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筝笙 风凝雪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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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筝笙 风凝雪舞-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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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拦车的两个守卫面上都现出些许忿忿不平之色,齐剑钊倒还算平静,“能派上多少用场剑钊不敢说,但既是应城了少帅,我等都会拼尽全力去护卫少夫人的安全,用歇,用命!”纪桓看了他良久,转开眼光去看亦筝,淡淡道:“上车。”
    副驾驶座上连忙下车替亦筝拉开车门,她坐进后座,纪桓却也不看她,只淡淡吩咐开车。车子便沿着汽车跑道开进了纪公馆,把齐剑钊等人都留在了后面。
    亦筝看着丈夫淡淡的神色,迟疑良久,终是鼓起勇气小声道:“慕桓,对不起,你怪我吗?”
    她说的没头没尾,他却懂得是什么意思,她的声音里全是小心翼翼的意味,他转头,只见她眼底的惶惑,又再想起她前几日见他时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叹了口气,“亦筝,我记得我同你说过,不要告诉亦笙,你是不是不信任我能把大哥救出来?”
    亦筝连忙摇头,情急的道:“不是的,是妈说爸爸病成这样,要是瞒着小笙万一让他们见不到最后一面,不单爸爸不安心,小笙也会恨我一辈子的!”
    他早该想到的,他这个妻子心肠软,最经不起人劝说,却太笃定她会听他的话,忘了还有岳母能说动她。
    其实也怪自己最近实在太忙,分身乏术,要考虑得太多,也就没有去过多的在意她的欲言又止,也没太多精力分给盛亦竽,却不想,他们竟然让她回了上海。
    他的神色一肃,对亦筝缓缓开口道:“亦笙既然来了,就让她在这里住下吧。”
    亦筝摇头道:“小笙恐怕不会住这,她带着那么多人,行李都先放到家里去了。”
    他转眼看她,与其当中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坚持,“亦筝,如今上海的治安很乱,即便是租界区内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的安全,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你必须说动她留下来。”
    亦筝为难道:“可是小笙自小便有主见,我怕她不肯听我的。”
    纪桓停了片刻,缓缓开口:“你告诉她,爸爸如今身体都这样了,最舍不下的就是她,她就近住在我们这里也可以多陪陪爸爸,我这些天都有事,回不了家,你们姐妹两个也好有个照应。至于她带的人,家里那么大,还怕住不下?况且他们要轮流着站岗,占不了几张床铺。”
    “你要去哪里?”亦筝闻言连忙问道。
    “有些事情要处理,这些天我就住在醒园那边。”
    事实上,有事不假,却远用不着离家,尤其是在这个结骨眼上。
    可是他更知道,若他不走,亦筝或许真的就劝不动她留下。
    想了想,便又对身旁的妻子道:“你要记住,一定得留下她,但别告诉她是我说的。”
    下了车,一路来到客厅,他正有些迟疑该不该上去看看岳父,他知道她必然在那里,心底,竟然微微的紧张着。
    却未曾想,已经有人替他解决了这个两难,电话铃响了起来,接电话的管家听了两句便是面色大变,“少爷,阿旺来电话说,有一大帮青年学生冲进了咱们的百货公司,喊着抵制日货,就要将咱们公司里的那些日本货抬出去当街烧了,有保镖都拦着,他们还没得逞,阿旺他们也已经报告了警察局和警备司令部,但是公司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了!”
    纪桓面色一变,随即镇定下来,告诉管家道:“你告诉阿旺,不要伤了人,我马上过去。”
    他一面说着,一面大步便往门外走去,只带了个贴身的保镖,便上了车。
    “慕桓,你要小心!”亦筝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点点头,你回去吧,记着我刚才跟你说过的话。”跟了出来的白爷面色有些着急,对着车内的纪桓比划道:“我再召集些人过来,不能让他们烧了我们的东西!”
    而纪桓摇了摇头,“不用我会处理。”
    说这,便吩咐司机开了车。
    一路到了纪家的百货公司门前,那里已经聚集了如山的人群,有维持秩序的警察和他请来的保镖,有群愤激昂的青年学生摇着花花绿绿的小旗,举着“抵制日货”的标语在不住抗议,还有许多围观的群众,竟将这一条宽敞的马路堵得严严实实。
    那帮学生苦于警察拦阻进不得门,此刻却见纪桓下了车正往这边走,纪家慕桓是上海滩响当当的人物,他们自然都是认得他的,便一窝蜂的掉转了矛头。
    “现在全民都在抵制日货,为什么纪先生的百货公司里还在大张旗鼓的出售日本的东西?”为首的一个男学生率先发难。
    “日寇的铁骑进犯,强占了我们的东三省,千万同胞潜入水深火热,国人莫不以驱逐倭寇为最大心愿,纪先生却偏偏仍和倭奴打得火热,靠日货赚钱,请问你身为上海总商会的会长,责任何在?请问你身为一个中国人,良心何在?”他身边的女学生更是言词犀利。
    “打倒卖国贼!打倒奸商!”
    不知是谁带头先喊了一声,一时之间,“打倒奸商”的喊声,不绝于耳。
    店铺的几个保镖见状也围到了纪桓身边,一个个如临大敌,而纪桓的面色反倒极为平静。
    他看了那帮学生良久,便对身边的一个保镖吩咐道:“把里面的日货通通搬出来,一件不留。”
    那保镖一愣,而离他最近的几名学生也是听到了,停止了声讨的声音,渐渐的全都静了下来。
    “去。”他又淡淡道。
    那保镖只得拨开人群,小跑着去了,而纪桓跟在他后面一路来到公司的大门口。
    “你们几个都去搬。”他对着几个职员开口道。
    “少爷,咱们这里有三分之二的东西可都是日本来的,你要都拿给他们,这可使不得,这损失可不是闹着玩的!”阿旺是纪府的老伙计了,闻言立刻情急的拦道。
    纪桓的表情依旧很淡漠,看不出喜怒,就连声音亦是如此,你们是要我自己去搬?”
    众人无法,只得按着他说的话去做,几十个人足足搬了近一个小时,才算搬完。
    那帮学生和前来维护秩序的警察都弄不明白他葫芦里卖得到底是什么药,一时之间都没有动作。
    纪桓笑了笑,眼光巡过人群,“中国有句古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原想着,真正的爱国该是在战场上拼杀、在生产线上富国强民、在文化领域用精神的力量振聋发聩,而不是在这些本可为我所用的器物上纠缠不清。”
    “你是什么意思?”学生群里有人冲口问道。
    他依旧微笑,摇了摇头,慢慢走到那群学生当中,“并没有什么意思,大家有这样的少年激越和爱国之情我很理解,如果你们一定要用焚烧日货的行为来表达你们对国家的热心我也愿意成全,并且从今往后,只要大家一天觉得日货应该抵制,我就一天不卖日货,无条件的全力支持。
    他的话音刚落,劈手便夺过身边一个学生手持的火炬,那学生“哎”了一声,句未成句,却只见得纪桓已经掷反手,将那火炬亲手扔到了堆积如山的日货上面。
    人群当中发出低低的惊呼,不知是公司职员,还是警察,还是这一帮子学生。
    堆在最上面的,恰好是一堆衣裳,遇风便燃了起来,火势越来越大。
    又有几个学生将自己手中的火炬也扔了下去,一时之间浓烟滚滚,火光熊熊。
    纪桓英俊的面容染着烟火颜色,却仍是一片平静,起先带头的那个女学生,到了此时,上前几步轻声道:“纪先生,对不起,我为我们先前的不敬言论向您道歉。”
    他摇头笑了笑,复又开口,“不用,我能理解你们,也可以向你们承诺,今后凡是在我名下的任何店铺看到有日货出售,你们都可以向今天一样焚毁,若撞见三次以上,你们就可以连我纪公馆一道烧了。”
    在那群学生心满意足又情绪激动的鼓掌和叫好声中,他乘车离开了这片嘈杂混乱,一直闭着眼睛,掩住太多的疲倦。
    “没有想到,这位纪先生倒是这么一位深明大义的人物。”那领头的女学生看着远去的车子,不禁说道。
    “也是你方才的那几句话说动了他,婷婷,你的表现不错。”她身旁的男生微笑着看她,目光温柔。
    女孩子清艳绝伦的面容上飞起了两抹红霞,“赵大哥,快别这么说,咱们快到下一处去吧。”
    那男生于是点点头,便又发动同学,一行人重又摇着彩旗喊着口号向前走去。
    所有人都因为方才的事兴高采烈,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两个女生留在了原地,没有跟上大队伍。
    “淑玲,你怎么不走了?”
    那被唤作“淑玲”的女生看着队伍最前端,那一男一女渐渐远去的背影,半晌,恨恨道:“有什么好了不起的,当不知道她妈妈百乐门里成天花蝴蝶一样的窜,没少陪日本人跳舞睡觉的,她倒是在这里扮清高,扮爱国,也好意思!”
    另一个女孩听她这样一说,不由得紧张起来,“你轻声些,听人说婷婷可是有青帮的陆风扬做靠山的。
    那淑玲冷笑,“还不是她妈妈睡出来的靠山。”
    说着,扭头便走,另一个女孩看着她的背影,又叫了两声,她却不理,那女生一跺脚,便只好一个人折转了身子去追另一侧的游行队伍。
    
  
第三十四回

    
    “少爷,您为什么要同意他们烧我们的东西,警察都来了,一众弟兄也都在,就凭他们那群少不更事的学生,能闹出个什么劲儿来?”一直到车子开出了很远,跟着纪桓来的那个保镖都还在忿忿不平。
    那保镖是纪家的老人了,从前护着纪柏侨,现在又一心一意的跟着纪桓,所以纵然此刻纪桓倦意深浓,却还是正开眼睛开口道:“纪家上杭与日本洋行的生意往来在上海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此次焚烧日货,首当其冲的就是我们,若是今天不烧了这些东西,往后的生意都不得安宁,损失只会更大。”  
    “那其他铺子里的日货也要烧了?”
    纪桓摇头道:“我方才已经让阿旺通知各商行铺子,把所有日货通通撤下存到仓库里,等过了这一段再做打算,有了今天的事,那帮激进的学生和市民就不会再揪着我们不放,只要铺子里面没日货,刺激不到他们,他们也是想不到去仓库找麻烦的。”
    况且如今整个上海,甚至全中国,反日情绪节节高涨,如若他不作出这样的姿态表示,那他纪慕桓只怕真会成为万千人唾弃的奸商卖国贼,他在这十里洋场将再难立足。
    这样得不偿失的事情,他从不会做。
    那保镖面上现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不由得说道:“咳,我说呢,原来是我见识浅了,怪不得老爷还在的时候总总赞少爷能干的。”
    纪桓微微垂下眼睑,遮住眸光当中一闪而逝的晦暗光影。
    “少爷,我们现在是回公馆呢,还是去醒园?”司机问道。
    他淡淡道:“去醒园。”
    司机应了一声,在前方路口处转了个弯。
    他也不再说话,重又闭上了眼睛,慢慢的,眼前恍然间又出现一个女子轻盈曼妙的身影。
    巴黎郊外的艳阳高照,空气当中弥散着无名野花与青草的香气,她的裙裾在微风中轻轻飞扬,她回过头,给他最好的笑,轻轻软软的唤他,纪桓哥哥。
    他看着她,唇边是连他都不自知的笑容,就这样一直凝视,一直跟着她的足迹,不知时光流逝。
    直到那笑语温言渐渐被一个男子的声音打散,而那张温暖明亮的笑颜也一点一点淡下去,原来不知何时,他竟在车上睡了过去。
    “少爷,到了。”保镖重又恭敬的再唤了他一遍。
    而他却仿若仍在贪念那虚幻的温暖假象,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了眼。
    窗外依旧是寒风凛冽,今冬的上海,寒冷异常。
    他去了个电话给家里,亦筝说她留下了,就在父亲的病房内搭了张床,几乎无时无刻都守在里面,没有事情绝不迈出病房门半步。不
    他点点头,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
    第二天,照常的处理公事,直到晚上九点,坐车回醒园的时候,远远的看见自己家里灯火通明,几乎就有了一种冲动想要过去,看她一眼,就一眼。
    然而理智,却是适时回笼,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没有什么是比她安好更重要的,他不能冒这个险,节外生枝。
    回到醒园,就着洋酒,吞了两片药片,他躺到床上,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他睡得如此之沉,甚至就连午夜时分,窗外的喧嚣与火光都没能让他清醒过来。
    他是被人推醒的,睁开眼,只看见天边,似乎隐现火光冲天,而这炙烈的红焰也印在了白爷一双苍老却锐利的眼眸深处。
    白爷看着他,面上的神情奇异的扭曲着,他抬起比划的双手甚至都在颤抖——“开战了”。
    偶尔有暗哑而巨大的轰鸣声伴着密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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