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宫之梦啼春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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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宫之梦啼春闺-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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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中通火分明,地上铺着木红四合如意锦纹地毯,用金银丝缀着羊毛,人踩在上面,细润无声。神兽朱漆高几上开着两盆花团锦簇的海棠,粉白薄瓣轻飘飘的落在毯子上,淡香也随之弥散。
  滔滔赤着脚蹲在地上,将那花瓣儿一片片拾起,放在掌心里。她身上的袖袍犹大,松松垮垮的拢着她,使腰身愈显纤瘦。青丝垂肩,遮去了大半的脸,许是因洗过澡,脸上被热气烘得红润润的,甚为娇媚。她攒了满手的落红,就着花盆放入泥土中,用梅花细柄的银勺小心将那花瓣儿埋了。
  赵曙掀开帘子立在门边,神思恍惚,失魂落魄。以前觉得她束发的样子就很美,偶见她青丝拦腰,就心动得不能自拔。她发现了他,回过头来,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连蹙眉,也是他喜欢的样子。
  方平见赵曙衣衫半湿,忙搁了书,随手从桁架上拿了件外衫,道:“你要在这里睡,孤男寡女,叫人传出去,有辱清誉。”说完,才朝赵曙道:“都淋湿了,快换件衣,免得着寒。”
  赵曙推辞道:“不必了。”又望着滔滔,声色俱厉道:“跟我回去,马上。”
  滔滔毫无在意,似没听见一般,依旧玩弄着花盘里的泥土。赵曙见她穿着方平的大袖袍子,微微倾斜,就能看见颈下肩骨,凝白腻滑,叫人移不开眼光。
  他走到她面前,伸手将她的衣襟整了整,语气柔了几分,道:“父亲呆在家府里的时日本就少,你还要和他闹气。”滔滔急道:“不是我跟他闹,是他跟我闹。”
  赵曙道:“怎么回事?”滔滔张牙舞爪的将事情说了,道:“我都说了没去勾栏,他却不肯信。”又落寞道:“若是换做静容,他肯定问都不会问,就信了。”
  静容是高父的侍妾之女,那侍妾与高母同日嫁入高府,甚得宠爱,便先有妊娠,生下长女后第二日,暴毙。在滔滔出生之前,静容一直以独女之尊由高父亲自教养。
  方平拍了拍滔滔的头,道:“要不要我去跟高大人说,昨天你确实呆在学堂里。”滔滔偏头,朝他笑了笑,道:“你去说没用,他根本不会信,以为我收买了你。”方平又伸手将垂落在她脸颊上的一缕青丝捋至脑后,赵曙瞧着两人亲密无间,心里很不是滋味。
  赵曙道:“若你实在不想回家,就跟我去王府。”
  滔滔脱口而出,道:“我才不去。”
  赵曙问:“为什么?”
  滔滔总不好当着方平的面,说起赵曙亲自己的事,只好含糊道:“就是不去。”又伸手拍在方平肩上,大咧笑道:“还是你聪明,搬出来住,没有人管束,想干什么干什么,多自在。”
  赵曙不甘心,又道:“那你去住邸店。”
  滔滔瞪着大眼,无辜道:“我住在这里挺好,干嘛要白费那银子?”说着就有些不耐烦了,双手将赵曙推出门外,道:“你回你的王府去,我不要你管。”
  赵曙气道:“高滔滔,你别任性!”
  附录:“邸店”就是旅馆。

  ☆、第十七章:府上可有陈年的青梅酒?

  方平见两人推搡起来,忙上前道:“既然滔滔执意要住这里,那就住吧。”滔滔瞪了赵曙一眼,转身挽住方平手臂,谄媚笑道:“还是方平小弟弟待我好。”说着就亲昵的挠他下巴。
  风雨未停,吹得院中灯火忽明忽暗,雨水随青瓦淳淳而下,从廊檐上飞翘的石兽口中喷薄而出,砸在镌刻云纹玉砖上“啪啪”作响。
  赵曙望着方平,道:“去给我拿件衣来。”方平也不多问,将刚刚随手搭在凳椅上的儒衫递过去。滔滔隐约猜到什么,急忙道:“你换什么衣,赶紧回去。”
  方平道:“若是十三殿下也留宿,旁人倒不好说什么。”
  赵曙得意的朝滔滔一笑,伸手搭在方平肩上,将他揽在怀里,道:“府上可有陈年的青梅酒?”方平脸上有些不自然,呆若木鸡似的,一动也不敢动,许久才低沉道:“有。”
  私邸的侍婢是公主府调教出来的,个个面容姣好,做事都很麻利。不出一会,就用陶碧瓷碗热了几壶温酒来,上了几碟清淡的下酒菜,屏声立于侧首伺候。
  滔滔拿着酒壶灌了一口,豪爽道:“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又望着窗外夜灯下连绵不断的雨丝,道:“今儿的天气,可真好。”
  赵曙听了,忽然大笑起来。滔滔掠过一丝紧张,疑惑道:“难道我念错了?”又默读了一遍,实在找不出错漏,才问:“你笑什么?”
  方平此时却望着窗外,他有些落寞,嘴角虽是笑的,眼底却是无尽的惆怅。周围的话语声越飘越远,他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唯有那雨声,滴落到心底深处去。
  初次去太乙学堂时,半路下起了倾盆大雨。他被淋得青衫湿透,正要往桥底下躲避。一晃神,头顶却忽然没了雨滴,还以为雨停了,抬头一看,挡在天上的竟是一把枝节强劲的墨竹纹纸伞。撑着伞的少年一手搭在他的肩上,笑如明月般道:“你也是太乙学堂的儒生吧,和我同路。”
  学堂里四处湿漉漉的,庑墙上贴着新生名册,有儒生在大声抱怨:“太乙学堂本是高姓氏族的私塾,为何要让外头的人进来上学?”又有人道:“是不是谁给的银钱多,就能坐好的席位,分到好的夫子教授?”众人闹哄哄的,方平也不知发生何事,只立在一侧看着。
  那撑伞的少年挤入人群里,看了看张贴的榜单,也大声起哄道:“学堂本是天下儒生求学之地,应被平等相待。夫子们如此按着地位身份排席位,实在有违读书人的尊严。”
  有看管的夫子走了过去,揪住那少年道:“若是再瞧见你在此胡说,小心逐你出学堂。”少年扭着脖子,青筋暴怒道:“只看利益权势的学堂,不读也罢…”
  眼瞧着要打起来,方平正想过去看,却被常与父亲喝酒的夫子拉扯至旁处,谄媚道:“世子有礼。”方平见此,也忙抱拳道安。那夫子亲自将方平带进白泉轩,又嘱咐了掌议诸事,才回去。方平的坐席是正中的第一位,收拾好书册,就听见“铛铛”的上堂声。眼瞧着授课的夫子快要进门了,与他同席的儒生却还没来。
  他望着那空空的位置,若有所思。
  附录:“掌议”就是班长。

  ☆、第十八章:他与他最好的结局

  白泉轩的儒生都知道,正中的坐席会留给身份最尊贵的人。后座的公子凑到方平身侧,先抱拳行礼,才道:“想不到竟能与世子殿下同堂,真是三生有幸。在下吕公弼,父亲是宰相吕夷简。”方平忙起身还礼,望了望身侧的空坐席,问:“吕公子可知我身侧之人是谁么?夫子快来了,他若是迟到,倒不好。”
  公弼笑了笑,道:“无碍。夫子还敢得罪皇亲不成?”
  方平问:“皇亲?”
  公弼道:“你不知道么?坐于你旁侧的是懿王府的十三殿下赵曙。”
  两人正说着,只见外头有穿着大袖素白儒袍的清俊公子面无颜色的走了进来,头束玉冠,衣炔飘飘。他径直落座在方平旁边的空席位上,将手中抱的书册摆在桌上,扭过头来,寒冰似的问:“夫子要来了,你们还要站着聊么?”方平脑中轰隆一响,原来是他,那个雨中与自己共伞的清俊公子。
  明明自己就是身份最尊贵的那个人,却因觉得对旁人不公,就与夫子抗议。那就是赵曙,只做他认为正确的事,即便与世俗不符,也要循着自己的法则。
  方平心中波涛汹涌,面色却越发沉静,只温柔的望着赵曙,抿了一口醇厚的青梅酒,方问:“你笑什么?”
  赵曙道:“哦,刚刚滔滔儿说枯荷听雨声,我就想起有一年,她去荷塘里摘莲子,摔在那泥巴里,裹了一身的泥爬上岸,把教习的婆子吓晕了。”说完,又哈哈笑了许久。
  滔滔喝了酒,颊如飞霞,怒道:“若不是你没拉住我,我怎么会摔下去!!!”赵曙道:“你自己顽皮,还怪我…”两人嗦嗦叨叨的为了陈年旧事吵了起来,方平望着两人,嘴角渐渐绽出一个笑容。
  或许,在他的身边做最好的朋友,参与他的喜怒哀乐,就是他与他最好的结局。
  也是唯一的结局。
  雨下至半夜,方停歇。次日,天空透着深幽的碧蓝色,太阳缓缓升起,空气清新入肺。青翠葱郁的树枝上犹还沾满晶莹剔透的雨珠,在晨曦里熠熠生彩。院里的海棠花瓣儿落了满地,几个穿着秋香色斜襟长裙的婢女正在扫洒,她们低声交谈着,时而传出莺莺笑语。
  有簪着素银扁钗的婆子道:“她就是上回在十三殿下寿宴上打人的小娘子,可真是无法无天的…”另一个系着素白半月连珠纹腰封的小丫头凑上前道:“听说她是皇后的小侄女,随时可出入宫中,连皇上待她亦是不同旁人,谁敢惹她呀!”又满脸憧憬之色,道:“十三殿下可真威武风流,若是能跟着他,做个暖床丫头我也心甘情愿,一辈子都知足了。”
  众人“哗”的笑了起来,又是逗弄,又是戏谑,嬉闹不止。立在一侧面容素净,肌肤嫩白的女子持着扫帚,道:“昨儿十三殿下来府里,还是我引着进的内苑。我踩漏了石阶,差点摔倒,是他扶住了我,还说…”
  连老婆子也听得起了兴致,忙问:“还说什么?”

  ☆、第十九章:父女哪有什么隔夜的仇

  绿珠眼中闪着流光,平添了几分柔媚,道:“他还说,小心些。”婆子打趣道:“可把你身子都说酥了…”众人又是一阵轻笑。
  前头说话的小丫头钦羡道:“绿珠姐姐运气真好,还能同十三殿下说话。你长得好看,若是能被十三殿下看上,可就一步登天了…”绿珠腰身一扭,自持容貌尚好,便有几分傲色,嘴上却斥道:“胡说什么…”
  几人叽叽喳喳的说得正有趣,忽见廊角处转出三人来,忙嘘了声,停下手中活计,福身行礼。绿珠心思一转,壮着胆子抬起头,又故意咳嗽两声,果然引得赵曙望了过来。她心欢雀跃,微微偏过脸,含着娇羞之色,用眼斜睨过去。
  晨阳洒着金晖落在赵曙身上,晕着夺目的光圈,恍若天人。他寒冰似的脸上渐渐泛出笑意,竟提步往庭院中走去。行至绿珠旁边,嘴角微动,正要说句什么,却忽听滔滔“哎呦”一声惊呼。他忙回过身去,问:“怎么啦?”
  滔滔抚着肚子,懒懒道:“我好饿,不能吃了早膳再去学堂么?”
  赵曙、方平齐声斥道:“不行!”
  滔滔眉头扭成了蚯蚓,见两人都是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无奈道:“你们倒有默契。”
  方平好脾气的温声道:“都快日上三竿,若再耽误时辰,怕是要迟到。”
  赵曙瞥眼将滔滔上下打量一遍,嫌弃道:“天天只知叫饿,母亲前一阵还叫你戒饭。”稍顿又道:“饿一顿不会死!”
  滔滔道:“但你会死!”说着,挥起拳头就扑上去打人,嘴上还怒吼道:“要戒你自己戒,戒你的头啊!戒戒戒…”
  直到三人吵吵闹闹走远了,绿珠还愣愣的站在原地,心里砰砰作响。小丫头凑上前去,眉飞色舞道:“我瞧着十三殿下好像要跟你说什么,若不是高娘子大呼小叫,恐怕…”话音未落,只听绿珠红了眼道:“胡乱说什么,也不觉慎得慌。”
  说着,就提着扫帚独自往花丛深处去了。
  滔滔昨晚上喝了酒,还有些头晕,便未骑马。她坐在赵曙怀里,半闭着眼打盹,道:“到了学堂再叫我。”马背如此颠簸,不出一会,她竟睡着了。
  赵曙从小练马,骑术不错,见滔滔酣睡,更加小心翼翼,生怕颠醒了她。她小小的软软的身子轻飘飘的在他怀里缩成一团,像极了皇后慈元殿里养的那只波斯进贡的白猫。
  到了学堂,远远就见高遵甫领着小厮站在门口候着。方平只觉为难,低声朝赵曙道:“要不要走后门?高大人在那里。”赵曙道:“没事,滔滔不是那么计较的人。”话音未落,滔滔已在怀里扭了扭身,伸了懒腰坐直,呢喃道:“到了。”
  果然,滔滔一睁眼,就大喊道:“爹,爹。”高遵甫走了过来,朝她伸手,滔滔从马上直接扑了下去,倚在父亲怀里站稳,扭捏道:“你怎么来了?”
  高遵甫抚了抚滔滔的头,浅笑道:“你抄写的文章落在家里了。”虽是吵了架,被女儿气得半死,但依旧听下人回禀过她的行踪才敢睡觉。又怕她不带作业会被夫子打手心,就眼巴巴的亲自送了来。
  父女哪有什么隔夜的仇。

  ☆、第二十章:十三殿下可真纯情

  夫子还没来,赵曙端坐在位上,问方平,道:“我今早上在私邸里瞧见一株淡紫色的花蕾,姿态倒是高洁,可是兰花中的一种?”方平想了想,才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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