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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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深处-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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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下午,柳长青就带了些磨好的米粉过来。他在下屋里将米粉放入干锅炒黄了,加了点糖,兑水煮沸,放温了之后,喂给小梨涡,喂了两三顿,小梨涡就好了。

秋萤乐滋滋地去找柳长青,进门发现柳公不在家,问道:“长青哥,柳爷爷又去赵府了啊?你昨儿个说套车去县城,是不是送柳爷爷去了?”

柳长青边收拾屋子边点头道:“是。路过存仁堂药铺,特意向大夫问了那个治小儿拉肚子的草头方。小梨涡怎样?好了没?”

秋萤乐道:“好了好了,又有精神了,也不拉肚子了。”

柳长青也跟着乐道:“你没再隔一会儿就掀开他尿布看吧?”

秋萤赧然道:“自从你说露出肚脐眼也爱着凉拉肚子之后,我就没再敢了。”

柳长青将被褥抱出去晒在秋阳下,扭头对着跟着走出来的秋萤道:“对了,你为什么隔不一会儿就要掀开他尿布看看啊?是不是婶子嘱咐你及时替他换尿布啊?”

秋萤撇撇嘴道:“不是的。我是想看看他拉没拉,是不是还是拉稀。”

柳长青忍俊不禁,噗嗤一乐:“就是这么个原因?吃仙丹也没见效这么快的啊!难道你连续不断地掀尿布掀了一天?”

秋萤到大门口将门插棍拿了下来,帮着拍打着被子,好让棉絮炸开,听到长青这么说,赶紧辩驳道:“没有,我就掀了半天,长青哥说不能露肚脐眼后,我就没敢了。”

说完似乎想起了什么来,疑惑道:“长青哥,我问你个事儿啊!大姐不让我问。”

那门插棍有点沉,秋萤敲了两下就停了手,长青接过来自己继续拍打着被子,边问道:“什么事?说吧。”

秋萤微皱起眉头,有点忧心忡忡地说:“小梨涡跟我长得不一样啊,长青哥!我问大姐,大姐说小梨涡是秃小子,所以不一样。我说为什么是小子就跟我不一样,大姐说长大了就跟我一样了。可我觉得她是嫌我问得烦,在哄骗我。我就想问问长青哥,你也是小子,又长大了,你跟我长得一样么?”

柳长青手一抖,门插棍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他咳嗽了两声,左右看看,这才低头弯腰又捡了起来,也不看她,语带责备地说:“你哪来的这么多奇怪想法啊?以后不要瞎问了,会被人笑话的。”

秋萤低着头半晌不语,柳长青将被褥都拍得了,见她还不说话,就过去碰碰她道:“怎么了?”

秋萤抬起头来,脸上犹带着一点担忧,小声地问:“长青哥,你只告诉我,小梨涡腿里多长出来的那个东西,是什么?是不是病啊?”

柳长青再三拍着胸脯跟她保证绝对不是之后,她才又高兴起来,缠着柳长青问给她准备了什么生辰礼物。柳长青不回答她,她又自己动手将所有可能藏匿礼物的地方翻了个底朝天,当然一无所获。

一番折腾之后,秋萤显然饿了,往门槛上一坐揉揉肚皮挥挥手道:“长青哥,整点吃食!”

柳长青无奈地瞅她一眼道:“坐稳当了,好好说话!”

秋萤无奈地摆正了身子,双手合拢连拜数下道:“这位俊少爷,您行行好,给口吃食吧。这阵子我正顿上吃得少,大姐管着我呢,不让我饿了就吃。”

柳长青憋着笑,扭头道:“管的对,我这里也没吃食。”

待见她有气无力地抱着门框垮着小脸儿,心里又不忍起来,将从县城里偷给她买的绿豆糕拿了一小块出来,刚递到她眼前,她就像三天三夜没吃东西似的那般,直接把住他手,凑了过来在他手心里啊呜一声将点心一口叼走了,边嚼边哽叽:“俊少爷是小气鬼,给得太少不如不给。”

柳长青却打定了主意,不再理她这茬了。

再过得五六日,秋萤的生辰终于到了。这天秋萤醒得特别早,自己穿好衣服,央着宛知给梳了个歪把子小髻,缀上红头绳,又簪了朵纱做的红茶花。吃朝饭的时候,又帮着摆凳子又帮着端饭碗,然后笑眯眯地朝着徐氏伸手要红包。

徐氏笑道:“谁说你生辰我就给红包了?我给你缝了件秋天的斗篷穿。”

秋萤扭头不依,嘴里道:“娘别骗我了,大姐和二姐生辰的时候,你都给了红包的。”

徐氏再逗她:“你大姐二姐都大了,给些银钱也知道不乱花,给你你不都买成糖吃了啊!”

秋萤将头连摇,嘴里嘟囔道:“才不会呢,才不会呢。我另有用处,我不乱花。”

徐氏倒来了兴致,问道:“你有什么用处啊?说来听听。”

秋萤转转眼珠,张口就道:“我给自己攒嫁妆!”

宛如一口汤含不住,连忙转头喷到了地下,宛知也笑红了脸,张瑞年眉头皱皱,就要训话。门口正巧响起了柳长青的声音:“张叔,婶子,吃朝饭了没?”

宛如冲出去舀水漱口,抬头看看柳长青,笑道:“长青哥,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刚才小妹找娘要红包,说要给自己攒嫁妆呢!你咋空着手就来了,也不给小妹准备个礼物?”

柳长青有点脸红,看了秋萤一眼,假意责备道:“越大越不老实,净胡乱说话。”然后又冲着宛如道,“礼物备下了,就是有点大,在门口呢,我叫张叔帮着抬一下。”

宛如好奇地瞅向门口,身边一阵风似的秋萤冲了出去,接着就听到她咦咦连声地问:“这是什么啊长青哥?水缸啊?你送我个水缸干什么?是嘲笑我吃得多么?不对啊,那也该送饭桶啊!”

屋里淡定用饭的宛知也喷了出来,连声地咳嗽个不停。

张瑞年眉头皱得更紧了,担忧道:“这个孩子……”

徐氏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默默地说:“没事,定出去了……”

宛如已经走到了门口,欣喜道:“长青哥,这是木头浴桶吧?哎呀,这么大,哎呀,还有香味儿呢!”

张瑞年连忙出门,跟柳长青一起搭把手将浴桶抬了进来,摸了摸道:“这是柏木的呢!这么大,不少钱吧?长青你这孩子,柳公也真是的!就由着你这么破费做什么?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过个生辰而已,给做点好吃的穿个新衣服也就算了。大事小情一个劲儿地破费,这可不好!”

徐氏也跟着道:“不成不成,这个东西比后院的石桌还值钱呢!到底花了多少,我们算给柳公,可不行总叫你们破费!”

柳长青笑道:“婶子快别客气了,爷爷就怕你们客气,提前几日已去了县城里访友了,现也不在家。就算在家,你给银子他也断不能拿。这浴桶木头还不错,且能长用上几年几载的,大小也富裕,宛知姐和宛如妹妹也能一起用,是个实在东西,就不计较价钱了。”

徐氏也不能送回去只得收了,嘱咐长青多谢柳公。张秋萤这才大概明白过来,这木头缸是用来沐浴的。她围着浴桶转了几圈,忽地不乐意了,撅嘴道:“长青哥,你不怀好意!”

此言一出,几个人都愣住了,柳长青更是摸不着头脑。

却见秋萤边围着浴桶转悠边比划着,愤愤地说:“这用来沐浴的话,我自己既进不去,又出不来,水放多了能呛死,水放少了能蒸晕。”

几人盯着比秋萤个头略高的浴桶,开怀大笑起来。

秋闱逐鹿

这年的冬天似乎是要冷的样子,初秋秋萤的生辰没过多久,树上的叶子几夕之间就黄了,随风散落了遍地。

八月的时候,大房的张靖远要去京师顺天府参加秋闱乡试。去京师之前,李氏难得地到了二房这边来,还给小梨涡送了两身甚好的衣裳料子。坐了许久终于说出了来意,原来她是听说了这秋闱乡试暗地里也是有些勾当的,想托人走个门子给考官大人使点银子,省得张靖远在这些人情世故打理上面不上心而吃了暗亏。

徐氏略想了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来意。直接说道:“大嫂,你可是想问问柳公在京师中有没有认识的达官贵人?”

李氏将头连点,温言软语道:“想柳公乃是在皇宫中当值过的,那些达官贵人们,不是经常被圣上邀了去园子里赏花的么?说不定因此识得几个呢!你也知道,你大哥和我这辈子只与土地庄稼打交道,可真真是一点门路都没有。”

徐氏心中并不作此想,当下也笑着随口说道:“大嫂,我看这事儿不一定能成。你想啊,无论是主子娘娘赏花,还是圣上大宴群臣,这都是大场面啊!柳公虽然在宫内当值,但也就是个老花匠而已,这种时候,当是早早剪花浇水收拾妥当,然后躲得远远的去。哪里有什么机会认识宴席上的达官贵人啊!”

李氏眉头缓缓地皱了一皱,思索了一小会儿,却没有着急,仍旧好声好气地说:“也不然吧。弟妹,你想若是主子看了哪些花栽培得好,说不定想听听典故叫花匠上来解说一二的。我听说柳公乃是太后都打赏过的人物,必不至于似你说的那般没见过世面。”

徐氏心说,即便是主子要你回话,也是低眉敛目凝心静气回完就退下了,哪有时机与那些所谓的达官贵人交谈结交?再说就算你真真有那份心思,巴巴地寻了机会与人攀谈,又有哪个达官贵人不计较身份地位,肯下交于一个老花匠呢!但是看着李氏面色不豫,也就不再多说。

徐氏想毕,就换了只胳膊抱起小梨涡,笑着附和道:“如今也是咱们没路子没门子,只得去柳公那里撞撞运气。那我这就带嫂子一起过去问问?”

李氏这才高兴起来,逗着小梨涡与徐氏一起出了门去隔壁柳家。

这日里恰是宛知、宛如与秋萤都在柳家。原来是日前的时候,徐氏和宛知一起在这边帮着柳公和长青将被褥拆洗了,今天白日里宛知带着宛如和秋萤一起,在这边给缝制好。忙完天色晚了,长青备好了饭,于是就在那边留饭了。

这刚吃完饭坐了一会儿,徐氏就带着李氏一起过来了。柳公连忙将两人给迎到了屋里,长青沏茶奉了上去。出门却见着秋萤在堂屋门外竖起了耳朵正偷听,好笑地拉拉她道:“怎地?这偷听也能上瘾不成?”

秋萤横他一眼让他小点声,然后轻声说道:“长青哥你不知道,我大娘娘屁股沉,无事不登门。”

柳长青噗嗤一乐,抬手就去掐她脸蛋,口中道:“教你要斯文些斯文些,怎么还屁股屁股的挂在嘴边?”

秋萤呲牙咧嘴道:“哎呀,长青哥,你轻点!你可冤枉死我了,这句话可不是我说的,是我二姐说的!”

两人正闹着,屋里传来柳公的声音:“啊,原来如此。只是这忙老朽确实是帮不上了。老朽说到底也不过是个老花匠而已,哪里有什么机会认识达官贵人?若说在宫内当值没见过那是混说,可也只是见过而已,再说了如今人走茶凉,若说是往前可能咱跟人见面打招呼,人家还能停停脚,现在只怕对面不相识了。”

李氏听了强笑道:“柳公过谦了。其实识得就是好事,关系远近那都是走动出来的。如今只要有个由头牵上了线儿,这送银子过去的事情,总不会被人推出门来。人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儿。弟妹,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门外的柳长青脸色黯了一黯,看看秋萤,没有说话。

外头秋萤虽小,也渐渐听出了点门道,知道李氏这是在让徐氏也跟着开口,叫柳公不好拒绝。

徐氏自然也不傻,当即含混了两句,绕了过去。柳长青这才舒了口气。

谁料屋里李氏再接再厉语声清晰地又问了一句:“弟妹,你看,这柳公要是给牵上了线儿,咱们送礼要怎么个分量才算合适?”

柳公咳嗽两声接话说:“秋萤她大娘,说来不怕你笑话,方才我暗中思索了一个遍儿,实在是不认得与秋闱乡试有关系的人物。这顺天府乡试,主考官一向是在协办的大学士、尚书、副都御使以上的官员来选派,而监临官则由顺天府的府尹担任。老朽出宫年头已经不少了,如今这职务上俱是何人担当都已经不清楚了,更遑论与之攀攀交情了。难得你开了口,老朽却无能为力,实在是对不住。”

李氏停了一会儿,犹自不死心地再道:“柳公就不能帮着想想办法了么?”

徐氏似乎是见柳公实在为难,只得出言道:“大嫂,想来柳公确实是有心无力。不如咱们再想想其他的门道?”

李氏见已无希望,气呼呼地站起来说了声告辞,将屋内的椅子带得叮当直响。徐氏连忙也跟着站起身来,怀里的小梨涡似是受到惊吓,跟着啼哭起来,徐氏赶紧轻声哄着。

柳长青与秋萤急忙让开了门口,屋门立时吱嘎一声打了开来,李氏头也不回地走了出来。

徐氏连忙跟柳公说了抱歉叨扰,告辞跟着往外走,口中唤道:“大嫂,等等。”一抬头却见李氏出了柳家一扭身进了自家院子,连忙也跟了过去。

进了张家院子,李氏也不管柳公就在隔壁听不听见,直接就愤愤道:“不过是想从他那里寻个门子而已,又不是叫他出银子,这么点忙都不帮!”

徐氏连忙道:“哪是不帮?这不是帮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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