道:“天然健康无虫害,可以果腹也。”
第五印墨愤然地盯着我道:“你害我没汤喝。”
我很是莫名。
于是他指着我的簪子,一字一顿:“有、头、油。”
人参伸向热汤的汤勺优美地拐了个弯,转向一旁的葱花豆腐。
我仿佛看见幼年的第五印墨隐藏在这副俊俏的躯壳下,笑呵呵地朝我张牙舞爪。
我使劲地白了他一眼,端起整锅热汤——咕咚咕咚,不一会儿便喝了个精光。
我面无表情放下锅,捏着兰花指拿出帕子,端庄优雅的擦擦嘴,对着目瞪口呆的人参矜持一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