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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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海祭-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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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笑容柔如春风艳如桃花甜如甘饴令张宝成心猿意马筋骨发软。

  如果张宝成是个拈花惹草的高手或者是个久历情场的老手我想他不可能爱得那么深刻和痴情,说不定轻而易举地就能把田萍揽进怀抱;但他不是。尽管有女人亲近过他*过他甚至温存过他,真心实意地爱一个女人在他毕竟还是头一次。世人往往过于看重女人的处女膜却忽略男人的初恋情。我以为其实初恋对于人生的影响更为久远。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可能淡忘初夜的感受却难忘初恋的深情。现代医学已经无聊地发展到了可以修补处女膜但初恋属于我们却只有一次,上帝也没法弥补的。我的初恋影响了我半生并且可能影响一辈子,舞文弄墨的我至今也好象缺乏足够的勇气把它写出来。以我的经验理解张宝成,他对田萍的爱可以用一大堆词汇来形容:小心翼翼战战兢兢魂牵梦萦如铭如缕蚀骨焚心……然而张宝成毕竟不再是个纯粹的书生,刀口上爬枪口下滚野心潜藏了这么些年,他不可能“不要江山要美人”。

  田萍属于那种典型的“小家碧玉”,娴静、温柔,没什么大目标也没什么大志向,就和我们身边许许多多听天由命的女人一个样。“听天由命”说起来消极,但是换一个角度也可以理解为大智慧。人生苦短能量有限,上帝安排我们运行的轨迹里其实容纳和遗传了无数辈前人的文化和智能,个人的挣扎反抗常常是一种徒劳。张宝成钟情田萍我以为和田萍表露的这种性格有关。我无法更深地发掘张宝成的思想,但可以肯定经历了众多的生死拼搏他的潜意识里滋生了对于幸福安宁的向往。田萍的娴静温柔润泽了他的因膨胀而龟裂的心田。这就象磁铁的异极相吸同极相斥,他不可能爱上花木兰穆桂英那样的奇女子。

  以剖析替代叙述很有些吃力不讨好,还是看镜头吧——

  堂屋。窗外的蝉声叫成一片。

  唐秀才躺在竹椅上,摇头晃脑地读着《曾国藩家书》:“凡富贵功名,皆有命定,半由人力,半由天事。惟学作圣贤,全由自己作主,不与天命相干涉。吾有志学为圣贤……”

  张宝成走进来,恭敬叫一声:“唐老先生,您好。”

  唐秀才从老花镜上方看看张宝成,招呼:“张大队长,请坐。萍儿,倒茶。”

  田萍端一盏茶走过来,放在张宝成面前,抛一个浅浅的笑转身走了。

  正是那种令人坐沐春风的笑。张宝成的视线随田萍的身影拉长了。

  唐秀才轻咳一声:“大队长再次驾临,不知有何——”

  张宝成掩饰:“哦,老先生,这两天我读《孙子兵法》,‘地形篇’说,地形有通、挂、支、隘、险、远之分,将之至任,不可不察。学生难以甚解,恭请老先生指教一二。”

  “山野村夫,才疏学浅,愧不敢当,愧不敢当!”唐秀才得意之情溢于言表,滔滔地背起书来,“此六者,地之道也。我可以往,彼可以来,曰‘通’——‘通’形者,先居高阳,利粮道,以战则利;可以往难以返,曰‘挂’——‘挂’形者,敌无备,出而胜之,敌若有备,出而不胜,难以返,不利;我出而不利,彼出而不利,曰‘支’——‘支’形者,敌虽利我,我无出也,引而去之,令敌半出而击之……”

  张宝成心不在焉地坐在一旁,目光一次次扫向内房门。唐秀才长吟短哼只当是遥远的伴奏。

  田萍终于走了出来,翼光掠过张宝成的脸,拎着水桶走向后院的井栏。

  张宝成假装解手,对唐秀才招呼一声,蹑手蹑脚地跟着走过去。

  后院。匝地的绿荫铺出一方柔情的天地。

  田萍抿嘴一笑:“怎么,不听我外公指教了?”

  张宝成也笑笑,两眼注满深情。一身百炼钢此刻化作了绕指柔。

  田萍放下吊桶打水:“以后,就别找借口了!我外公对你很有好感,说你有儒将之风……”

  张宝成紧盯着她:“你呢?”

  田萍调皮地眨眨眼睛:“我不知道。”

  张宝成:“田萍,你应该懂我这颗心。答应我好吗?”

  田萍飞了飞眼神:“堂堂大队长,保媒拉纤的多了!我可高攀不起。”

  张宝成:“可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田萍:“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呢?”

  张宝成急了:“我、我可以把心掏给你!”

  田萍“扑哧”一笑:“这我可不敢要,留着抗日救国吧!”

  张宝成没了话。“出而不胜,难以返”,事情就这样“挂”着了。《孙子兵法》上真该补一章“求爱篇”。

  我不想把田萍描写得太美好。她是个女学生也是个小市民,身上难免有女学生的轻浮和小市民的虚荣。她迟迟不答应张宝成的求爱原因众多,若说是她刻意地玩弄“欲擒故纵”那也没依据。我分析一是可能张宝成身在行伍心狠手辣距离她心目中温文尔雅的白马王子形象太远,她不想把自己托付给一个满身血腥的人;二是没得到哥哥田萱的同意她不能私自许诺张宝成,要等哥哥回来再拿主张;三是有可能她觉得张宝成对她的爱还不够热烈表现也笨拙,比如说上门来看她的次数还不如贾怀建多。

  贾怀建是个地地道道的花花公子,父亲在朝阳镇上开一爿大染坊。日本鬼子占了南通后他和邱家园的邱二郎也拉起了一支二十多人的自卫队。在朝阳镇四周转。这支自卫队打了一年多抗日旗号只杀了个替朝阳镇鬼子据点买菜的伙夫。江北抗日先锋大队进驻青灶港后,贾怀建觉得大树底下好乘凉,和邱二郎带自卫队投奔了张宝成,张宝成给他和邱二郎各挂了一个中尉分队副的职。邱二郎没当上分队长很有点牢骚,贾怀建却不计较。分队长肩上担着责任,分队副却轻松。这小子天生一张白白净净的脸和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到哪儿都招惹得大姑娘小媳妇的眼睛围着他乌溜溜地转。张宝成分派四分队负责三里墩一带的治安防卫,贾怀建也就三生有幸地认识了田萍。他玩过的乡下女人能站成排却没有尝过城里女学生的味儿,于是马上发起强攻得空就往唐先生的院里钻,上一趟给老先生捎两瓶酒这一趟又给田萍买一段布,分析起抗战形势来也头头是道,很快就赢得了唐老先生的青睐也赢得了田萍的好感。

  那天午饭后,贾怀建又一次跨进了唐家的门。

  田萍正在灶边洗头发,招呼:“你坐。”

  贾怀建没坐,里外转一圈,问:“你外公呢?”

  田萍答:“到南边顾家吃喜面去了!”

  哦?天赐良机!贾怀建盯上田萍已有几个月了,只碍着唐老先生足不出户一直没机会下手,现在老头儿不在家还有什么顾忌的?他走近田萍,看那一头黑发如一幅绸缎泻入铜盆,好闻的香碱味儿也浓浓地沁入心肺,不由得神迷意乱。

  “我替你洗洗吧!”贾怀建伸出手,抚摸田萍湿漉漉的头。

  “去!”田萍啐一口,手掬了水朝他身上戽过来,“走远点!”

  贾怀建退一步。这个位置恰到好处,视线正巧和田萍的衣领口构成直角线,能看见领口里那两砣隆起的胸。那胸白嫩得象是剥了壳的煮鸡蛋。贾怀建血管膨胀难以自持,喘息了两口便窜过去,从侧后一下子搂住了田萍,双手在她胸前又捏又揉。

  田萍吓一跳,惊慌里把铜盆架踹翻了:“你、你干什么?”

  “没事,没事,我们玩玩。”贾怀建呢喃着,嘴凑在田萍的后颈上又吻又啃。

  “不,你放开!放开……”

  田萍挣扎着,却怎么也挣不开那两条铁箍般的手臂。

  “好妹妹,妹妹,答应我这一回……”贾怀建恳求着,抱起她就往房里走。对付女人他有的是经验,“十个小娘九个肯,就怕小郎心不诚”,只要把她抱上床,上上下下一顿揉,石头人儿也会软成棉花包。

  然而,田萍却迟迟揉不软,被揿在床上照样又推又蹬,嘴唇也咬出了血。贾怀建不可能怜香惜玉,死死地压住她双手就解裤腰带。

  田萍绝望地哭起来。

  女人遇到强暴是千万不能绝望的,一绝望浑身的骨头也就散了架,只能乖乖地听摆布。事情正危急,一支冰冷的枪口抵住了贾怀建的后脑勺。

  贾怀建怔住,慢慢地转过头,脸一下子褪了色:“大、大队长……”

  田萍翻身扑进张宝成怀里,嚎啕大哭。

  张宝成右手举着枪,脸上的肌肉抽搐地扭动着,竟露出了笑。

  “不怕大队长跳,就怕大队长笑”。江北抗日先锋大队的兵们都清楚:张宝成激怒时既不破口骂人,也不动手打人,只脸上露出笑;那笑也不是笑,笑应该让人感觉暖融融,他的笑却阴森森地让人发寒打颤。

  一旁的张杰看大队长这回笑得更可怖,知道他这是狂怒到极点了,连忙上前提醒说:“大队长……”

  贾怀建也“扑通”跪下了:“大队长,您高抬贵手,饶了我……”

  张宝成闭了闭眼,硬是把那笑容一分分地逼回到脸皮里,枪也落下了。

  张杰朝贾怀建喝一声:“还不快滚!”

  贾怀建连爬带滚地窜出门去。

  田萍抽噎着:“畜生,坏蛋!不是人……”

  张宝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按住她的肩头说:“你……歇着吧!过两天,我再来看你。”

  说完,他转身走出了门。

  急赶一截路,张宝成站下了,蹲在河边上操一把水洗了洗脸,问张杰:“你说,贾怀建搞过多少女人了?”

  张杰怔了怔:“不清楚,怕不会少。”

  “你查一查。是大姑娘,让她们的父亲兄弟明天早上来大队部一趟。”

  “嗯。”

  当晚上,张宝成派张柱子叫来了贾怀建。他盯着他的脸看了足有三分钟,这才说:“贾副分队长,你……艳福不浅哪!”

  贾怀建心虚地笑笑:“我、我不晓得您也看中……”

  张宝成不想让他的脏嘴吐出“田萍”这名字,打断话问:“那么,别的大姑娘呢?你玩过多少了?”

  贾怀建垂着头不说话。

  “现在,有老百姓告你奸*女。你自己说吧,怎么个了断?”

  贾怀建没把事情看重,立正说:“听凭大队长处置!”

  张宝成点点头:“嗯,还算识时务!今晚,我得关你一夜禁闭了;明早上,全大队集合,你作个交待。”

  “我……有罪。我认错,认错!”

  “这就好!张柱子,送他进禁闭室!”

  第二天早饭后,全大队四百多人集中到大场上,张宝成开始训话了。

  “弟兄们,我们江北抗日先锋大队深入敌后,干什么来了?”

  兵们齐喊:“抗日救国,保境安民!”

  “说得好,抗日救国,保境安民!我们驻扎在青灶港,是这一带的父老乡亲,给我们吃,给我们穿,军饷也是他们的血汗钱。没有老百姓,我们就站不住,呆不长,活不了。忘记了这一点,就不是父母人生养的!大家记住了没有?”

  兵们“轰”地一声喊:“记住了!”

  “大多数弟兄是记住了,但也有人忘记了!驻扎在这里,不是保境安民,而是乱境扰民。有赌钱输了赖帐的,有敲诈勒索要钱的,有平白无故打人骂人的。账我都记着!家有家规,国有国法,军队有军纪,再这样下去,我们这支队伍,和赵老虎的土匪还有什么两样?更出格的是,有个王八蛋,到我们大队才一年,借这身老虎皮,先后奸污良家妇女十几个。还算是人养的吗?弟兄们谁去玩你的姐姐妹子了?这种事,古来民不告,官不究。你要是真心诚意和人家相好,双方心甘情愿,倒也另是个说法。我张宝成不想狗捉老鼠多管闲事。可你嫖一个甩一个,把肚子搞大了也不当回事。人家都告上门来了!我张宝成再不管,就对不起百姓乡亲,对不起我们自家的妻女姐妹!——带上来!”

  两个卫士押着贾怀建走过来。

  “贾怀建,”张宝成喝一声,指了指场边站着的十几个老百姓,“好汉做事好汉当!你老实说一句,搞没搞过他们的女儿姐妹?”

  贾怀建斜眼看看,识相地低下头:“我该死,该死!”

  “你把胡铜匠的女儿肚子搞大了,人家要你几个钱,你是怎样打发人家的?”

  贾怀建头垂得更低:“我……不是人,该死!”

  张宝成抖了抖脸,说:“嗯,你觉得自己该死,我也觉得你该死。站场边去!”

  贾怀建疑惧地看看张宝成,朝场边走。

  张宝成拔出枪,“嘿嘿”一笑,说:“今日子,我借他点血,让弟兄们看看红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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