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繁华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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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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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的错,现在我也要走,只剩他一个人,他那么怕寂寞的一个人。
  他微微苦笑对我说:“无心说有句话让咱们都记住。”他轻轻的念诵:“放下你的外六根、内六性、中六识,一直舍去,舍至无可舍处,是汝放生命处。”
  普普通通一句佛偈,竟让我流了泪。何处?何处才是我放生命处?
  额娘一直絮絮的念叨:“过几天就要进府里当差,可不能再像以前,就知道野着性子来。”这样一个女人,如果女儿失踪了估计天就塌了。我不忍心,我不该这样善良。
  我们一早就走着去王府,在王府后门等着。府里的曹管家傲慢的仿佛他是王爷。我只是装乖巧的低着头。
  “多谢,大管家。”额娘一脸的感激惶恐的跟管家道谢。
  管家不耐烦的摆摆手:“主子们都是慈悲人,刚进府得有日子见不着,以后两个月能回一趟家。”
  额娘感恩戴德就差给他跪下了:“您真是咱们母女的恩人。”抹把泪将我拉到跟前儿:
  “她爹若知道也能闭眼了。”
  那管家看我抱着包袱赶苍蝇般喝一声:“别带这些脏东西,回头带了虱子进去。”
  额娘忙把包袱拿回来,又赔笑 :“别的不敢自夸,因常给贵人们做活计,这虱子是没有的。”
  那管家斜眼瞅我们母女:“如不是看你们母女还算干净明白,早就在外面买人了,何用这样的好事落在你们头上。”
  这么久我第一次开了口,甜甜的笑:“大管家放心,这其中的恩德咱们母女都记着,以后不会忘了孝敬您的。”
  管家才有了人脸色:“你这丫头是明白的。”
  我推额娘:“娘,我走了,你也早些回去吧。”她又瞧了我半天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管家带着我从后门进去,先带我去下人住的偏僻院落。正在给我指点住处时有人跑着来报:“大管家,您想想办法吧,格格又把屋里的丫头给撵了。”
  管家沉着脸问:“为什么?”
  开口便抱怨上了“为什么?说是不认识字,连个书画都收不好。这会子上哪儿去找知书识字的丫头啊?"
  管家微怒:“什么话?她是主子,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上头也得答应,你抱怨什么?”那人脸色更苦把头低下赔罪。
  这也许是我的机会,走近一步低声对管家说:“大管家,奴婢倒是认识几个字。”
  “哦?”有鄙视的意思,他上下打量我:“别夸海口,这可是伺候主子的事,咱们那位格格可不是一般的人物。”
  我依然面色平静:“是偷偷学过的,学的虽不多。至少论语、女诫还分得清。”
  那管家倒笑了:“说出这样的话,看来是认字的。”
  于是吩咐来人:“你去忙别的事,我先带这个丫头去见见福晋,看怎么个处置。”又对我说:“看来你还挺有造化,一切等见了福晋就有定夺了。”
  我微微笑:“还得靠大管家的美言,今日若真有运气得了好差事,奴婢母女一定好好孝敬管家大人。”
  穿屋过廊,我这一身的寒酸,在第一天就有机会来前堂。
  这证明了什么?机会是到处都有的。

  何为天命

  我在屋外候着,竖起耳朵听屋里对话。
  “蓉月又要换丫头?那就好好的找,她一年中大半的时间都在府里,没有个当用的人怎么行。”雍容的女声,年纪应该不小了。
  管家赔着小心谨慎:“正为这事儿来回主子,这识字又知根底的丫头不好找。今儿也是赶了巧儿,鄂松家的丫头刚过来了。奴才问了说是认识几个字。”
  “鄂松家的?你别诓我?”福晋不信。
  那管家忙说:“奴才也怕她说大话是以带来了,您亲自问问就知真伪。”
  “让她进来吧。”那位福晋下了令。
  管家出来叫我,低声嘱咐;“现在看自己的能耐了。”
  我垂着头规矩的进去跪下磕头:“奴婢给福晋请安,愿福晋如意吉祥万事无忧。”
  珠帘之后一声轻笑,慢慢的声音传出:“是个伶俐的丫头。”又问:“多大了?”
  我头不离地,恭谨而认真的回答:“回福晋的话,奴婢今年满十四岁了。”古人说虚岁,我就虚长自己一岁。
  她沉吟,并不很中意我,还得努力又接着说:“请福晋尽管吩咐,来时奴婢的母亲就教导奴婢,侍候主子一定要尽心谨慎。”
  “嗯,这话是对的。”福晋还在犹豫
  管家在一旁帮腔:“主子,您看这丫头这说话行事,只怕比格格屋里那几个大的还稳妥些。”
  里面微微点了下头又问:“你认识字。”
  我谨慎的答:“略认识几个,倒不至于把书弄混,写是不会的。”
  “这也就够了,又不是找小姐,难道还要琴棋书画吗?”看来我已经过了这一关了,又命令我:“抬起头来。”
  我遵命缓缓把头抬起来,她隔着帘子看一会儿点头道:“走吧,去蓉月那儿让她看看。”
  帘子里福晋站起来,环佩珠翠叮咚之声不绝于耳,有穿着体面的大丫头上前扶住,又有人上来挑了珠帘。
  我忙把头又低回去依然跪着, 一只保养得宜的手在我眼前微微一晃:“起来吧。”
  我谢恩,等她过去才慢慢站起来跟在人群之后。我的人生,就要被这样一只只紧握权力的手所摆布?我低着头冷笑,绝对不会这样,绝对不会。
  精巧雅致的院落里有古琴声传出,都住了脚步,福晋边听边赞叹:“蓉月愈发进益了。”
  那大丫头拍马屁:“可不是,这京城中哪个府里的小姐比的上咱们格格。”
  福晋有点不悦:“什么话?什么人敢跟咱们王府比。”
  马屁拍到马脚上了,那丫头忙收了声,我要以此为戒,这一位的高傲程度可是非同小可,连这样的话也能挑出错来。一行人沿甬道走向正屋。
  那位格格既不请安也不站起,只是继续弹琴。福晋毫无异色微笑看她。一曲作罢才起身,是个和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已经有艳丽的雏形了。嘴角眉梢全是傲气。
  多像啊! 这模样多像苏悦然的新欢赵希希,她们还都有值得骄傲的家世。说来都不禁感叹,我怎么就这么背运?
  她有礼而优雅的请安:“蓉月,给外祖母请安。”    
  “免了”福晋笑着抬抬手,把她拉到怀里搂着,关切的询问:“又不称心?”
  噘着漂亮的小嘴抱怨:“那些笨丫头说也听不懂,难道要蓉月亲自教才行。”
  “来看看这个,若是不行咱们再找。”福晋宠溺的劝慰她,说着招手让我上前。
  蓉月格格拿眼角扫我:“你叫什么名字?”我还要跪她?简直要气炸了肺。却只能跪倒装作恭谨:“回格格的话,奴婢叫初九。”
  又冷冷的问:“我就找整理书画收字的丫头,你做得了?”
  “格格吩咐就是,在格格这儿当差,是奴婢的福分,若格格觉得奴婢不堪用,格格只管逐了奴婢,绝不敢有怨言。”在你手底下,不如嫁人痛快。我该逃走的,现在后了悔。
  “说话还算明白。”算是对我初步肯定了。
  显然是为了试试我,就吩咐:“去那边儿把《孟子》找给我。”
  我依言慢慢起身,顺着她指的方向过去。桌案上?没有。就从书架里找,细细的找,没有孟子。我不甘心,难道就让她看不起我吗? 
  空着手回去跪下:“格格恕罪,奴婢找了好几遍,并没有孟子,只怕是奴婢对书籍位置不熟。”
  蓉月格格倒是花一般笑开了:“找不着?找不着就对了,我的孟子让九阿哥拿走了。”我心中郁闷非常。
  福晋看自己的外孙女如此‘聪明’,耍得我团团转高兴得很:“九阿哥要去做什么?”
  蓉月自豪的说:“那本书是古本,他找了好些日子了。”该死的九阿哥! 
  我留了下来,她说:“先试你些日子。”你母亲的!还有试用期?姐姐我万里迢迢雷电交加的来这儿,可不是要给你欺负的。
  我把在德凤那里的松散收拾起来,开始我的王府生涯。我一个二十好几的大人,做事还能没这些小丫头齐全?我跟你铆上了。
  谦卑总能给人带来最稳妥的人际关系。而我足够谦卑,手眼勤快,多赔不是,多送笑脸,总之很短时间我就拥有了最良好的关系网。
  蓉月住的这个院子叫铭心轩,她有好些丫鬟仆妇,我负责书画,还有负责她衣服妆奁的海棠,负责茶水饭食的、里外屋打扫的、针线活计的……等等,总之分工之细叹为观止。
  老天没开眼,可见一斑。时常仰首问天,我是不是前世做了什么罪该万死的事?
  真正让我获得人心是那一次,蓉月因为一件衣服弄脏了,就冲屋里的大丫头海棠发了脾气。这火气来的莫名其妙,再喜欢也不过是一件衣裳,何至于就有如此的雷霆怒火?
  海棠委屈的很,一则她是屋里的大丫头是有头脸的。二则,这衣服是蓉月她自己弄脏的。
  当时没人敢说话,也没人说话。那些丫头因为海棠平时压着她们,巴不得看笑话的。
  我便站出来:“格格生气,就骂奴婢吧,奴婢是新来的面子本没什么要紧。您平时最疼海棠姐姐,这次要是说狠了,以后您不在,屋里的人只怕就压服不住了,更得让格格操心。”
  就这样救了海棠,蓉月又觉得我懂事。海棠万分感激对我好的不得了。有什么好事也拉不下我,什么累活也不会找我。其他人忌惮海棠,加上我得了东西便散给她们,加上平时又和气都还与我不错。
  后来海棠私下里和我说,那衣服是上一次进宫时穿的:“八阿哥说好看,把格格高兴得不得了。”于是就把衣服当了宝贝?
  好看?是说衣服还是人?就算是人好看,那倒霉的八阿哥胤禩,也没什么好的。
  蓉月的母亲早亡,她父亲额附明尚常来看她。一来便有好多东西捎进来。待送走了她老爹,海棠就指挥小丫头们归置东西。除了锦缎书籍就是新奇的玩意,我不感兴趣,她们就像见了飞碟似的。
  我只是老老实实按类放书,书堆里有一本手抄的论语,我拿起来翻看,这字可真熟悉,熟悉的让我又想起苏悦然。     
  蓉月在外间叫我:“初九,有没有一本手抄的书。”巧,就在我手上,忙拿出去给她。
  蓉月微笑接过来,细细的翻看,分明怀春少女模样。不用想,肯定是那位八阿哥的杰作。
  不知为什么忽然原谅了所有的人,不过是爱情罢了。百年前,百年后,什么都过去了,唯有爱情,似乎还是历久弥新。

  宫闱初遇

  八月,皇太子行将举行册妃大典,蓉月要进宫去,海棠对我说:“你也该去见见世面。”便推荐我一起进去。福晋还犹豫,蓉月却答应了。
  这样的热闹非凡,这样的喜气洋洋,在我看来真是没有必要。当了太子就一定是皇上吗?不知那位石氏,有没有批过八字,看看自己有没有当皇后的命?
  蓉月跟着福晋坐在前面的车里,我和海棠则在后面装物品的车里。
  我得捧着海棠:“多谢姐姐才有这样的机会。”
  她得意:“这也没什么,咱们格格哪一年不来几趟?”我艳羡似的微笑。
  车停了,有侍卫上来搜检车马,福晋的车意思一下也就过去了,我们的车就得细检,我和海棠下车来等。
  在一旁站着的侍卫有点儿眼熟,细一看原来是宋婶的儿子富贵。我经常在庙里,他以前在军营,一年也就见几次。这才想起来,我额娘有一次和我唠叨说他调回京城在宫里当差了,当时我没往心里去。
  想问他好,又不敢随便说话,只好也对他点一下头。他跟身边的头目低声说句什么,那头目点头同意了。他就凑过来低声跟我说话:“有什么话带吗?”
  我就微笑:“富贵哥就跟我额娘说,我很好。”虽然担心德凤,但觉得还是以后有了空,自己去看他最好。
  他又问:“再没有了?”
  我忙补充问候:“问大爷婶子好,有空我回去看你们。”他微笑点头。
  检视完了,海棠催我上车,我回头对他微笑告别。上了车海棠笑容怪怪的:“他是谁啊?”我不以为意:“邻居家的哥哥。”
  海棠笑着推我头:“小小年纪就会使媚眼迷人。”我无奈的笑:“这话从哪来?”
  她笑话我:“你没瞧见,上车时回头冲人笑,你那位哥哥脸都红了。”
  “他从来就腼腆。”海棠不理仍拿这话取笑。
  不知为何车马又停了,我挑了窗帘子往外看个究竟,一辆马车正从我们旁边经过,原来我们是为了给它让路才停下的。
  有人在后面喊:“四阿哥,四阿哥。”
  四阿哥,雍正? 在哪? 我完全兴奋。
  要与我们擦身而过的那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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