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繁华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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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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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嬷嬷把瑶瑛抱来,晴婉接过来笑着抱怨:“长得这么快,都快抱不动了。”
  我伸手逗瑶瑛的粉嫩脸蛋:“不用感叹,看着孩子你就知道时间过的有多快,人生有多短,一眨眼几十年就没了。”瑶瑛害羞似的把脸儿埋进晴婉的肩窝。
  “我听说你搬出来了。”晴婉压低了声音问我。
  “是。实在受不得那个闹腾劲,能清静几天是几天。”我慢悠悠地回答。
  “我知道你一向无可无不可的,可外头儿传的就……听着怪让人揪心的。”她在替我担忧。
  “别操那个心,谣言止于智者。他们还能传一辈子?早晚得消停。”我劝慰她。
  自从胤禟出了远门,后院那群女人们就发起疯来,拌嘴的,磕牙的,成日家轮着班儿来我跟前晃。甲告乙的刁状,乙又说丙的坏话,一天能来找我八趟,说的话还都不带重样儿。
  再加上松嬷嬷也一直以养病为名没有回宫,她虽不敢惹我,却自觉身份不同,手一痒就想想辖制那群女人。殊不知那群女人也都不是省油的灯,直闹得大人哭孩子叫,就差上房揭瓦了。
  我倒乐得天天看笑话,免费的八点档乡土剧干嘛不看。可如意一听见有人吵吵就吓得直哭,为了她我暂且搬到京郊的庄子住着,随她们闹去,就是放火把宅子平了也不与我相干。
  外面的传言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不外乎是我被胤禟扫地出门一类的话,我才不怕,真被赶出来倒好了。
  出门时正碰上胤禩和人谈笑风生地过来,我还没来得及给他福身行礼,他就立刻撇了众人掉头走了,好像我是个吃人的怪物,弄得我好不难堪。
  十五我就得跟着宫里第二批随行人员赶去塞外,临走前又抓紧时间去京里各个铺子转了一圈。
  京润阁的掌柜请我过去,说是老头儿捎了东西给我,我一看险些失笑,又是滋阴补气的药,足有小山那么高,都是治疗不孕症的。
  他见天儿大张旗鼓地给我送,这一年多来佳期又牢头似的成天逼着我吃,再这么下去,九福晋不能生孩子估计全京城都知道了。我连男人都没有,吃好了又能怎样?
  临行前我进宫和太后辞行,回来经过养心殿,院子里就是玻璃造办处。恍然记起那句 “身如琉璃,内外明澈”的偈子,不由自主便抬脚进去,一个人也没有,一天一地的宁谧。心里滋生了浅淡的失望,闷头一直往里进了书房。
  几个小太监如泥塑木雕侍立在侧,眼珠间或一轮偷看我脸色。那里的书仍整齐如昔。无意识地一格格看过去,指尖划过书脊发出沉闷的沙沙声,他曾经站在那道光影里说:反正早晚要走。
  本来已经走了,不知为什么我又回到这里。
  透过窗纱看见胤禛面无表情走进院子,金黄的薄纱朝服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泽,我闭上眼,在心底嘲笑自己:想他想出幻觉了?
  再睁开眼时,他已经站在我面前。四下无人,想是他打发了出去。
  “我来督办秋荻……”短促的半句戛然而止,似是觉得没必要向我解释。我们沉默地注视彼此,良久的沉默。
  “你好不好?”我们同时开口,问的是同一句话。
  好,怎么会好?渴望有尖利的牙,咬得身心日夜疼痛。我拥抱他,唇贴上他的。相思是蚀骨的痛楚,舌尖的甜腻,心头的利刃。我们一生能有几次这样的相会,为什么要犹豫彷徨。
  他猛然将我推坐在身后书案上,书牍笔砚落地的声音不绝于耳,手握成拳撑上我身体两侧,我困在其中不得自由。他脸庞慢慢的压低、逼近,像猛兽窥视它的猎物。可我是有毒的,我是他不可以碰的。
  他眼底的挣扎我看的清清楚楚。他的人生每一步都经过周密的算计,不可以有意外,不容许横生枝节,而我就是那个意外。
  “不能在这里……”他勉力起身理智尚存。
  “别管那个……”我搂上他颈子。他眼底升起狂乱神色,扣住我的后脑,凶狠地亲上来。
  锦绣袍服遮不住七零八落的心跳,紊乱的鼻息喷在颈间,饱含热力的肢体竭力交缠占有着,呻吟震颤中承接凶猛的侵入,肌肤干渴了太久,一经抚触亲昵就再不能忍受分离。我们是彼此的蛊,辗转相逢便只得一再飞蛾扑火。
  我们曾试图斩断过这份感情,我们努力压制过对彼此的思念,我们故意以长久的分离来制造遗忘的事实,然而每一次都是徒劳,刻意的疏远引出的只是更为狂热的爆发。
  刺眼的明黄铺天盖地的压下来,纱幔、帐帏、匾额。眼前藻井上腾云驾雾的金龙舒开利爪,像要直扑而下。天诛地灭随它去,这一刻我们是相爱的,由于痛苦反而格外愉悦。
  闭上眼不去看那片煊赫的冰冷,只凭本能痴迷地探索彼此的身心,呼吸和心跳间紧绷、颤抖、痉挛,渐渐舒展肆意,从身到心都被强硬占据,有一刹那仿佛灵魂也被击穿。他的气息触感彻底浸透了我,我在他怀抱里肆情绽放,只为他绽放。
  来日大难,口燥唇干。今日相乐,皆当喜欢。我的劫难、幸福和希望在深吻我,那样明媚而欢喜的神态。
  手臂懒懒缠绕上他汗湿的颈项,他吻我鬓角,在耳边低语:“我一定是疯了。”我微微的笑,我们都疯了。
  我轻轻抚上他的面颊和背脊,深深的都是怜惜:“你再瘦下去,就没法看了。”
  他哼一声,威胁性地压紧我:“你嫌弃我了?”
  “胤禛,我想你。”我伏在他肩头,眼泪顺着肩胛滑落,他的身体瞬间绷得死紧。
  他的吻缠绵得令人窒息,眼神却很坚决。他的手捧住我的脸:“你放心,我已经有了法子。”什么法子?也许只是安慰我的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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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日大难,口燥唇干。今日相乐,皆当喜欢。(出自曹植《善哉行》)
  曹植《善哉行》 
  来日大难,口燥唇干。今日相乐,皆当喜欢。经历名山,芝草翩翩。仙人王乔,奉药一九。自惜袖短,内手知寒。愁无灵辙,以救赵宣。月没参横,北斗阑干。亲友在门,饥不及餐。欢日尚少,戚日苦多,以何忘忧,弹筝酒歌。淮南八公,要道不烦,参驾六龙,游戏云端。    如彼翰鸟,或飞戾天。

  鹡鸰在原

  从六月到了热河,七月就去行围打猎,最近差点让康熙折腾死,整天赶路,扎了营我就定时去宜妃那里受折磨,累得气都喘不均匀了。
  熬到回了自己的帐篷,一头倒在榻上,佳期着了慌“福晋,福晋您怎么了?”我闭着眼摆摆手:“没事儿,就是太累了,睡会儿就好了。”
  我足足倒头睡了一天,醒来后佳期告诉我,惠妃派人送了赏赐来,死活就是喊不醒我。势必得谢赏去,我无奈的叹气,胡乱吃了点儿东西,赶紧出门去惠妃那里。
  现在已近九月,康熙已经打算回京,最近到处的气氛都很紧张,十八阿哥病得沉重,康熙又忽然增强了警卫巡逻,且削减了太子的随扈人数。这情势似是风雨欲来。
  给惠妃叩头谢了赏,大阿哥的妾吴雅氏正在陪她说话儿,惠妃热情地留我用饭。我推辞不掉只好留下,只想吃完快走。我和吴雅氏坐在下手,惠妃动了筷子,我们才吃。
  出来时就吃过,来时又走得急了,筷子上夹着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只觉胃里涨满,酸水一阵阵往上涌。正在为难,惠妃吩咐侍侯的宫女:“把这个布给她们。”我们赶忙起身谢恩。
  一碟清蒸的鲥鱼摆在面前,缕缕腥气直冲上来,禁不住胃里翻江倒海,赶紧侧开头强压住那股恶心感,架不住伺候的嬷嬷们还仔细去了刺剔出好肉,挑在小碟子里推到我面前,终于忍不住干呕起来。
  也顾不得什么礼数,奔出去吐了个干干净净。佳期赶紧跟出来给我拍背顺气。
  吐完了,转头只见佳期面如金纸,嘴唇都颤抖了:“福晋……”我没有力气思考,低低地对她说:“扶着我。”
  刚走到帐边,就听见里面惠妃压低了声音骂吴雅氏:“尽胡说,老九正月里就出了门,有什么有?”
  我一阵头晕,多亏佳期在后面扶住。我慢慢进帐,给惠妃请罪。惠妃上下三路打量我,半真半假的笑:“身子不爽利么,该找个太医看看。”
  我坦然微笑:“让娘娘费心了。昨儿圣上赏的酥酪糕,一时贪嘴多吃了几块。回头清清净净饿一顿就没事了。”
  “那就赶紧回去吧,歇一歇只怕就好了。太医们最近也忙乱。”惠妃开恩放了我出来。
  一路上佳期搀着我的手抖个不停,回到住处就把人都撵了,她跪在我面前轻声问我:“福晋,您是不是……”
  周遭一丝声气儿也无,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我呆坐着,目光虚空望着前方,紧紧握住腕上的佛珠,脑子里一片空白,想不起也说不出话来。
  “福晋,您得赶紧想法子啊!”佳期焦急起来,这是她跟了我以后第一次失态。
  我却平静下来,法子?有什么法子可想?我又能怎么样,事情已经在往最坏的方向走。老天终于给了我一个孩子,却连一个可以让我保护他的理由都没有。
  “福晋,惠妃娘娘会不会真派太医来?她会不会告诉宜主子?会不会啊?”佳期明显焦头烂额了。
  我倒笑了,拍了拍她的手“别怕,咱们赌赌运气吧。”不赌运气怎么办?别说我们现在身处千里之外的草原,就是在京城又如何?谁能救我?谁又救得了我?
  夜半被噩梦惊醒,再也睡不着,只盯着黑暗的篷顶发呆。我在他身上留下深深的抓痕牙印,他则留给我这个孩子。
  我把手轻轻放在小腹上,这是我们的孩子,也许有他的眉眼我的脾气,也许是个淘气的小男孩,或者是个可爱的女孩?也许会有柔软的小手晶亮的眼,会撇着粉嫩的小嘴哭,会趴在我怀里笑,叫我妈妈……
  我猛地坐起身来大喊佳期,她惊诧的抱住已经泣不成声的我:“你快走,回去找他,让他想办法,让他想想办法。”
  我正在宜妃那里点卯,惠妃打发了人说找我过去。明知不是好事,我却不得不去。只见惠妃嘴角带笑:“给你找了个大夫瞧瞧。”
  “多谢娘娘费心,只是已经好多了,不如就免了吧。”她还真是多事儿。
  “倒是我多管闲事了。回头就叫人回了宜主子,让她找太医给你瞧倒好。”她闲闲吐出一口瓜子仁,这明明就是威胁。
  我只有笑了,得感谢她找的是个平常大夫而非太医吗?两个宫女在帘后强摁着我的手,那大夫诊完了脉一躬身:“贵人左关脉起如珠,确系喜脉无疑。”
  惠妃几乎失声大笑“先生可曾诊真切了?”又诊一遍仍是相同答案。惠妃高高兴兴的打赏了他,打发他出去了。
  帘子收起来,只见大阿哥也在,我冷冷地看着他,静等他下一步的举动。惠妃睨我一眼,冷笑着出去了。
  这次他不再象上次一样扭捏了,开门见山:“弟妹,九弟已出门远行半年未归,你这个身孕来的着实蹊跷。”
  我只一脸无辜盯着他,一语不发。出了这种事,他非但没赶着举发我去,还肯浪费唾沫跟我说这些,想也知道背后有文章。
  大阿哥轻蔑地笑看我,态度趾高气昂:“那个奸夫是谁?弟妹还是老实招了吧。”
  “想必你也不肯说。不如我给你找条路子,一条能同时保住他和你的路子。”见我毫无反应,他有点儿惊诧,只好顺着往下说。
  大约在他看来,正常女人这种时候应该赶紧跪下,痛哭流涕但求饶命才是。可是我却镇静甚至是冷淡地看他,好像他在说别人的事。
  “你知道你这是什么罪过吗?”他以为我吓傻了,不得不出言敲打。
  “您有话不妨直说。”我不大耐烦,到了这会儿了,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好。
  “弟妹好利的一张嘴!”声调带着怒气。我是真的无所谓,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看来弟妹确非一般女子,这样也好,不用绕弯子了。”他拳头放在嘴边咳一声,自己找了台阶下:“你大约也听说了,那一位眼看失势在即,据我所知以前他就曾调戏过你,这次想必也是他强行逼迫致你有孕。若你肯招出他来,我定在皇阿玛跟前奏明你冤屈,保你无事不说,又可省却诸多牵连。”
  我慢慢地笑起来,先是微笑后是大笑,几乎压抑不住:“直郡王真了不起,这样的好法子也想得出。”
  他本来有些自得,可见我笑得不大对劲,便沉下脸来。“你是聪明人,且好好掂量再作打算,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站起身直视他,微微一笑:“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他无非让我承认这孩子是太子的,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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