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早啊！”躲雨之处离如意斋极近，既然衣物都淋湿了不少，干脆再多走几步路，去小沈那里收拾一下。
“严姑娘。”掌柜见到我，立刻引进内厅喝茶，“严姑娘您一个多月不来，我们少爷对您可是挂念得紧啊！”
“挂念，他是挂念着我帮他赚银子吧？对了，他人呢？”
型男也跟了进来，但并未落座，只站在我身后不发一言。
“这~~~~”掌柜面有难色，“少爷还没来。”
“都什么时辰了？”我反过头问，“仇师傅，你肚子饿了没？”（某然：问时间怎么问到肚子饿去了？小冰：要是肚子饿了不就说明快到中午了！某然：PIA飞你个好吃鬼~~）
“严姑娘，您有所不知，这大半个月来，少爷极少准时来店，就算到了，也要先在内厅休息三五个时辰。”
小沈不是个纨绔子弟，其经商天赋和事业心如意斋上下都看着的，这么做，难道沈家内部有变？
“掌柜，若是方便，你能否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猫有九命都能被好奇杀死，何况是人？
掌柜一脸沉重地叹口气，“主人家的事，本不该由我们这些帮工置喙，只是少爷这些日子成了醉梦楼的常客，欢场猎艳掷金买醉啊！”
我还当沈家高层人士变动了，原来只是小沈发挥男人劣根性了。
“掌柜，你也不必太当心，男人嘛，在外应酬逢场作戏免不了的。”我轻描淡写。
“若只是游戏花丛叶不沾身还好说，可少爷是夜夜都去捧那个花魁彬艺姑娘的场，甚至还动了帮她赎身取到府中当夫人的念头！听说老爷给气得，都不许少爷进屋，少爷现在都是住在醉梦楼呢！”掌柜说到激动处，连连摇头以示无奈。
不过就进宫一个月，没想到外界竟天翻地覆，尤其是发生在小沈这个没娶妻没纳妾的绝种男人身上。这样一场假戏真作棒打鸳鸯的好戏我竟然错过实在是太可惜了。彬艺，对了，我和死人妖第一次对垒，他也是说约了什么个彬艺姑娘，难道这女人真有传说中的那么媚骨天成美貌绝伦？好想去见见啊！
“仇师傅，你从进门起肚子就饿了吧？既然这样，我们出去吃饭。”
不顾型男满脸问号，我笑嘻嘻地跟掌柜告别，还顺手牵羊了两把油纸伞。
“你想去醉梦楼。”型男用的是肯定句。
“那里是妓院，迎来送往的，一定有饭吃。”
“有饭吃没错，可是很贵。”
我睥睨着他。死死地睥睨着他。果然，穿越女一定要嫁富人是金科玉律，要一个女人跟一个男人吃饭，该男大尾巴狼地来一句：此地很贵，该是多么的扫兴！
“不会要你出的，我现在先去银行取钱，可以了吧？”
看着型男拎着那两斤黄金，我才稍稍排遣了一下郁结，带着你去逛窑子带着你去吃饭，给我当搬运工不过分吧！
第 38 章
看来我低估了醉梦楼的地位，就凭它街知巷闻的本事，完全可以当上楚京的标志性建筑。以前在云深山下也不是没见过妓院，到了这里，才知道天子脚下，才是浮夸与奢靡。烟花柳巷，我叹息，何为烟花？那是属于夜晚的花，璀璨，短暂，一但天明，便没了，连烟都不剩。比如现在，门前冷落鞍马稀。
“严姑娘，不要小看了这里。”我一脸的不屑让型男读了出来。
“恩，”我点点头，“妖魔鬼怪虽然见不得光，黑暗里横行无阻的本事我却是知道。敲门吧。”
禁闭的大门吱悠悠地被打开，出来的是一个约莫三十岁的女人。
“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起笑先闻。”不知为何，看到她，我脑子里竟然涌现出形容凤姐的句子。
“你是老鸨？”一般妓女恐怕没她的气势。
她打量了我一眼，貌似随意，却掩不住犀利，羽扇轻扬，婉转笑道：“不才，风骚骚是也。姑娘，本店恕不接待女客。”
好厉害！我在书院扮男人半年都没人认出来，这女人瞬间就瞧准了。
“不愧是醉梦楼的老鸨，想必是阅人无数，才有这般好眼光。不过，规矩是人定的，人，”我掏出一根金条在指见旋转，“是不是该由钱定？”
风骚骚再次打量着我，这下可是把我从头到脚包括身后的型男都看仔细了，最后目光聚集在那根金条上，笑得越发春光灿烂。
搞定。我向型男使了个眼色，提脚准备进去。
“等等。”她素手一伸，把我拦在了门外。
“嫌不够？”
“我这开门作生意，哪能跟钱过意不去啊？只是姑娘，我瞧您周身是股子大家闺秀的风范，那什么女训女则三从四德应是倒背如流，何必为了只偷腥的猫儿坏了自己名声呢？”
我还当这风骚骚狮子大开口，原来是以为我来捉奸闹事。我暗笑，要是楚天河跟我成亲了还来这种地方瞎混，我非得把皇宫禁军给骗来拆了你鸡窝不可！
“你会错意了，我可是来正儿八经来当嫖客的。你看到我后面的男人没？”我一脸沉痛，凑到风骚骚耳边悄声说道，“别看他一脸沧桑，其实还不经人事，是个处男！我其实是他远房亲戚中唯一一个在楚京的，他娘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带他出来见见世面开开洋荤，等以后他回乡下了好快点让媳妇生孩子。你看人家老太太多可怜啊，好不容易生这么一屁孩子一泡屎一泡尿的拉扯大，心心念念盼着早日抱孙，哪想这人成亲都快一个月了，愣是不跟媳妇洞房！”
风骚骚神色有变，似乎将信将疑。
严冰啊严冰，你实在是太有才了！再加一把火，熏得她眼泪直流！“开始他娘以为他身体有毛病，十里八村的郎中看遍了，咦，没事啊！老太太又以为是儿媳妇不许，对她是好说歹说一哭二闹三上吊都用上了。最后媳妇是没办法了，才羞羞答答地说出真相：这人胆小，一见赤裸的女人就昏头！”
风骚骚艳若桃李的脸庞终于露出惋惜的神色，“看不出啊！”
“是啊！所以，”我立刻把金条塞到她手中，“麻烦你替我们安排桌酒宴，等他迷迷糊糊了，我自然就离开，你挣了钱我也完成了任务，一举两得是吧！”
以我个人观点来说，逛窑子真的没啥乐趣，尤其是这大白天来逛。那些个姑娘们基本上刚起床，一个个睡眼惺忪花容惨淡的，吹拉弹唱更是有气无力，吃得我也是兴致全无。
“停停停停！”
我放下碗筷制止住那些心不在焉的女人，“看样子大家都很累，我也不强求你们，都下去吧。”
她们略有吃惊，但也立刻停止了伺候，福了福身准备离开。
“出去了告诉你们老鸨，我对你们都不满意，要她把你们花魁彬艺姑娘叫过来。”
等她们都走光了，型男也停止了与食物的斗争，“三小姐，我实在是没见过有谁比您更能得罪人。”
“这叫得罪人吗？”我白了他一眼，“是我花钱嫖她们，就她们这职业操守弄得反了过来一样，我难道不能不满意？”
“我说不过您，不过，这彬艺姑娘恐怕没法说来就来。”
“什么意思？”
“脚步声，”他表情专注，“来者脚步凝滞而沉重，定是男子。”
是吗？我屏气细听，果然有越来越响的脚步声，不过是男是女，就抱歉听不出来了。
包间的门被大力撞开，桌上的小酒杯都随之一震。
一个熟悉的声音夹杂着浓厚醉意开始大吼大叫，“彬艺是属于本少爷的，本公子倒是要看看谁敢抢我的女人！”
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脚步虚浮直接栽在了满桌酒菜上，我和型男赶忙闪开，才避免被残渣溅到衣物。
“严姑娘？”
桌上人仰面躺着，挣扎了许久，终于舍得揉揉那臃肿的眼袋，看清楚是谁来抢他的花魁。
“小沈，不过就一个多月不见，没必要行这么大礼吧？”
在型男的搀扶之下，小沈终于颤颤悠悠爬了起来。喝杯浓茶擦把脸，他的酒气总算淡了不少。
“你什么时候换老家了都不通知我一声，害得我去如意斋扑了个空。而且你新家入场费也太高了，下次我哪攀得上啊？”我笑着打趣。
小沈原本就泛着红晕的脸更是烧得厉害了，“严姑娘你，你都听说了？”
“没，”我摇头装傻，“我只听说了你在这里，所以就过来找了。”
小沈虚浮一笑，目光游走到型男身上，“这位是？”
“仇师傅，我的师傅外带护卫。”
我偏过头看着型男，正迎上他赞许的目光，怎么，发现我不只会得罪人，也会顾及别人颜面了？
“仇师傅，麻烦你叫人帮我换一桌酒菜好吗？”
型男点头，出门时识相地把门给关紧了。
“他信不过？”
“不知道。只是这件事你我谋划就好，不必牵扯他人。工部沈尚书，跟你家有渊源吗？”
小沈思忖片刻，“他是我小叔。”
“什么？小叔？”
“嘘！”小沈赶紧比画了个禁声的手势，“这是沈家不外传之秘，你小声点。”
“为什么啊？士农商工，你们家出了个尚书，这是多么光耀门楣的事，为什么要藏着掖着？”
“我只听说小叔当年年轻气盛，激怒了老太爷，所以被逐出了沈家门。”
原来还有这般如戏往事。可是这么一来我就更不明白了，沈尚书跟沈家都脱离了关系，他贪污犯事了沈家还能激起多少浪花？这股浪能把小沈推到沈家之主的地位吗？
“我看我们可以把重心转移一下，别再管你上面两个兄长，细细去查探一下沈尚书当年被逐的原因，尤其是，他和你爹的关系。”
老天保佑老沈和这个贪污犯关系匪浅，这样保住了沈尚书，才能积累足够的筹码去搏弈。
“以我现在的景象，回去，恐怕已不是易事，调查，更是难上加难。”他愁云惨雾。
差点都忘记后院着火这回事了，我不由得埋怨，本来夺位就是场硬仗，再凶猛的野兽捕猎时都是匍匐再匍匐，小心再小心，哪里有这样好不容易出了点成绩了就自毁前程的！
“你这次真的闹大发了点，再怎么说也不该跟你爹翻脸。”
虽然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但我还是忍不住想骂他，不过，以我一个旁人也没资格骂，抱怨两句总行。
“这件事我承认是我错。”他站起来，打开先前禁闭的窗，一股子夹杂雨后泥土气的风柔柔地拂进来，倒是把一屋子沉闷气压缓和不少。
“可是，先前如意斋的成绩自然逃不过有心人的双眼，再加上最近我在爹跟前走得勤，他们自然是不开心。现在这么好打压我的机会送上门，怎能不落井下石？”
兄弟阋于墙，唉，这该说明独生子女好吗？我无言以对。
门再一次被急冲冲地推开了，难道这醉梦楼都不能好好开门？
“沈公子，姑娘，你们快下去看看吧！打起来了！”
我还当酒菜送上来了，原来是老鸨风骚骚，看她面色潮红气息微喘，手中羽扇不停地扇动，难道打斗得很激烈？
对望一眼，我和小沈迅速跟着风骚骚走到楼下大堂。
两条矫健的身影在满堂桌椅间旋转跳跃，噼啪的倒地声掩不住二人手中兵器相撞的金石之响。武师装扮的男子手执一把软剑，剑气凌厉迅如闪电；而另一衣带翻飞碧蓝如海的男子则是以一管白玉箫作为抵抗，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鲁阳挥戈，崆峒倚剑，高手过招，好不精彩！
“严姑娘，不去制止一下？”
“不用不用，”我欣赏得津津有味，“这真刀真枪多难得见一次，千完别去破坏了。”
“姑娘，我们这醉梦楼可经不起喊打喊杀的，您快去叫您远房亲戚住手啊！”风骚骚见我只看不管，越发急切。
“老鸨，这刀剑无眼，我又没功夫，我怎么敢去摆平啊？”现在所有观战的人都是躲在角落，我站出去简直送死！
“那您大声喊一句啊！”风骚骚这一句完全是吼了出来。
“好啦好啦，我去我去。”我拾起一张椅子遮住脸，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一小步，“你们俩给我停住！”
世界静默了。
接着一个噩梦般的声音开始缭绕。
“小冰冰~~~~~~~~~”
我心惊胆颤地把椅子放下来，看着不明就理的仇师傅和一脸奸笑的某人，只想挖个洞把自己给埋进去！老天，你就这么不待见我，让我在哪里都能遇着这瘟神吗？
呼吸呼吸，吐呐吐呐，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小舅舅。”
第 39 章
“小冰冰，这种地方不是你该来的吧？”夏临川围着我走了一圈，一双桃花眼充满了“人赃俱获”的兴奋味道。
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